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氣候,暖陽高照,暖融融的一片,鳳儀宮寢殿的小花園處,幾名宮娥正在修剪花枝,地方雖小,但那樹上的葉子卻綠沉甸甸,透著陽光反射出朝氣和生機,格外的精神。在鳳儀宮還是棲凰殿的時候,這片花圃就已經存在了,據說是玥宜君平日親自打理的,所以花草也讓是格外挑選,布置的井然有序,絲毫不遜於禦花園。


    這個地方,慕容嬌嬌也是閑來無事,在宮中隨意散步時才發現的,它竟隻與自己的寢殿相隔一座梨花苑和偏殿,用一扇雕著九曲玲瓏和夜闌花的棠梨門關著,雖是一小片天地,卻似隔絕了紅塵凡間,如世外桃源一般幽靜。


    慕容獨自一人走進了小花園,暖和的陽光照耀在她的身上,赤紅色鳳袍上的金絲繡團鳳頓時閃爍著絢麗的光彩,驚動了那些修剪花枝的宮娥,她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叩跪請安:“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


    這片花園原本已經被廢棄了,花草亦不再那般精神,但慕容嬌嬌發現之後,便命令宮人重整修剪,如今雖然還沒有恢複之前的枝繁葉茂,花海如雲,但卻也有些齊整了,那些拔除雜草之後露出嬌顏的丁香、玉蘭、刺槐、李花、海棠、丁香、鬱李、麥李、白花木香在暖柔清風中搖擺著卓越之姿,而花圃中間含苞待放,嫣紅如胭脂粉球的牡丹、芍藥也紛紛探出了頭。


    但最為矚目的還是宮牆角落裏的那一株已經長得有數米高,枝葉開散,葉綠如芭蕉一般的火鳳凰樹,樹幹上已綻開如鮮血一般的狹長花瓣,遠遠看去,就似綻開的血杜鵑,又似毒蛇吐露的信子。


    “你們接著忙吧,本宮隻是隨意走走”慕容嬌嬌歎息了一聲,揮手讓宮人起身,自己則漫步走到了那株火鳳凰樹下。


    鳳凰,因浴火重生而絢麗奪目,燦爛瀲灩,流光溢彩,可是要這般更貴亮潔,木秀於林卻又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堅韌?


    “這棵火鳳凰也是先皇後親自栽種的嗎?”慕容嬌嬌上前,在最矮的一個枝條上摘下了一朵花苞,那花苞有一指長,散發著清異的香味,剝開花蕊,又似火苗一般細長。


    “回稟皇後娘娘,這株火鳳凰是先皇後誕下九皇子時,皇上去護國寺祈福,偶然聽聞在南海有種樹叫火鳳凰,其葉長似芭蕉,花開如杜鵑,香氣堪絕,遠觀似火,皇上覺得好奇,便特地吩咐人前往移植了幾株賞賜給先皇後,可是這花不適合冬冷氣候,最後,隻獨活了這一株”花園內,一個年紀較大的花匠嬤嬤未曾停下手裏的工作,卻回答的格外細致。


    “這後宮隻能有一個鳳凰,自然隻能活一棵”慕容嬌嬌意味深長的說道,隨之回頭看她,問道:“嬤嬤在這裏已經很久了吧”


    “回皇後的話,奴才入宮三十年了,承蒙先皇後庇護,在這片花園裏打點修剪,如今,也是十三年了。”老嬤嬤雖聽出了慕容嬌嬌話中的弦外之音,但她並不顯驚恐,而是十分恭敬謹慎的回答。


    慕容嬌嬌不再說話,她捏著手中的花苞,轉了幾番,終於將它捏碎了,閉眸,這陽光依舊暖和,但她卻隻覺得從腳下寒涼至全身。


    月兒這幾日都和梅青在一起,算算時間,如果順利的話,今日便會有結果了。賢貴妃今日出了請立九皇子為太子的這一張牌,皇太後定然會懷疑自己對她不忠心,所以梅青一旦撿到那個密信……


    “小姐,小姐……”月兒急促的聲音從梨花苑裏傳來,慕容嬌嬌深深的呼吸,慢慢的睜開了雙眼,轉身看著月兒飛奔而來的身影,心裏已經有數,鬥爭又要開始了,若是這一局她能贏,軒兒的太子大位便已在望。


    月兒跑進了花圃中,她麵色鐵青,額頭上布滿了細汗,提著裙裾無暇顧及那些花草,一連踩踏了幾株鬱金香,跌跌撞撞的跑到慕容嬌嬌的身側,抬手罩在她耳邊道:“小姐,不,不不好了,梅青…太後召見!”


