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貴妃慌了,剛才的趾高氣揚,以為瀟家地位牢不可破的傲然已經消失無蹤,反之慌得六神無主,她轉身就走,卻無暇踩踏在了自己的裙擺上,險些摔倒,一群宮娥驚惶的衝歸來攙扶,卻被她憤怒的甩了一巴掌,尖銳的喝道:“該死的奴才,都滾去哪裏了,到現在才來攙扶本宮。(.無彈窗廣告)”


    被打的宮人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跪在地上求饒,但賢貴妃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她提起被自己踩踏得滿是泥水的裙裾快步踏上了上林閣的青石回廊,急匆匆的離開。她身後,伺候的宮人們也是火急火燎的跟隨著,生怕再發生什麽萬一,來不及護主而被懲罰。


    慕容嬌嬌看著賢貴妃離去的身影,眼底閃過晦暗,她的身影被飄蕩瀲動的碧紗遮掩,若隱若現,朦朦朧朧的使人看的不真切……


    戌時,天色漸漸暗沉,太陽下山,天際的一抹猩紅籠罩著整個皇城,在琉璃金瓦上反射出紅光,略顯朦朧。


    鳳儀宮的書房內,月兒跪在烏木翹角案幾上為南宮辰軒研磨,南宮辰軒也十分認真的在練字,隻是二人的眼睛總時不時的朝坐在一旁看書的慕容嬌嬌睨去,在慕容嬌嬌翻動書頁時,二人又極為心虛的立刻低垂腦袋,幾次三番,二人的腦袋都快杵到了桌案上。


    “天色晚了,休息吧”慕容嬌嬌合上書冊,這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動作,她豈會不察覺。


    南宮辰軒立刻丟下筆,他的小手已經練字練到發抖了,一直都等著慕容嬌嬌說停,可是慕容嬌嬌卻一直沒有理會自己,甚至從禦花園回來之後,連看自己一眼都不曾,於是,他隻能硬著頭皮練字,小嘴也撅了老高,英氣的眉宇上還囤積著幾分惱氣。


    “母後,您累了吧,兒臣給您捶捶背”南宮辰軒從烏木案前起身,卻沒有立刻回偏殿休息,而是衝到慕容嬌嬌身前,伸出小手握成拳頭,討好似的要為慕容嬌嬌捶背。


    慕容嬌嬌淺笑,對他道:“母後還年輕,等以後年紀大了軒兒再捶吧”,隨後忽視了南宮辰軒瞬間失落的表情,抬眼對月兒道:“月兒,伺候殿下休息。”


    南宮辰軒不服輸的一把抓住慕容嬌嬌的衣袖,以前的撒潑勁又出來了,他不依不饒的道:“兒臣不要去休息,兒臣想跟母後說說話。”


    “軒兒,別忘了母後交給你的事,你現在要做的是每日在你父皇早朝後去淩霄殿請安,要做個孝順仁義的臣子,學你該學的東西,做你該做的事情”慕容嬌嬌的麵色冷淡了下來,對南宮辰軒的孩子氣十分不滿。


    南宮辰軒的資質不差,又極為聰慧,最重要的是他雖小小年紀卻已經深諳世事,洞悉陰謀,但他的脾性太剛烈,難以駕馭,她必須嚴苛的管製他。


    南宮辰軒的小臉頓時垮了下去,眼底也閃爍著不甘惱怒,他嘟了嘟小嘴,可惜這一招卻對慕容嬌嬌不管用,於是他隻能糾著眉頭,氣呼呼的轉身跟著月兒踏出了書房,回偏殿休息。


    慕容嬌嬌獨自待在書房中,走到軒兒剛才練字的位置,抽出了兩張幹淨的宣旨,在一張上麵寫了一首祈禱詞,其為:祈求上天憐憫,願太後萬歲千秋,吾兒平安福厚,母子安寧,大周安定,民生富足,小女子呈上。


    停下筆,想了想,又在末尾處添了一句:若能得願,逢凶化吉,弟子願親自前往街頭布施,救濟窮苦。


    寫罷,慕容嬌嬌將這封密信折疊成了符紙的三角形,拔下自己的一根發絲放在其中,又故意沾了一些唇脂放在上麵,而後命宮人喚來月兒。


    月兒匆忙的從偏殿處趕到書房,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但慕容嬌嬌隻淡淡的問她:“去看過梅青了嗎?她臉上的傷,可痊愈了?”


