哈利-波特響亮地打著鼾。過去的四個小時,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靠著臥室窗戶的一把椅子上,注視窗外越來越黑的街道,但終於還是忍不住一邊臉靠在窗玻璃上睡著了,嘴巴豁著,眼鏡也歪斜到了一邊兒。他哈出的氣凝在窗玻璃上,在外麵桔色的燈光的照射下閃著星星點點的光,這種人為的光線把他臉上的顏色都掩蓋掉了,看上去就像一個披著蓬亂黑發的鬼魂。


    房間裏散亂地堆放著各種物品和垃圾。貓頭鷹羽毛、蘋果核兒和糖紙被亂扔在地板上,袍子胡亂地攤在**,其中還夾雜著幾本咒語書,桌子上渾濁的燈光照著幾張亂放的報紙。其中的一張上用醒目的大標題寫著:


    哈利-波特:真命天子?


    關於最近那起發生在魔法部的神秘動亂事件的流言仍在滿天飛,在這起動亂事件中人們又見到了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魔頭。


    “我們被禁止談論這件事,別問我任何問題,”一位激動的記憶注銷員在昨晚離開魔法部時說,他拒絕透露自己的姓名。


    不過,通過部裏靈通的消息人士我們可以確認,動亂就發生在傳說中的預言大廳。


    雖然魔法部的發言人甚至至今仍拒絕承認有這麽一個地方存在,但還是有越來越多的公眾開始相信,正在阿茲卡班因非法入侵和偷盜未遂而接受審判的食死徒們就是準備去盜取預言球。雖然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麽樣的預言,但仍普遍推測預言與哈利-波特,那個目前所知唯一逃脫了死咒的人相關,他那晚也正好出現在魔法部裏。現在有些人稱哈利-波特為“真命天子”,他們相信他是唯一能除掉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魔頭的人。


    不過目前那個預言球,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話,尚下落不明。(詳見第二版第五欄)


    它旁邊擺著另一份報紙。上麵用大標題寫著:


    斯克林傑接替福吉


    頭版的一大部分都被一張黑白照片所占據,上麵是一個留著獅子般頭發、臉上傷痕累累的男人。這張照片是可以動的——那男人正在朝天花板揮手。


    魯弗斯-斯克林傑,前任法律執行司傲羅辦公室的長官,已經接替康奈利-福吉出任魔法部部長。這個任命在巫師社會大受歡迎,不過在他就職還不到幾個小時的時間裏,剛剛重新恢複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席位的阿不思-鄧布利多與他之間存在不和的傳言就浮出了水麵。


    斯克林傑的發言人承認他在上任部長後立即與鄧布利多進行了會麵,但拒絕評論他們討論的話題。阿不思-鄧布利多是(下轉第三版,第二欄)


    這張的左邊還有一張折起來的報紙,上麵能看見一篇名為《魔法部保證學生安全》的報道。


    新上任的魔法部部長魯弗斯-斯克林傑今日談到,他們會采取強有力的措施來保證今秋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學生能安全地返校。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魔法部不會公布這項嚴密安全計劃的細節,”部長說,不過通過知情人士我們得到確證,這些措施包括一些防禦性咒語、一組複雜的破解咒和一支專門負責霍格沃茨學生安全的特遣部隊,全部由傲羅組成。


    大多數人對新部長在學生安全方麵的堅定立場感到安心。奧古斯塔-隆巴頓夫人說,“我的孫子納威——他是哈利-波特的一個好朋友,順便說一句,去年六月在魔法部他還和哈利並肩對抗食死徒——


    但剩下的內容被放在報紙上的大鳥籠給擋住了。裏麵是一隻漂亮的雪白的貓頭鷹。它琥珀色的眼睛傲慢地俯瞰著房間,頭時不時轉過去瞅瞅它正在酣睡的主人。有那麽一兩次還把嘴巴磕得哢噠哢噠地響,但哈利睡得太熟了,這根本吵不醒他。


    房子的中間擱著一隻大箱子。它的蓋子開著:看起來正準備打點行裝;不過它看上去空空的,隻留有幾件舊的內衣、糖果、空的墨水瓶和末端包好的破羽毛筆。在箱子附近的地板上,放著一本裝飾精美的紫色宣傳手冊,上麵寫著:


    魔法部授權出版


    保護你和你的家人遠離黑暗力量


    魔法社會目前正為一個自稱為食死徒的組織所威脅。遵守以下簡單的安全守則會有助於保護好你自己以及你的家庭不受到攻擊。


    1。不要一個人離開家。


    2。晚上特別注意。無論在哪兒,盡可能在天黑前結束外麵的旅程。


    3。複查房子周圍的安全設施,一定要確保每個家庭成員都知道發生緊急事件時的應對方法。比如:鐵甲咒和幻身咒,對於未成年的家庭成員,有避魔咒。


    4。與你的家庭成員和密友之間確定安全提問,以防止食死徒利用複方湯劑化裝成其他人。(見第二頁)


    5。如果你感覺到你的家庭成員、同事、朋友或者鄰居有一些異常行為,馬上告知魔法法律執行隊,他們很有可能中了奪魂咒。(見第四頁)


    6。如果有黑魔標記出現在任何地方,不要進去,馬上聯係傲羅辦公室。


    7。未經證實的目擊表明食死徒也許正使用陰飛力。任何看到陰飛力或者類似的東西的人,應該立刻向魔法部報告。


    哈利在睡夢中打著呼嚕,他的臉從玻璃上往滑下了一英寸左右,這使得眼鏡更加歪向一邊,他仍舊沒有醒來。一個被哈利在幾年前修好的鬧鍾在窗台上滴答滴答地走著,還有一分鍾就要到11點了。睡在旁邊的哈利手裏握著一張羊皮紙,紙上寫滿了纖細、微微傾斜的字。自從哈利三天前收到這封信後,他已經把它讀了好多遍了。雖然送來的時候信被緊緊地係成一個圓筒,但現在那封信已經被抹得很平了,正安靜地躺在那兒。


    親愛的哈利:


    如果你方便的話,我會在這個禮拜五晚上11點拜訪女貞路四號,接你去陋居,你會被邀請在那裏度過剩下的假期。


    要是你覺得合適的話,能否在去陋居的路上協助我做一件事,我會感到非常高興的。我會在見到你之後更詳細地解釋這件事。


    你最真誠的,


    阿不思-鄧布利多


    雖然他早已經可以把那封信背下來了,但他還是從晚上七點開始,每隔幾分鍾就要把那封信偷瞄一遍,他靠著臥室的窗戶坐著,透過那裏可以同時看見女貞路的兩頭。他知道反複盯著鄧布利多信件看是沒有意義的;他早就派貓頭鷹送去了他的“好的”,正如他被要求的那樣,現在可以做的就是等了:不論鄧布利多來還是不來。


    但是哈利還沒有收拾東西。隻需要和德思禮一家待兩周就可以逃脫了,那似乎都美妙得不像是真的。他很難擺脫會有什麽差錯發生的感覺——他給鄧布利多的信也許被貓頭鷹弄丟了;鄧布利多說不定不能來接他了;又或許那封信根本就不是鄧布利多寫的,那隻不過是個騙局或者笑話,甚至是個圈套。哈利承受不了收拾好行裝又必須再打開把它們都拿出來的失落。所以他為這次可能的旅行做的唯一準備,就是把它那隻雪白的貓頭鷹海德薇安全地關在籠子裏麵。


    就在鬧鍾的分針走到12的那一瞬間,窗外街道上的燈全熄滅了。


    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像鬧鍾一樣把哈利喚醒了,他急忙扶正眼鏡,把鼻子貼到剛才還貼著臉頰的窗玻璃上,兩眼斜瞄著人行道。一個修長的身影拖著翻卷著的長鬥篷走向了花園中的小徑。


    哈利觸電似地跳了起來,撞翻了椅子,他開始把可以夠得到的所有東西一件接一件地抓起來,扔進旅行箱裏。正當他把長袍、兩本咒語書和一包土豆片從房間的這頭扔到那頭的時候,門鈴響了。


    “是誰啊,深更半夜的?”他的姨父弗農-德思禮大聲叫著從樓上的起居室走下來。


    哈利愣住了,一手拿著黃銅望遠鏡,一手拎著一雙運動鞋,他完全忘了告訴德思禮一家,鄧布利多晚上也許會過來。感覺又驚慌又好笑,他跨過旅行箱擰開房門,剛好聽到一個深沉的聲音說,“晚上好,你一定是德思禮先生。我猜想哈利已經告訴了你我要過來把他接走吧?”