    月兒說的十分簡短,但慕容嬌嬌已經心領神會,她沉凝片刻,看著手中已被揉爛的花骨,斂了斂神,隨手丟棄地上,翡翠鞋底踩過,那還未來得及盛開炫燦的花骨瞬間就變成了細碎的踏下爛泥,同時,一個無聲的聲音在慕容嬌嬌的心底響起:斬草除根,須當盡早。


    寢殿中,慕容嬌嬌刻意梳妝打扮,成敗皆在今日這一局,她必須盛裝出席。


    銅鏡前,月兒的手微微顫抖,她也知道事態嚴重,所以很是懼怕,宮殿外,太後身邊的傳話太監等候著,似乎也有些急躁,幾次隔著幔帳和梨花門所糊的軟煙羅朝裏麵張望,還是不是的跺腳歎息。


    “小姐,奴婢,奴婢給你梳朝天髻”月兒的手極巧,可是今日觸摸到她額前耳邊的手指卻沁冷發涼,慕容嬌嬌抬手握住她的手,看著鏡中她慌促的眼神,淡淡的道:“別怕,我們一定會贏。”


    月兒向來單純,入宮伺候南宮辰軒和自己也從來所思無多,無非忠心二字,但皇宮畢裏的明爭暗鬥卻比不得玥府裏那些姨娘和夫人所耍的手段,在這個地方,一步踏錯,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月兒眼眶微微泛紅,她眨了眨眼睛,用力的點了點頭,纖細的手指嫻熟繞著一縷發絲,在她的額前輕環過去,在鬢發上編成了一朵淡雅的海棠,打開擺滿了各種華貴頭飾的純金,頂鑲紅珊瑚雕牡丹的首飾盒,取了幾枚珠翠壓下,隨後取了兩隊平翅飛尾的金碧金步搖插在兩側,流離蘇穗直垂胸前,髻後插上三枚碧玉金尾短簪,大紅羽衣繡金鳳外袍逶迤拖地,袖口領邊都繡得盤旋的錦鳳,華貴刺目,傲儀天下。


    月兒委身為慕容嬌嬌換上了翡翠底,四周環繞鎏金垂穗,上鑲八寶菱花碧璽的元寶鞋子,將長袍整理之後,聲音微顫的道:“小姐,好了。”


    “去拿皇上在本宮封後時賞賜的羊脂玉手鐲來”慕容嬌嬌吩咐。


    月兒忙又在堆疊的首飾盒箱中找出了一個翡翠外屏,純金鳳尾鎖勾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捧出了裏麵用明黃錦綢包裹的兩枚白如雪的羊脂玉手鐲,拿出,套在了慕容嬌嬌纖細無骨,似若凝脂的雪白皓腕上。


    寢殿的大門打開,門口的太後正在朝內張望,他驚嚇的猛然抬頭,嚇得趕緊跪拜在慕容嬌嬌的腳下,俯首道:“奴才不知娘娘移駕,衝撞了鳳氣,奴才該死。”


    慕容嬌嬌瞥了她一眼,帶著月兒越過他的身旁,大步上前走,出了鳳儀宮,登上早已經準備好的鳳輦,搖搖晃晃的向長樂宮駛去。


    長樂宮前,華麗的琉璃、翡翠、瑪瑙和珊瑚所製的宮燈在風中微微搖晃,陽光下,紅得如血,綠得通透,五彩斑斕。數十層白玉石階之下,已停著數百餘輛步輦、車架,而其中停在最當眾,也最明顯則是明黃色,頂鑲夜明珠,垂簾上繡著騰飛猙獰玉龍的帝輦,南宮浩風也被請來了。


    太後果然是想除掉她,當初利用她借機掌權,如今景親王已經回宮,她又執掌後宮權利,所以已經不能容下她和軒兒了,數日前慧德妃和鳳美人被禁足就是最好的預警和威懾。


    月兒掀開細碎的珠簾和繡展翅飛鳳的垂簾,攙扶慕容嬌嬌下輦,她麵色緊繃,秀眉黜擰,聲音微顫道:“小姐,梅青撿了奴婢的封蠟密信後,並未歸還,而是假稱腹痛要去如廁,然後太後身邊的傳話太監就來了。”