    月兒入宮之時,就聽聞了梅青的事情,也知道她是皇太後刻意安插在小姐身邊的奸細,所以十分不屑的道:“小姐管她做什麽?她臉上的傷,最好永遠都好不了,或者能再得罪哪位娘娘,直接被拉出去亂棍打死,也省得小姐和殿下處處提防著。”


    慕容嬌嬌清冷一笑,月兒是將所有的事情都看的太過簡單了,第一次她不救梅青,是因為賢貴妃的確囂張跋扈,但如今皇太後已掌控後宮大權,成為諸位嬪妃的後盾,此刻就算賢貴妃還有這個膽量責打梅青,她若再冷眼旁觀,必然會讓太後生疑。


    更何況這一次的事情,對梅青也是一個教訓,她若還會犯同樣的錯誤,就是愚蠢至極,而皇太後又豈會讓一個愚者派來監視她?


    “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應梅青,去太醫院跟安太醫要最好的化淤藥膏給她,讓她早點好起來”慕容嬌嬌微微抬起下顎,深沉的目光凝視著漆黑的窗格。


    月兒杏眼瞪大,秀眉攏起,不解的問道:“小姐,她可是皇太後派來的奸細,不值得我們這麽做。”


    “月兒,你要知道,就算今日不是梅青,皇太後也會派其他人來監視我們,而那個人也許就不會如梅青一樣站在明眼處,那樣我們就會更加防不勝防”慕容嬌嬌慢慢的提點指引月兒,她收回目光,瞥向她:“而且,隻要賢貴妃一安靜下來,太後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和軒兒”


    月兒驚駭,她臉色都白了,忙問道:“小姐,這話怎麽說?”


    “太後現在看似護著我們,其實隻是想借我們的手除掉賢貴妃,因為賢貴妃的家世顯赫,地位穩固,三皇子更是有可能被立為儲君,但皇太後一心隻想讓景親王做皇帝。(.)”慕容嬌嬌淡淡的說道。


    月兒駭然,她從未接觸到這麽多複雜的事情,所以一時間難以接受和消化這些詭異的事情,她吞了吞口水,半晌才道:“那,那怎麽辦?殿下可是皇上欽定的太子人選啊,這麽說來,太後除掉賢貴妃和三皇子,就輪到我們了?”


    慕容嬌嬌垂眸,點了點頭。


    月兒嚇得小臉蒼白,她不知所措的看著慕容嬌嬌,已經慌得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所以,你必須接近梅青,最好能與她成為好姐妹,這樣我們才能有幾分勝算”慕容嬌嬌安慰她。


    “小姐,小姐是要利用梅青?”月兒這次機靈多了,腦子轉了也快了。


    “月兒變聰明了”慕容嬌嬌誇讚她,但卻又道:“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讓她察覺,否則,就可能會適得其反。”


    月兒自知自己的性情單純笨拙,根本不會裝腔作勢,所以有些事情就隻能一味的努力,可是現在聽小姐這麽說,又想到九皇子才十歲,以後他們三人要在這宮廷中艱難的生活,鼻子一酸,眼眶頓時就紅了,她喃喃的道:“小姐,您放心,就算是為了大小姐和皇子,月兒也一定會盡全力做好的,哪怕是上刀山,下,下油鍋。”


    這個小妮子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詞兒,還上刀山,下油鍋,慕容嬌嬌聽了不覺失笑,她道:“本宮不是要你去送死,而是你要你好好的伺候九皇子和應對梅青。”


    月兒忙用力的點頭,擦了擦眼淚,道:“小姐,奴婢一定做好。”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慕容嬌嬌看著月兒那張天真的小臉,突然有些不忍,這種感覺,就似第一次入宮時,看到南宮辰軒用瘦弱的肩膀攙扶住虛弱無力的玥宜君時一樣,帶著絲絲的疼痛。


    後宮,是一個改變人的魔窟,朝堂更是瞬息萬變的水深火熱之地,處處算計,處處心機,而這兩個人,卻已經沒有任何選擇的踏了進去,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