    哈利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下了樓,但當還剩幾級台階的時候卻來了一個急刹車,長久以來的經驗告訴他,無論何時都要盡可能地保持在他姨父的手能抓到的範圍之外。門口站著一位又高又瘦的人,他銀白色的長胡子和頭發已經拖到了腰間。半月形的眼鏡架在高聳的鼻梁上,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旅行鬥篷,戴著尖頂巫師帽。弗農-德思禮的胡子和鄧布利多差不多濃密,隻不過是黑色的,他穿著一件深褐色的睡袍,用他的小眼睛使勁盯著來訪者,仿佛不敢相信。


    “從您震驚和懷疑的表情來看,哈利一定沒有告訴您我的拜訪,”鄧布利多愉快地說。“但是讓我們假定您會熱情地請我到您屋子裏去。在這種動亂的局勢下,在門口耽擱久了可不是明智之舉。”


    鄧布利多瀟灑地走了進來,然後關上了門。


    “上次見麵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鄧布利多從他高聳的鼻子上凝視著弗農姨父。“我必須說,您的紫君子蘭長得真好。”


    弗農-德思禮什麽也沒說,但哈利相信他就快要爆發了,果然不一會兒——他姨父太陽穴上的血管鼓到極限了——但是鄧布利多似乎用了什麽方式奪走了弗農的呼吸。也許是用由於他炫耀般的巫師裝束。但也有可能是因為,就連弗農姨父也感覺得到鄧布利多是一個很難被恐嚇的人。


    “啊,晚上好,哈利,”鄧布利多透過他那半月形的眼鏡看著他,帶著滿意的表情。“好極了,好極了。”


    這些話好像驚醒了弗農-德思禮。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任何誇獎哈利“好極了”的人,都不會和弗農是一路人。


    “我不想動粗——”他開始用一種恐嚇的腔調一字一句地念道。


    “不過,可憐、偶然的粗魯還是如此經常地發生,這的確令人擔憂,”鄧布利多嚴肅地說完了這句話。“但最好什麽話都別說,親愛的朋友。啊,這一定是佩妮。”


    廚房的門打開了,那邊站著哈利的姨媽,她戴著一副橡膠手套,一件便服套在睡衣外麵。她通常會在睡覺前重新擦一遍廚房,顯然她正在忙活。她長長的馬臉上除了震驚以外,什麽也沒有。


    “阿不思-鄧布利多,”在弗農介紹他之前鄧布利多搶先說。“當然,我們已經通過信了。”哈利覺得用這種方式提醒佩妮姨媽他曾經給她送過一封爆炸信真是有些古怪,但是佩妮姨媽並沒有提出異議。“這一定是你的兒子達力吧?”


    達力那個時候正透過客廳的門窺視著他們,他那金黃色的大腦袋從睡衣的條紋衣領裏伸出來,看上去就像已經脫離了身體一樣古怪,嘴巴因為驚訝和害怕而張得大大的。鄧布利多等了等,顯然是想看看德思禮夫婦有沒有什麽話說,過了一會兒,他笑了。


    “我們可以進屋談嗎?”


    當鄧布利多從達力身旁經過的時候,他幾乎是奪路而逃。哈利跳下了最後的幾級台階跟在鄧布利多後麵,手裏仍舊抓著他的望遠鏡和運動鞋。鄧布利多找了一個靠著火爐的扶手椅坐了下來,臉上帶著饒有興致的和藹表情環顧四周。他看上去與這裏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


    “我們……我們走嗎?”哈利焦慮地問。


    “是的,我們的確要走。但在此之前我們還要討論幾個問題,”鄧布利多說。“而我傾向於不在外麵談論這些事兒。我們還要打攪你的姨媽和姨父一小會兒。”


    “您真的決定要這樣嗎?”


    弗農走進了房間,佩妮扶著他的肩膀,而達力則藏在他們倆身後。


    “是的,”鄧布利多簡單地說,“就是這樣。”


    他不令人察覺地抽出了魔杖;輕輕一抖,沙發飛了過來,打中了德思禮一家人的膝蓋,令他們都癱坐在沙發上。他又輕抖了一下,於是沙發又飛了回去。


    “這樣大家都會舒服一些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


    他把魔杖放回口袋的時候,哈利瞥見他的手變得烏黑,還布滿了皺紋;好像他的肉被燒掉了似的。


    “教授——你的手怎麽——?”


