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父女有天仇,兄妹難成姻


    莫憂與丁氏兄妹回到丁府,丁青月愛她之甚,一五一十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原來確實是丁謂為了試探莫憂,讓青月設計一出苦肉計,想不到竟真有刺客搶在他之前,上演了一出真戲,差點傷及莫憂,莫憂聽完,歎然作罷,原以為此事就此揭過,丁晗月小姐卻因此為蘇嶺害上了相思之症,因她一深閨紅顏,素守閨禮,雖然芳心煩亂,又不敢透露半點,莫憂慧質心靈,一眼看穿,鼓勵她主動向父母提出,晗月小姐嚇得連連擺手,不敢越出半步,莫憂隻得借助青月,讓青月在丁謂麵前提及將妹妹許配蘇嶺,料想不到的是,丁謂當時就拒絕了,為此,晗月小姐芳心欲碎,香淚淋淋,又不敢半點言露。


    晗月的心事就被如此擱下,青月亦忙於公門事務,如此一連幾日。


    夜黑風高好時機,莫憂緊了緊衣裳,躡手躡腳的出了門,簷角燈籠微微搖動,園中樹木投下模糊的陰影,時不時有一隊隊的巡衛走過,莫憂幽靈一樣在廓角樹後飄忽而行,丁青月的房間沒有燈光,亦無人語,莫憂露出個微笑,青月,你不知道是最好的。


    丁謂的書房裏卻仍亮著燈,莫憂並不著急,丁謂是個好學之人,雖位居高官,卻苦讀詩書,在詩賦文章上頗有成就,或許,母親當年亦是欣賞他這一點,莫憂暗提口氣,躍上廓梁,決定等他離去。


    不料房中竟傳來丁謂低聲的怒斥:“你當以大局為重,兒女私情怎是男兒的全部?”另有一人道:“孩兒不敢,不過,非林大人能助爹爹大事,何必非這門親事不可?”莫憂一怔,原來丁青月沒有安歇,卻在這裏。


    丁謂哼道:“你倒底年輕,這個林士奇可不敢小看,往後亦必有作為,聖上年紀雖小,卻已不滿太後專政,收權是遲早之事,林士奇善附會,深得聖上喜愛,老夫欲穩坐相位,少不了此人的相助。”


    丁青月默然半晌,道:“爹爹,孩兒已許悠然姑娘為妻,爹爹亦當眾認可,如今又讓孩兒另娶林小姐,這教孩兒如何麵對悠然姑娘?”


    莫憂顰忖,丁青月若是娶了他人,自己正好脫身,這倒是樁好事。(.)屋裏丁謂不悅道:“老夫當日認同你們的婚事,卻並非許她為你正妻,待林小姐過門後,你亦可收她為妾。”


    丁青月驚呼一聲,道:“孩兒怎麽忍心悠然姑娘為妾室?”丁謂拂袖道:“有何不可?自古婚約,父母之命,為父幫你定下正妻,此為我丁家大計著想,往後三妻四妾,你想要什麽樣的女子,為父也不過問。”


    丁青月默默不語,丁謂低歎一聲,擺手道:“你退下罷,明日林大人過府,雙方即交換生辰八字、定下良辰吉日,盡快完婚。”


    丁青月無奈的問:“這麽急嗎?”丁謂點頭道:“嗯,朝中之事朝夕巨變,此事宜早不宜遲。”丁青月還要說什麽,丁謂道:“早娶妻,方能早納妾。”丁青月不再多言,請安退出。


    莫憂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頹然離去,挺拔的背影落寞而無奈,心中亦有一絲傷感,盡管丁青月江湖人稱長安公子,但是作為丁謂義子,政治婚姻還是無可回避的降臨,為了丁家,或者說為了丁謂,丁林聯姻是丁青月不能抗拒的責任。


    婆婆,阿憂要違背你的囑咐了,這樣好的時機,我豈能錯過?


    莫憂從廓梁上跳下,推門進屋,丁謂坐在太師椅上,手捧書卷,見莫憂進來,臉上猶存的怒氣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不留一絲痕跡,也不起身,淡然問:“悠然姑娘何事來訪?”


    莫憂亦迅速的掃一眼屋子,整齊的書架上書卷有序,紫檀花架,名瓷恰放,香爐生煙,墨寶酣暢,簡致中頗顯品味,她合上門,平聲道:“丁大人應該有話問小女子才是。”


    丁謂合上書,平靜的打量莫憂,笑道:“姑娘請坐。”莫憂搖搖頭,道:“還是站著吧,站立能讓我保持謹惕,相府森嚴,小女子不敢冒然。(.)”


    丁謂麵皮有些顫動,他目注著莫憂,眼中凝聚起悲傷,低歎道:“阿憂,你是回來為你娘報仇的嗎?”莫憂笑起來,笑容燦爛如花,在夜裏盛放,看得丁謂有些癡然。


    莫憂毫不猶豫的答道:“是啊,看來你也一直在等著這一天。”丁謂點頭道:“沒錯,當年老夫帶人搜遍了青目崖也沒有見到你們的屍骨,就斷定你們還活著。”轉又問:“你娘,還好嗎?”莫憂冷笑道:“她好著呢,正等著你去看她。”


    丁謂臉色一變,悲道:“她死了?”莫憂黯然道:“你當初派出千人追殺,不就是要她死麽?”丁謂頹然歎道:“是啊,我也恨她啊……”


    莫憂冷漠的看著他,道:“恨她抓住了你的辮子吧。”丁謂突然摔書而起,憤然道:“是!她不顧恩情,執意置我於死地,我豈不恨她!”莫憂漠然道:“能置你死地的辮子!哼,也就是說丁謂確實為官不正,其罪當誅。”


    丁謂負手對視,目光漸漸淩厲:“她既然死了,那卷帛一定在你手上。”莫憂點點頭,丁謂輕聲笑起來:“柔兒生的女兒果然膽大,敢身負卷帛隻身上京。”莫憂冷笑道:“晉國公果然聰明,可是晉國公以為莫憂來到京城,會將卷帛放在身上?”