    慕容嬌嬌垂掩睫羽,月兒穩住梅青,軒兒穩住皇帝,那麽接下來的奪嫡關鍵,就隻能靠她了。猛然抬睫,慕容嬌嬌眼底閃過詭異晦暗的光芒,她抬眸望向從窗格縫隙中照射進來的明月,揮手撲熄了燈火,讓自己置身黑暗中……


    ……


    第二日晨省時,南宮辰軒也十分聽話的早早起身,在月兒的侍奉下穿著絳紫色的蟒文長袍,發束金冠,他小臉上掛著令人喜愛的笑容,奔跑著上了轎輦,準備去淩霄殿參拜南宮浩風。


    慕容嬌嬌見他人兒雖小,卻顯得英氣十足,格外精神,唇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穿著厚重的赤紅鳳袍,端莊的走上前去,為他整理了衣襟,如疼愛孩兒的母親一般囑咐道:“路上小心,不許貪玩,回來後早些去崇文殿讀書,你父皇應該已經找到了新任的太傅。”


    “兒臣明白,母後放心”許是月兒昨晚上已經將她說的話都告知了南宮辰軒,所以今日他顯得格外的聽話。


    慕容嬌嬌點點頭,吩咐一旁的執事太監小心妥善後,便也徑自踏上鳳輦,前往了長樂宮。


    三月天的五更,天色未大亮,但長樂宮今日增添了不少喜氣,鳳輦還未到時,遠遠的就能看到大氣磅礴的宮殿飛簷上掛滿了精致的彩燈和華麗的八角琉璃燈,在清冷的風中搖曳飄蕩,宮燈下麵的明黃穗子和玉墜子因碰撞而發出伶仃而悅耳的聲響。


    皇太後素來以簡樸素淨自居,從未有過這般的鋪張奢侈,看來,今日長樂宮必有大喜事。


    鳳輦停落在長樂宮大門前的數百張青石磚前,慕容嬌嬌抬手讓宮人攙扶著下輦,隻見慧德妃、靜淑妃等人也都已經到了,此刻也正欣賞這長樂宮門前掛著的別致彩燈,幾人圍作一團,邊欣賞邊嘖嘖讚歎。


    此刻天色依舊昏暗,東方正泛著魚肚白,所以這各式名貴的宮燈便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慕容嬌嬌走到長樂宮門前,也抬頭看著這些雕刻細致,做工精巧的花燈,這才發現都是用名貴材料所做,卻形態各不相同。


    最左側是瑪瑙雕紅鯽魚,顯色鮮麗血紅,就連魚鱗都片片匝起,活靈活現,後麵則依次是漆雕的福祿壽寶瓶、雞血石所雕刻的長壽花、彩琉璃所製的金葉大菱花,而最中間的則掛著冰、白、綠三色翡翠所雕的一串景燈,每一串都有八麵,純金鑲邊,所雕是形態各異的美人,中層是鳳凰遨遊,每一麵的形態都不相似,而最下麵則是梅蘭竹菊四君子和一副題詩。


    眾人正看得花燈入神,長樂宮外的人也越聚越多,都忙得看熱鬧,人人都在議論這花燈價值幾何。而此刻,姍姍來遲的鳳美人剛步下車輦,就冷哼了一聲:“剛進宮的時候,總聽聞宮人說皇太後素來簡樸,喜好安靜,所以長樂宮的布置十分簡單,太後本人也不管後宮瑣事,哼,現在可真是變了天了,如今,不僅掌管了後宮,連長樂宮也奢華到讓人睜不開眼了。”


    鳳美人最近失寵,但那嬌性的脾氣卻絲毫沒改,這一聲嘲諷,令眾人都紛紛回頭看她,隻見她依舊是身著繡牡丹的雲錦長袍,花蕊處以金絲珍珠縫製,纖腰細細用軟煙羅係著,枚紅色的百褶裙上拖曳在地,垂滿珍珠的元寶地鞋伴隨著搖曳生姿的步伐,傲然的抬頭走進人群中。


    那些分位較低或不曾寵愛的嬪妃見了,立刻自覺的給她讓開了一條道,以免衝犯了這位難纏的主兒,而她則是搖搖的走到慧德妃麵前,瞥看她,道:“聽說讓太後掌權,是德妃姐姐請柬的,哼,那一日在鳳儀宮朝見皇後,本宮還以為你有多尊重皇後呢,原來都隻是做著樣子看看的。”


    慧德妃依舊是以往那副清淡樣子,但再內斂的人被鳳美人這高嗓門在眾人麵前奚落,始終是放不下臉來,她有些惱怒的看著鳳美人趾高氣昂的樣子,回敬她道:“自從皇上盛寵賢貴妃之後,鳳美人似乎都很清閑,如今連看皇太後宮裏的燈都不順眼了?”