    “我知道了”慕容嬌嬌眼底幽深的凝望著長樂宮門敞開的朱紅大門,上麵的九十九枚銅釘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線,門口守衛增派的守衛個個麵目冷清,眼神猙獰,如同地獄青麵獠牙的鬼煞。


    慕容嬌嬌一步一步的踏上漢白玉石階,身後長長的鳳袍拖曳,金絲碧翠撞擊地麵發出脆響,和穆悅耳,發髻兩側的流蘇沙沙的搖擺,動人嫵媚。


    長樂宮大殿內中,諸多嬪妃都已經到齊了,有跪有坐,各按分位品級前後排序,整個場麵十分宏大,應該是後宮之中凡受帝王雨露恩惠的女子全部到齊了,上至皇後,下至禦女、寶林無一缺席。


    慕容嬌嬌踏進宮殿的那一瞬間,就感覺有幾百雙眼睛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滋味難辨,但卻在行進之時看到了鶯美人擔憂的麵容和韓昭儀緊張的神色。


    腳下翠底與青石碰撞發出的聲音十分悅耳,慕容嬌嬌傲然抬著下頜走進,紅袍拖曳在繡著上龍下鳳的紅毯上之時,抬眸看了一眼皇太後和南宮浩風,隻見太後眼底冰冷,懾出狠戾的光芒,而皇帝,則是劍眉微黜,似有擔憂的看著她。


    慕容嬌嬌的心似突然安下了,南宮浩風依舊是站在她這一邊的,頃刻間,慕容嬌嬌覺得自己略有了一些底氣,她委身叩拜,脆聲洪亮的道:“臣妾參見皇上、皇太後,願祝皇上、皇太後萬福金安”


    “皇後還知道祈示哀家萬福,可見還是有幾分孝心的”皇太後開口,聲音幽幽的從上方傳來,今日華貴墨色錦袍比往日更為大氣,那眼神也犀利的令人感覺心慌。


    宮殿內,頓時鴉雀無聲,似乎空寂無人,慕容嬌嬌低垂長睫,唇角彎起一抹柔和得體的弧度,聲音柔和的道:“臣妾無不時時在心頭叨念皇太後萬福萬壽,皇上龍體康健。”


    “是嗎?”皇太後並不叫她起身,倒是冷冷的笑了一下。


    “是”慕容嬌嬌明知這是太後故意給她難堪,但卻還是從容的應答,現在三宮六院嬪妃聚首,她不能有絲毫無德之處,否則傳到朝堂上,亦是被人刁難的把柄,為了軒兒,也為了保命和成全自己,她必須得體端莊,哪怕是跪著,也要顯示出母儀天下的風度。


    “皇後,你先起來”南宮浩風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隱約的無奈。


    “臣妾謝皇上、皇太後”慕容嬌嬌緩緩起身,隨後在宮人搬來一把椅子放在石階之下,群妃之上時,慢慢的走過來,端莊的坐著,而她對麵,正坐著麵帶不懷好意笑容的賢貴妃。


    “皇後今日這身裝扮,真是雍容華貴啊”賢貴妃開口,她捏著絲帕掩在紅唇上,嬌媚的笑著,但眼睛裏卻閃爍著狠毒,雪白纖細的手指上,金護甲尖長彎鉤,盡顯優榮。


    慕容嬌嬌回以清淺一笑,她抬手撫了撫發髻上的珠翠,手指在飛鳳金翅上碰了一下,然後收回手,脆聲道:“本宮是覺得太後此時召見,必然是有要事,所以便盛裝前來,難道貴妃姐姐不是嗎?瞧這身上的首飾,以往瞧著都不曾見過。”


    賢貴妃抬手細嫩的手,拿著帕子拂了拂食指上的那枚碧翠,笑道:“正好,臣妾跟皇後娘娘想的一樣,都覺得皇太後此時召見,必然有重要的事,所以就精心打扮了一番。”


    慕容嬌嬌笑了笑,不再言語,隻想著皇太後想找什麽時機發難。


    她準備那封密信的時候,刻意揣測了兩種可能,第一,便是太後自己先打開看,發現沒有問題,事情便不了了之;第二,太後發現沒有問題,便找人模仿筆跡,寫一封有謀逆之語的替代,欲行嫁禍;而這兩種情況都對自己極為不利。