    丁謂臉色漸冷,這個丫頭果如自己所料,將卷帛另藏一處,轉言道:“你與青月即將成婚……”莫憂挑了挑眉,漫聲道:“悠然絕不為妾。”


    丁謂一怔,看來方才與青月的對話已被她盡聽,青月身負絕技竟沒有發現她就在門外,可見這丫頭功夫了得,緩言道:“若為妻……”莫憂輕顰眉道:“青月是莫憂的哥哥!”丁謂搖頭道:“他是老夫的義子。”


    莫憂驀然大怒,這老匹夫,又打算以青月為誘來換取卷帛嗎?冷笑道:“那又如何?他姓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是丁謂的兒子!”


    丁謂有些動容的看著她,歎道:“那好,你既然如此堅決不以青月為念,又如何隱姓埋名唱一出青樓記引青月上勾,以你的身手,想殺我,當不難。”


    莫憂冷聲道:“十年了,我忘了你長什麽模樣了,若不進來先會會你,萬一殺錯豈不浪費?”丁謂笑道:“你確實不簡單,那麽你今晚亮出身份,可是有把握能殺得了我?”莫憂道:“不妨試試。”


    丁謂搖頭:“你殺不了我。”莫憂陡然冷靜下來,繼而笑道:“是青月在門外吧?可是,是我殺你快呢,還是他救你快呢?”丁謂一凜。


    身後的門吱然滑開,丁青月憂傷的站在門口,莫憂欠疚的別過臉不看他,丁青月道:“你曾向我保證過,你不是阿憂。”莫憂黯然笑道:“是與不是又如何?”轉又道:“我說過,不會傷害你。”


    丁青月道:“可是,你要傷害我的父親。”莫憂突然鼓起勇氣看著他,嚴肅道:“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丁青月呼道:“阿憂,我的父親也是你的父親……”莫憂愴聲道:“可是我的母親不是你的母親!”丁青月怔怔不語。


    莫憂慢慢轉過身對著丁謂,丁謂亦直視著她,眼中並無懼怕,或許是因為有青月在,樂做旁觀,莫憂倏的提袖揚手,一道銀光閃電般射向丁謂,丁謂閉上眼,微微笑著,果然如他所料,丁青月亦伸指彈出一物,速度更甚於銀光,兩物空中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雙雙跌落地上,一為袖箭,一為鋼丸。


    莫憂道:“青月,看來我要殺他,必須先傷你,是麽?”丁青月黯然道:“阿憂,你知道,我應該這麽做的。”莫憂點點頭:“那就動手吧。”


    丁青月道:“阿憂,這是相府,你走吧。”莫憂道:“你同樣知道,我不能放手的。”說著,已啟步靠近丁青月,突然一個旋身已欺身近前,指尖解光閃動,劃向丁青月頸間,丁青月先是猶豫,直至寒光晃眼,才出手相迎,兩道人影扭到了一起。


    丁謂靜靜的看著,一雙兒女在眼前拚命,一個要殺自己,另一個要救自己,這世間,如此竟有可笑可悲之事。


    門外腳步聲傳來,丁府的衛兵們持械堵住了門口,莫憂眼角微斂,一邊攻擊丁青月一邊思索如何逃生,丁青月顯然看出她的心思,低聲道:“阿憂,我護你出去。”


    莫憂眼中閃出一線光芒,忽又暗淡,道:“不必了,丁少爺如果保護一個刺殺丁相的刺客,不但有負丁家少爺的身份,亦不好做林大人的貴婿。”


    丁青月濃眉微皺:“阿憂,原來你都聽到了,你是在怪我嗎?”莫憂搖頭道:“你剛才在門外應該也聽到我的話,莫憂怎麽嫁丁謂的兒子?”


    兩人騰挪閃躍中,丁謂穩坐不移,對門口的衛兵亦不作理,莫憂得了個空,摔手丟出一隻袖箭,丁青月撲身抓住,皺眉道:“阿憂,先離開此地。”久不開口的丁謂突然下令:“把這個刺客,抓起來!”聲音平靜無波。


    丁青月急呼道:“爹爹,她是阿憂!”丁謂冷聲道:“在老夫眼裏,她是個刺客。”揮揮手,門口的衛兵得了令衝了進來,將丁青月與莫憂圍在中間,書房本來寬闊,卻也容不下數十人,兩人伸展不便,隻得停手,衛兵們趁機上前。


    莫憂大喝道:“再上前一步試試!”衛兵們先是一怔,很快又邁進,莫憂麵色一沉,摔出一把袖箭,哀嚎之聲不絕,走在前麵的幾人額心中箭,緩緩仆倒,後麵的人猶豫了。


    丁青月向父親道:“爹爹,阿憂倒底是您的女兒,放她走吧。”丁謂眼中閃過一道異彩,道:“青月,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回房吧。”丁青月求道:“爹爹,求您念在骨肉之情,饒過阿憂。”


    莫憂冷眼掃視著四周的衛兵,丁青月又道:“爹爹,明日一早林大人即將過府,何必為刺客一事耽擱安歇。”丁謂沉思片刻,歎口氣,揮揮手,丁青月使個眼色,衛兵們依序退出。


    莫憂看著丁青月,心緒起伏,想了半天,什麽話也沒說,扭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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