    鳳美人嬌容一變,咬緊牙關衝上前去:“你……”


    “快拉住她”在一旁觀看的慕容嬌嬌見事態不對,立刻嬌聲嗬斥,隨之吩咐身側的宮人進去請太後。


    宮人們立刻衝上前去拉住了鳳美人,但慧德妃還是被著這潑辣的鳳玉嬈給嚇著了,她連連後退,幾次踩上自己的裙擺,虧得身後的靜淑妃和宮娥們拖住攙拉,否則肯定摔得七葷八素。


    “放開我,放開我”鳳美人掙紮揮開牽製住她的宮人,奮力的甩著寬袖,衣襟處都已經拉扯有些淩亂,她瞪著慧德妃,揚聲道:“慧德妃,別以為你位居一品,又有皇子就目中無人,哼,本宮至少還得到過皇上的寵愛,你呢?這麽多年來,皇上可有去看過你?”


    慧德妃險些扭了腳,此刻正驚恐未定,聽了鳳美人的話,也是窩起了火,她也惡狠狠的回道:“後宮之中,從來都是‘由來隻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本宮是年老色衰了,可您鳳美人又能嬌嫩幾年呢?等下一批秀女入宮的時候,本宮倒是要看看你這個分位不高,又沒有子嗣的美人該如何再邀寵。”


    鳳美人氣得臉都綠了,也許是慧德妃說道了她真正的惶恐之處,於是她又衝了上來,又似一個不懂事的黃毛丫頭一樣,又撲又打,嚇得慧德妃連連驚叫。


    “都給本宮住手”慕容嬌嬌喝道,清脆高揚的聲音雖然稚嫩,卻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嚴。


    鳳美人原本已經氣瘋了,但在聽到這一聲響時,卻猛地呆住了,而宮人們也趁著這個間隙衝上去拉住了她,將她從與慧德妃的扭打中拉了出來。


    這下,場麵可是精彩了,慧德妃華袍已經撕破,脖頸上的珍珠金串子也被扯得四下散落,被其他嬪妃當做腳賤泥一般的踩踏,胸前的抹胸也鬆脫了,樣子狼狽不堪,麵色驚恐萬狀。


    但鳳美人也好不了多少,她珠翠歪斜,鬢發散亂,長袍上的珍珠都被扯下了好幾顆,精繡的牡丹花也脫了線頭,看樣子也沒討到便宜。


    站在四周圍觀的嬪妃們都看的傻眼了,眾人都知道鳳美人是個什麽貨色,她剛入宮時總仗著皇上的寵愛胡作非為,誰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失寵了,又被慧德妃言語相激,肯定會發瘋,可誰也沒想到竟會瘋這般壯觀。


    “鳳美人入宮時,人人都說刁蠻無禮,本宮,本宮今日才算是見識了,你,你簡直就是一個鄉野村夫之女”慧德妃冷靜下來後,發現自己衣裳淩亂,又怒從心起。


    “本宮說了,誰都不準再說話,你們沒聽見嗎?”慕容嬌嬌厲聲嗬斥慧德妃,她目光冰冷的掃了一眼周遭,對剛才發生的事情雖然始料未及,卻暗自冷笑不已,看來皇太後又有的忙了,人總不能閑著,就似鳳美人一樣,因為若是閑著,總會找別人的茬子。


    鳳美人眼露狠光,死死的瞪著慧德妃,雖不言語,可那眼神卻似要將慧德妃活活淩遲。


    “誰在哀家宮殿門口喧嘩?”長樂宮的宮殿門口,皇太後身著墨綠繡赤金百福長袍突然出現,她厲聲質問。


    嬪妃們見太後來了,都紛紛叩拜,隻餘慧德妃和鳳美人還是膠著的對峙著。


    皇太後踏出宮殿,看到滿身狼狽的二人,麵色僵硬清冷,一反之前的慈和,冰冰冷冷的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哀家眼皮底下胡鬧,來人,將慧德妃和鳳美人送回宮去,從即日起,禁足三月,罰俸半年。”