    “以後再說,哈利,”鄧布利多說。“請坐下。”


    哈利坐到剩下的一把扶手椅上,決定不去看嚇得目瞪口呆的德思禮一家。


    “我本以為你會為我準備一些點心,”鄧布利多對弗農說,“但就目前的樣子看,我那樂觀的想法真是愚蠢了點。”


    於是他又揮了揮魔杖,一個髒兮兮的瓶子和五個玻璃杯出現在半空中。瓶子傾斜過來,把大量的蜂蜜色**倒進了每個玻璃杯,然後杯子飛到了屋裏每一個人的手中。


    “羅斯默塔女士最上好的、在橡木桶裏釀製的蜂蜜酒,”鄧布利多向哈利舉了舉杯,他正在抿著自己那杯酒。哈利從來沒有品嚐過這種東西,可還是非常喜歡。德思禮一家迅速、恐慌地相互望了望,試著對麵前的杯子完全視而不見,不過這很困難,因為杯子一直在他們的腦邊優雅地晃著。哈利抑製不住地猜測鄧布利多正在怡然自樂。


    “那麽,哈利,”鄧布利多轉向他,“現在有個難題,希望你能幫我們解決。我們,是指鳳凰社。不過首先我要告訴你,一個禮拜前我們發現了小天狼星的遺囑,他把他擁有的一切都留給了你。”


    坐在沙發的弗農姨父轉過頭來,不過哈利沒有看他,想不出該說些什麽,於是他隻好說,“哦。好吧。”


    “開門見山地說,這主要是指,”鄧布利多接著說道。“一筆數量可觀的金子流入了你的古靈閣帳戶,你繼承了小天狼星所有的個人財產。不過還有一些麻煩的遺產——”


    “他的教父死了?”弗農姨父在沙發上大聲問。鄧布利多和哈利都轉過來看著他。盛著蜂蜜酒的杯子現在更急切地在他腦袋旁邊敲打,他嚐試著把它推開。“他死了?他的教父?”


    “是的,”鄧布利多說。他沒有問哈利為什麽不告訴德思禮一家。“可我們的問題是,”他仿佛根本沒有被打斷一樣,繼續對哈利說,“小天狼星也把格裏莫廣場12號留給了你。”


    “他留下了一幢房子?”弗農貪婪地問,小眼睛眯了起來,不過沒有人回答他。


    “你們可以繼續把它當指揮部用,”哈利說。“我不在乎。你們可以拿走它,我真的不想要。”如果可以的話,哈利再也不願意走進格裏莫廣場12號了。小天狼星在黑暗發黴的屋子裏孤獨地徘徊,被那個他拚命想離開的地方禁錮著,他覺得這些記憶會永遠縈繞在他心頭。


    “很慷慨,”鄧布利多說。“然而,我們已經暫時搬出了那所房子。”


    “為什麽?”


    “嗯,”鄧布利多沒有理會弗農姨父的咕噥,那隻執著的酒杯正劇烈地敲擊著他的腦袋,“布萊克家族的家規規定,這幢房子隻嫡傳給姓布萊克的男子。在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去世後,他就成了最後的繼承人,而他們都沒有孩子。盡管他在遺囑中說得很清楚,想讓你繼承這房子。但房子很可能被施了一些咒語和魔法,來確保它不會被非純種的巫師所占有。”


    哈利腦海裏生動地浮現出格裏莫廣場12號牆上那幅愛尖聲叫罵的小天狼星母親的畫像。“我打賭那兒肯定有,”他說。


    “非常讚同,”鄧布利多說。“如果這樣的魔法存在,房子的所有權很可能就會傳到小天狼星最年長的親戚那兒,就是他的堂姐,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


    哈利下意識地跳了起來,大腿上的望遠鏡和運動鞋滾落到了地上。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這個殺害小天狼星的凶手,繼承他的宅子?


    “不,”他說。


    “是啊,顯然我們也不願意她得到它,”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情況充滿了複雜性。我們不知道我們施的咒語,比如把它變得不可標繪,在房子不再屬於小天狼星之後是不是還管用。說不定貝拉特裏克斯會隨時出現在門前。自然我們要在弄清楚之前先搬出去。”


    “您怎麽才能知道我能擁有這房子呢?”


    “幸運的是,”鄧布利多回答,“可以做個簡單的測試。”


    他把他的空杯子放到椅子旁邊的茶幾上,弗農姨父叫了起來,“你能把這些該死的東西從我們頭上挪開嗎?”


