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按掉母親的來電,陸然眉目清冷地拿著一遝數據徑直往位於十樓的資料室走去。


    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依舊燈火通明的樓層靜謐極了,空曠的大樓裏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沿著大理石地磚一步一步的漸漸延伸,陸然揉了揉額角,舒緩著連日來馬不停蹄應對媒體和處理文件帶來的疲憊。


    剛到轉角處,便看見身nvin闊腿高腰褲、披著複古駝色羊絨大衣的秦溯漫不經心地走了出來,一步三晃的樣子像個離經叛道的上海灘紳士。


    “嗨。”依舊輕佻的樣子,秦溯似乎絲毫沒有被最近籠罩在q-rich的低氣壓所影響,笑容滿麵好像一切都在運籌帷幄之中。


    有些詫異這個時候他僅還在公司,但也隻是冷淡地微一點頭算作打招呼,陸然自他身旁越過,沁人心脾的淡淡青草氣味蔓延至鼻尖,可以聽見那人輕笑的聲音如同風鈴搖晃般在身後響起,這讓陸然心頭一陣沒來由的煩躁。


    但他畢竟性格深沉,理智不允許他輕易衝動,陸然隻是漠然地稍稍側頭一撇,“有什麽事嗎?”口氣淡的像是白開水一樣,純粹地仿佛沒有一絲情緒摻雜在裏麵。


    “沒什麽,就是有些奇怪,這麽晚了,陸總監怎麽還沒有回去?”一如閑聊般的語氣,秦溯深亞麻色的頭發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顯得發色更加淺淡,柔軟的發頂似乎有一圈毛絨絨的光圈。


    “加班。”陸然短促地回答,黑色的瞳孔與黑色的頭發相輝映,他筆挺的麵容裏隻有內斂又冷凝的深沉。


    “誒?”誇張地拖長著調子,“陸總監你會不會有點太敬業了?”隨後又像很沮喪一般垮下臉來,嘟囔道,“這樣下去,我感覺自己就快要失業了。”


    陸然絲毫沒有理會秦溯半真半假的話,頗為冷淡地看他,半點回應的意思也沒有。本就是這般清冷孤傲的男人,陸然線條硬朗的臉部輪廓宛若冰山的岩峰。


    對自己的玩笑話沒有得到回應,秦溯並不在意,應該說在他意料之中,隻怕如果被全公司上下稱作“移動冷氣機”的陸然一反常態地對他來幾句調笑,才真真的會讓他吃驚。


    眉毛揚得老高,秦溯表情多變就像是變臉一樣令人嘖嘖稱奇,上一秒還煞有介事地苦惱,下一秒又恢複成笑容燦爛,“不過陸總監在媒體麵前的表現真是還真是可圈可點啊,多虧了你們暫時把輿論壓下去,才給了q-rich喘息的機會,真是可喜可賀呢。”


    陸然刻板又沒有起伏的聲音此時突兀的響起,“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高興的,說實話,q-rich怎麽樣與我都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在意的是,寧夏受到的傷害該怎麽算?”漆黑的眼瞳中堅定而有力地直視著對方,固執地想要替不再被人提起的寧夏討個公道。(.)


    話音落到秦溯耳朵裏,有一瞬間他的眼眸中有絲複雜的光閃過,快的讓人無法察覺。


    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他想過顧寧宸會來找他討說法,但是都沒有,他沒有再和他提起過這件事情,隻是每日如常的工作,下班之後馬不停蹄地奔赴醫院照顧寧夏,偶爾會告訴自己關於在他家暫住的肖辰翊的情況,除此之外,顧寧宸似乎在盡量減少著與自己的來往,不複從前的熟斂。包括路安雅,這個利落果斷的大小姐,偶爾去她上班的酒店有事,碰見了也隻當不認識,沒有苛責、沒有嘲諷、甚至望著自己的眼神如同對待普通的酒店客人一般客套。這些變化似乎出乎秦溯的意料,卻想來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這突如其來的冷遇,竟令他心生煩躁,甚至有些孤獨。


    沒有想到第一個來跟自己抱不平的竟是陸然!


    秦溯下意識地想到,今早的時候偶然聽說火災那天,全公司的電腦在一瞬間被黑掉了,屏幕上顯示的是寧夏和陸然的親密照片,在他的威逼利誘下,semon甚至有些為難的將拷貝下來的圖片交給了他,親眼看到曾經的兩人無比甜蜜的樣子,如同童話故事裏王子與公主的美麗愛情,簡單而純粹,當時一股子無名火騰騰的冒起來,隨後又像被澆滅了一半悻悻地作罷。


    此刻再度被想起,胸口的氣悶又增加了幾分,煩躁的情緒慢慢地湧上心頭,讓秦溯感到很不快。


    伸了個懶腰,秦溯一副沒勁地表情,促狹地低聲說,“誒?我不是已經把她最喜歡的你送到她身邊了嗎?這樣的補償還不夠嗎?”口氣有些一反常態的諷刺成分在裏麵,聽上去語氣有些紮耳。


    “你真的這麽認為嗎?說著這些口是心非的話有意思嗎?你要是真的喜歡她的話,就該去親眼看看她現在的狀態是什麽樣的,而不是自以為是的認為,但願那個時候你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陸然強壓下心裏頭騰起的怒氣,克製著自己蠢蠢欲動的躁動,他很難想象如果秦溯再說些,自己就會不顧一些的用拳頭砸向他。


    愛情是什麽?泰戈爾說,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陸然這樣的理性主義者此刻卻對這句話有著感同身受的體悟。


    欲言又止地停頓了一下,秦溯歎了口氣還是把話吞了下去,嘴角有若有似無的苦笑,頂著陸然的冷氣自顧自地打趣著,“誒?我怎麽都不知道你成了寧夏的代言人了?”


    無意與他多費唇舌,陸然冷然道,“你曾經說過我是委曲求全的懦夫,現在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代替你安慰她,但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她要的再也不是這雙手、這副胸膛,再也不能成為替她遮風擋雨的避風港。她依然在對我笑,好像和從前全無二樣,但隻有我心裏明白,她瞳孔裏再也映照不出來我的模樣。


    說著,秦溯似乎想起了什麽,從手裏的筆記本裏翻出幾張照片,遞到秦溯麵前,什麽都沒有說。


    接過來一看,秦溯心頭一怔,垂著頭無言以對。


    畫麵裏自己和孟娜相擁的姿勢無比曖昧,親吻時緊貼的雙唇讓他暗暗地攥起了拳頭,緊緊地捏緊了照片,他甚至能想象出寧夏看到這照片時強裝鎮定卻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


    寧夏,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似乎固執地過分了。


    心裏明明知道都過去了,卻仍然要固執的想,固執的說。也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沒有意義,依然要固執的愛,固執的恨。明明知道是錯的,卻仍然固執的堅守。明明感覺很累了,還是要固執的偽裝堅強。


    你會不會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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