    鳳美人麵色一驚,慧德妃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她們嚇得跪在地上,求饒,但皇太後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轉身便回了宮殿。


    慕容嬌嬌垂眸,在眾人紛紛起身跟隨太後入殿時,飛快的睥睨了一眼慧德妃和委屈得哭泣的鳳美人,雙眸眯了眯,隨之起身隨著眾人一同入了大殿。


    今日的長樂宮奢華無比,宮殿內四處都掛上了珍貴的軟煙羅,宮簷上的橫梁上更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慕容嬌嬌步上石階,亦發現太後的座位也換成了金絲楠木所製的鳳榻,上麵鋪墊著金絲絡成的百福墊,甚至連她的座位都用了不盡相同金絲絡成形態各異的吉祥圖騰。


    太後變了,從剛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大權在握,威嚴震懾似乎隻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但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太後的宮殿,今日真是好看,臣妾們還從未見過這麽華麗的宮殿呢”嬪妃們請安後各自入座,也都發現了不僅是宮殿變得華麗,甚至連自己座椅都有了改變,不由得紛紛稱讚起來。


    太後端著嬤嬤送來的茶,徑自飲茶,並不理會這些宮人,於是剛才說話的那些宮人都相互對視了一眼,顯得有些尷尬。


    “太後今日看起來精神了很多,往後就該這麽梳妝,方能顯出威儀”慕容嬌嬌知道太後這般的意圖,便順口說了這麽一句。


    太後頓了頓,隨之笑了起來,她放下茶碗,道:“還是皇後心思縝密,隻可惜哀家老了,若不穿的精神點,隻怕要被人笑話了。”


    “太後身子健朗,麵色紅潤,哪裏就老了”慕容嬌嬌淡淡的笑道,隨之瞥了一眼對麵空空如也的位置,佯裝詫異的道:“對了,今日怎麽不見賢貴妃,莫不是昨日晨省對臣妾有怪責之意,索性今日不來了?”


    太後冷哼了一聲,道:“不管她,她昨晚上就派人來跟哀家告假,說自己身子不大爽快,今日不能來晨省了,她不來倒也好,省得哀家煩心。”


    “太後娘娘說的是,不過也許瀟姐姐是真的病了”慕容嬌嬌沒有再說什麽,徑自看著石階下那些麵色各異,顯得都有些驚惶的嬪妃,看來,她們也都感覺到了皇太後突如其來的變化,所以都覺得十分無措。


    太後掃視了一眼大殿內的諸多嬪妃,她威嚴的道:“從今日起,後宮的所有一切嚴整,哀家的眼裏容不得沙子,所以無論皇上寵幸誰,冷落誰,今日慧德妃和鳳美人的事,哀家不想再看見,所以你們都好自為之,明白嗎?”


    慕容嬌嬌立刻起身,而那些被太後震懾得六神無主的嬪妃也都紛紛慌促的跟著站了起來,隨之也跟著慕容嬌嬌叩拜在地上。


    “臣妾謹遵太後娘娘教誨”慕容嬌嬌謙遜的說道。


    “臣妾、嬪妾、賤妾謹遵太後娘娘教誨”眾嬪妃也立刻說道。


    “好了,今日就到這裏吧,散了”太後端起茶碗,淡淡的開口。


    “臣妾等告退”眾嬪妃紛紛告退。


    “臣妾也先回去了”慕容嬌嬌也福身告退,但太後卻道:“皇後留下吧,哀家有話對你說。”


    “是”慕容嬌嬌起身,接替了一旁的嬤嬤攙扶著太後退到了後殿,太後道:“皇上年紀越來越大了,也越來越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你身為皇後,理當好好囑咐皇上。”


    “皇上近日一直都在瀟姐姐那裏宿夜,臣妾難得見一次,卻不敢多說話”慕容嬌嬌攙扶太後坐在內殿的鳳榻上,緩緩的說道。


    “你這孩子就是一直讓著,才會讓賢貴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得手,皇上為什麽寵愛賢貴妃,別人愚鈍不知,你還不明白嗎?如今邊關已經穩定了,隻要你出手,一定可以拽住皇上的心”皇太後歎了口氣,大有怒其不爭的意思。