    哈利環顧了一下屋子,德思禮一家三口全都用手護著腦袋縮成了一團,因為那些杯子在他們腦門上撞來撞去,裏麵的**濺得到處都是。


    “哦,真對不起,”鄧布利多禮貌地說,又一次舉起了魔杖。三個杯子都消失了。“不過如果喝掉它們會顯得更禮貌些,你們知道。”


    看上去弗農姨父快被不悅的反駁漲破了,但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和佩妮姨媽與達力一樣縮到沙發墊子上,兩隻小小的豬眼盯著鄧布利多的魔杖。


    “你瞧,”鄧布利多轉向哈利說,“如果你真的繼承了這幢房子,你也勢必要繼承——”


    他第五次揮了揮魔杖。隨著一聲“劈啪”的巨響,一個家養小精靈出現了。他長著一隻豬鼻子、蝙蝠翅膀一般的巨大耳朵和一對充血的大眼睛,穿著破破爛爛的布條蜷縮在德思禮家的毛茸地毯上。佩妮姨媽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在她的記憶之中,客廳裏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汙穢的東西;達力坐著抬起他粉紅色的光腳,差不多都快舉過頭頂了,似乎是怕這個東西會鑽進他的褲管。弗農姨父咆哮著說,“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克利切,”鄧布利多補充完他的話。


    “克利切不要,克利切不要,克利切不要!”家養小精靈嘶啞地叫著,幾乎都趕上弗農姨父的聲音了,他一邊跺著腳一邊扯著自己的耳朵。“克利切屬於貝拉特裏克斯小姐,哦,是的,克利切屬於布萊克家族,克利切要他的新女主人,克利切不要乳臭未幹的波特小子,克利切不要,不要,不要——”


    “如你所見,哈利,”鄧布利多高聲蓋過克利切“不要,不要,不要”的嘶叫,“克利切對你擁有他表現出了明確的反抗。”


    “我才不在乎呢,”哈利又說道,同時帶著憎惡的表情看著又是扭動又是跺腳的家養小精靈。“我不想要它。”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你願意把他交給貝拉特裏克斯嗎?記住他去年在鳳凰社總部住了一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哈利盯著鄧布利多。他知道不能讓克利切去和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住,但是一想到要擁有它,還要對這個背叛小天狼星的家夥負責,他就覺得很惡心。


    “給它下達一個命令,”鄧布利多說。“如果它真的為你所有,就不得不服從。如果沒有,那麽我們就要去找些別的辦法來防止它去追隨它法定的女主人。”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克利切的聲音變成了尖叫。哈利想不到別的話,隻好說,“克利切,住嘴!”


    有那麽一會兒,克利切看上去像是要窒息了。他握住喉嚨,嘴巴仍然在狂暴地動著,眼睛都鼓了起來。然後他瘋狂地猛吸了幾口氣,就趴在了地毯上,(佩妮姨媽嗚咽起來)用手腳捶著地板,激烈卻又無聲地慪著氣。


    “好,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鄧布利多興奮地說。“看來小天狼星知道他在做什麽。你已經擁有了對格裏莫廣場12號和克利切的合法所有權。”


    “我——我必須要把他帶著嗎?”哈利驚駭地問,克利切正在他腳邊痛打著自己。


    “如果你不想就不用,”鄧布利多說。“我建議,你不妨把它送到霍格沃茨的廚房去幹活。那樣的話,其他家養小精靈就可以留意它了。”


    “對,”哈利鬆了一口氣,“是,就這麽做。呃——克利切——我要你去霍格沃茨的廚房和其他家養小精靈一起幹活。”


    克利切正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他極度厭惡地倒看了哈利一眼,伴著另一聲巨響消失了。


    “很好,”鄧布利多說。“還有就是那頭鷹頭馬身有翼獸,巴克比克。小天狼星去世後,一直是海格在照看它,不過現在巴克比克是你的了,所以如果你想要重新安排的話——”


    “不,”哈利立刻說,“它可以和海格待在一起。我想巴克比克會更喜歡這樣。”


    “海格會很高興的,”鄧布利多微笑著說。“他再次看見它時激動得都發抖了。順便提一下,考慮到巴克比克的安全,我們決定從此改口叫它韋瑟文,盡管我懷疑魔法部還是會認出它曾經被他們判過死刑。行了,哈利,你的箱子收拾好了嗎?”