    慕容嬌嬌垂眸,她緩緩的道:“臣妾不想爭寵,臣妾隻想仰仗太後娘娘讓自己和軒兒都平平安安的生存就好了,其他的,臣妾不敢想。”


    “那太子之位呢?”太後睨向慕容嬌嬌。


    “皇上雖然有屬意,但爭儲君位凶險萬分,即便贏了,也未必能永保無虞,而且,那隻怕早已是賢貴妃的囊中物,臣妾不敢妄想,再者,皇上身體不好,主幼國疑,臣妾倒是寧願景親王登基”慕容嬌嬌一語道破皇太後的心思。


    皇太後一怔,眼底浮現出警惕,但慕容嬌嬌卻搶在她質問之前,又道:“臣妾所求無多,隻想軒兒能夠平安富貴一身,若是皇太後能夠保全臣妾母子,臣妾願意助太後一臂之力,讓景親王登基。”


    太後眼神眯了眯,她道:“哀家憑什麽相信你?”


    “就憑臣妾知道皇太後一直想讓景親王登基的野心”慕容嬌嬌笑道。


    太後猛然站起來,喝道:“胡說,你竟敢汙蔑哀家。”


    “太後,這件事後宮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您又何必再隱瞞?”慕容嬌嬌故意以言語相激。


    “誰說的,誰?”太後警惕了起來。


    “韓昭儀,不過,凡後宮有子嗣的嬪妃都已經知道了此事,所以現在沒有人願意再去爭儲君之位,包括賢貴妃,她們都懼怕太後娘娘的毒害,所以臣妾肯請太後娘娘護佑臣妾母子”慕容嬌嬌裝作誠惶誠恐的模樣。


    太後麵色變了又變,她啪的一張拍在桌案上,眼底冰冷陰毒,喝道:“好一個韓昭儀,竟敢詆毀哀家,看哀家不扒了她的皮。”


    “太後息怒,現在後宮中已經流言紛紛,若太後再此刻對韓昭儀出手,必然會惹來更多的非議,太後籌謀多年,可不能因為不時之氣而功虧一簣”慕容嬌嬌立刻阻止。


    太後看著慕容嬌嬌,突然冷笑,她之前的動怒也不過隻是再試探慕容嬌嬌罷了,而聰慧如慕容嬌嬌又豈會不知道她所玩的伎倆,所以便順著她的意思。


    “那以皇後的意思,哀家該如何做?”太後眯起眼睛,身上充斥著危險。


    “太後應當暫且忍耐,因為後宮中除了賢貴妃這個棘手人物之外,有皇嗣的嬪妃也有不少,再者,隻要納蘭臣相不倒,瀟將軍父子不落馬,他們都會有機會威脅太後您的地位和景親王性命,所以太後必須從長計議”慕容嬌嬌十分謹慎的說道。


    “哦?那哀家下一步該如何啊?”太後口氣已不如之前僵硬,可見已經有幾分信任慕容嬌嬌了。


    慕容嬌嬌走到太後身側,太後立刻附耳,她便小聲道:“太後隻可暗奪,不能明爭。”


    太後目光深邃,她點了點頭,冷冷的道:“皇後所的對,哀家絕對不能再讓納蘭鴻飛那個奸人壞了哀家的計劃,決不能。”


    慕容嬌嬌垂眸,不再言語,她委身告退。


    ……


    踏出長樂宮,天色已經大亮了,慕容嬌嬌剛要蹬上鳳輦,卻見不遠處一抹清雅的淺綠正朝自己緩緩而來,走進了,才發現是鶯美人。


    鶯美人並不是一個紮眼的美人,她容貌清秀,體態婉約,姿容典雅,形態婀娜卻不做作,顯得彬彬有禮,落落大方,她走到慕容嬌嬌的鳳輦前,委身拜拂,聲音清脆:“臣妾擾了娘娘鳳駕,還請娘娘贖罪。”


    “鶯美人找本宮有事嗎?”慕容嬌嬌淡淡的看著她。


    “其實也沒什麽,隻是家父前些日子來書信,唯恐皇後在宮中住不慣,讓臣妾多照拂一些,可臣妾總覺得幫不上娘娘什麽,但卻也不能不來問候一聲,所以想了想,今日便在長樂宮外麵等候了”鶯美人說的十分陳懇。


    “令尊是?”慕容嬌嬌突然來了興致。


    “家父在朝中擔任將軍,與玥大人是多年的知交”鶯美人忙答道。


    將軍?慕容嬌嬌立刻想起在玥府中,曾有一日午後,玥居正帶著兩名官員到太液池賞花,其中有一個與瀟氏父子齊名並立的老將軍,體格威武,相貌彪悍,當時玥居正介紹說姓龐。


    “原來是龐將軍的千金”慕容嬌嬌點了點頭。


    鶯美人見慕容嬌嬌還記得,立刻笑道:“正是,家父曾書信進宮,說再玥府花園中偶遇皇後娘娘,當時驚以為是天人,所以特地吩咐臣妾照拂娘娘。”


    慕容嬌嬌抬眸看了一眼長樂宮門前懸掛著的那些華貴花燈,心裏已經猜到了鶯美人的意思,她容貌不出眾,沒有皇子,又不得太後歡心,在後宮平平無奇,實難自保,所以想投靠在她的麾下,求個平安。


    “那一日被賢貴妃刁難,本宮多謝你出言相助”慕容嬌嬌意味深長的道。


    鶯美人是個聰明人,立刻會意了慕容嬌嬌的意思,她感激的道:“沒能幫到娘娘,臣妾實感慚愧。”


    “有空來鳳儀宮坐坐吧,本宮還要照看九皇子,就不多留了”慕容嬌嬌抬手,示意宮人將簾子放下來。


    鶯美人立刻叩拜在地,道:“臣妾恭送皇後娘娘。”


    ……


    回到鳳儀宮,月兒早就翹首以盼了,她快步走下石階,攙扶慕容嬌嬌下鳳輦,小聲道:“皇上留了九殿下在淩霄殿內,劉公公關照說,九殿下有他伺候,讓奴婢先回來,奴婢怕有什麽事,所以就站在宮殿門口等著娘娘,都快急死了。”


    “放心吧,劉公公會照看好他的小主子”慕容嬌嬌冷笑,在眾人的簇擁下踏上石階,入了鳳儀宮。


    月兒先是一愣,隨之便領會了慕容嬌嬌話中的意思,她拍胸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隻跟著自家小姐的腳步入了書房。


    書房內,慕容嬌嬌揮退了宮人,問道:“去看過梅青了嗎?”


    “小姐放心,奴婢去找了安太醫,讓他拿了隻有皇上才能用的玉露膏給她塗傷口,還告訴她,這是奴婢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讓她別說,她對奴婢是感激涕零”月兒有些驕傲的說道。


    慕容嬌嬌點了點頭,抬手從袖中將那枚封蠟的信拿出來遞給她:“將這個放在身上,找個機會丟在梅青麵前,若她撿起來還你,你就說是本宮讓你去護國寺祈福用的,若她不還,你就假裝到處尋找,找不到就來稟報我。”


    月兒接過那三角形的封蠟密信,知道其中必有乾坤,便問道:“小姐,若她還了,那她還怎麽知道這裏麵寫的什麽啊?”


    “她若還了,必然會偷偷稟報太後,待你去護國寺祈福之後,她們一定會想辦法弄到手,你還擔心有太後辦不到的事情,拿不到的東西嗎?”慕容嬌嬌睨了一眼月兒,失笑的說道。


    月兒恍然大悟,她將東西收好,笑道:“小姐英明,奴婢一定會小心的,奴婢會找個恰當的時候。”


    “你自己看著辦吧,小心露陷”慕容嬌嬌低聲提醒。


    “小姐放心”月兒將東西收進袖中,隨後退出了書房。


    慕容嬌嬌起身,碎步走到窗前,抬手輕推開菱花格窗子,一陣清涼的鳳迎麵而來,吹拂得她發髻上的步搖伶仃搖晃,她緩緩的抬頭舒了一口氣,看著天空飄浮的幾奪浮雲,猛然閉上眼,爭儲如履薄冰,步步驚心,她不能走錯一步,否則即是萬劫不複。


    慕容嬌嬌的手緊緊的握住窗格上的菱花,金護甲在初升的紅日中閃爍著嗜血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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