    “呃……”


    “你怕我會不來?”鄧布利多機敏地問。


    “我這就過去——呃——收拾完,”哈利匆忙跑去把他掉在地上的望遠鏡和運動鞋撿起來。


    他花了十分多鍾把他需要的所有東西找出來;最後他把隱形衣從床底下抽出來,把他的那瓶變色墨水擰上蓋子,又使勁地把坩堝關在了箱子裏。然後,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拎著海德薇的籠子又回到了樓下。


    他有些失望地發現鄧布利多並沒有等在門廳裏,這就意味著他不得不再回到客廳。


    大家都沉默著。鄧布利多平靜地哼著小調,看得出來很愜意,不過這裏的氣氛卻比冷奶油凍還凝重。哈利說,“教授——我準備好了。”一眼都不敢看德思禮一家。


    “很好,”鄧布利多說。“那麽,隻剩最後一件事了。”他再次轉過身對德思禮一家說。


    “你們無疑清楚,再過一年哈利就要成年了——”


    “不對,”佩妮姨媽在鄧布利多到來之後第一次開口說。


    “抱歉?”鄧布利多禮貌地問。


    “不對,他不是。他比達力小一個月,達力要等兩年後才到十八歲。”


    “啊,”鄧布利多愉快地說,“不過在魔法界,十七歲就算成年了。”


    弗農姨父嘟噥了一句“荒謬”,但鄧布利多沒有理會他。


    “現在,你們都知道了,那個叫做伏地魔的巫師回到了這個國家。巫師世界最近處在戰爭狀態下。伏地魔幾次三番試圖殺害哈利,他的處境要比十五年前我把他放在你們家門口時危險得多,那時候我留了一封信解釋了他父母的死,希望你們能像親生兒子一樣照顧他。”


    鄧布利多頓了一下,雖然他的聲音保持著輕鬆和平靜,也沒有憤怒的明顯跡象,但哈利感覺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寒意,也注意到德思禮一家微微湊攏了一些。


    “你們沒有照我說的去做。你們從來都沒有把他當成兒子看待過。在你們手裏,他除了忽視和摧殘之外什麽都得不到。可以說最幸運的是,他至少逃過了你們倆對坐在你們中間的那個倒黴男孩的那種損害。”


    佩妮姨媽和弗農姨父本能地向周圍望了望,寧願看到擠在他們中間的是別人而不是達力。


    “我們——虐待了達力嗎?你是說——?”弗農姨父狂躁地說。不過鄧布利多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弗農姨父仿佛被打悶了一樣安靜了下來。


    “我十五年前所施的魔法是,隻要哈利還能管這個地方叫家,他就能得到強大的保護。無論他在這裏感覺多悲慘,多不受歡迎,被多惡劣地對待,你們終於還是不情願地給了他一間房住。哈利一滿十七歲,這個魔法就會終止;換句話說,在他長大成人的時候。我隻要求:在他十七歲生日之前,你們再讓他在這個房子住一次,這樣就能讓保護持續到那時。”


    德思禮一家沒有一個吭聲。達力微微地皺著眉頭,仿佛還在思索他什麽時候受過虐待;弗農姨父看上去好像喉嚨被什麽東西哽住了;而佩妮姨媽則很奇怪地臉紅了。


    “好了,哈利……我們該走了。”鄧布利多最後說,他站了起來,拉直了他的黑色鬥篷。“下次再會,”他對德思禮一家人說,他們看起來似乎巴不得那一刻永遠都不要到來,他摘下帽子致了致意,然後便拂袖而去。


    “再見,”哈利匆匆向德思禮一家告別,跟上了鄧布利多,他正等在哈利的旅行箱旁,箱子上擱著海德薇的籠子。


    “我們不能被這些東西拖累了,”他再次拔出他的魔杖。“我會把它們先送到陋居去。不過,我要你帶著你的隱形衣……隻是以防萬一。”


    哈利費力地從他的箱子裏抽出隱形衣,盡量不讓鄧布利多看到裏麵亂糟糟的樣子。他把它塞到了夾克衫的內兜裏,於是鄧布利多揮了揮他的魔杖,箱子、籠子和海德薇都消失了。他又揮了揮魔杖,前門便敞開在了涼意颼颼、迷霧重重的夜幕中。


    “現在,哈利,讓我們走入黑夜,繼續我們奇異而誘人的冒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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