    所以,她在準備時,為了確保此次計劃萬無一失,便故意在信紙上沾了自己唇上的胭脂,又用發絲捆綁,再用蜜蠟封住,卻又在有唇脂印記的地方將蠟封得稍微薄一些,使得香氣猶存,也便於她們辨認。


    如此,太後就算再愚蠢,她也該知道這個東西是擅自拆不得的,因為發絲和鳳儀宮中才用得到上等唇脂都是證據,有了這些證據,太後才能一時被迷惑,覺得這是除掉她和軒兒的絕佳時機,因為能被折疊成符紙形狀,又如此封存的東西必然是有關巫蠱之物或詛咒之言,否則何以封成這個樣子,還要送去護國寺祈求?


    慕容嬌嬌算計的這一步又一步,都如在刀刃上行走,雖然危險無比,但在風險中都暗設了一絲希望之門,但結局是通過這希望之門前往光大道,還是跌下萬丈深淵永無翻身,就看誰的手段更高了。


    “皇後啊,你可知道哀家為何今日將後宮諸嬪妃都召過來嗎?”皇太後的麵孔如同高高在上的佛像一般不可褻瀆,眼底的算計鋒芒更是毫不遮掩。


    “臣妾愚鈍,亦不敢揣測太後的心思,還請太後明示”慕容嬌嬌保持著之前的從容,端莊委婉的回複。


    “賢貴妃,你知道嗎?”太後一反常態,並沒有繼續刁難慕容嬌嬌,而是將目光移到賢貴妃身上,要冊立九皇子為太後,是她向皇帝提議的,太後就算要慕容嬌嬌死,起碼也要拉她陪葬,隻是可惜,賢貴妃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所設這一計簡直絕妙的夢幻中。


    賢貴妃悠悠的笑著,她道:“太後娘娘真是高看臣妾了,臣妾和皇後娘娘一樣,並不敢胡亂猜測太後的心思。”


    皇太後冷笑一聲,冷掃了一眼整個大殿,又大聲道:“其他的嬪妃呢,可有人知道?”


    那些嬪妃都麵色一凝,趕忙爭相搖頭,連連道:“不知道,臣妾不知道。”


    南宮浩風似乎很不喜歡皇太後這般賣關子,他瞥了一眼慕容嬌嬌那自信從容的麵孔,眉宇緊了緊,隨之轉身對皇太後道:“母後,兒臣也不知道,還要敢問母後究竟要為何如此著急的召兒臣和眾妃來?”


    皇太後對皇帝還算客氣禮讓,她轉首對南宮浩風笑道:“皇上不要心急,哀家想問的,都問完了,現在,哀家就進入正題了”


    太後抬手揮袖,一旁的老太監立刻拍了兩下手掌,隨之,眾人隻見琉璃屏風後,身著碧色長裙的梅青捧著一個烏木托盤低垂著腦袋,緩緩的走了出來,先跪在地上向皇帝、皇太後行禮,隨後起身將東西放在了太後麵前。


    梅青是鳳儀宮的宮娥,這個隻要去過鳳儀宮的人都知道,因而在梅青出現的那一刻,就有不少人怔住了,在場的賢貴妃和南宮浩風自然也不例外,隻是二人的表情卻是不一樣的凝重。


    南宮浩風是因為擔心,而賢貴妃則是以為當初在鳳儀宮撒野,皇太後能那麽快就到場,都是因為梅青這個丫頭暗中向皇太後告了密。


    慕容嬌嬌在看到梅青那自得的麵孔時,長睫微掩,卻也在此時飛快的掃過賢貴妃的麵孔,隻見她先是一愣,隨之氣得眼睛都瞪圓了,但是卻暗隱不敢聲張。


    “母後,這是什麽?”大殿內寂靜無聲,最終打破平靜,問話的還是南宮浩風。


    皇太後並不作答,而是冷冷的看著慕容嬌嬌,隨之大聲道:“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麽,還要問皇後,因為哀家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隨後,她抬頭對慕容嬌嬌道:“皇後,你來說,這是什麽?”


    慕容嬌嬌起身,朝皇太後麵前的案幾上看去,隻見那封密信依舊用蜜蠟封著,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跡,而且上麵的嫣紅唇脂也隱約的在蠟內封著,垂眸,慕容嬌嬌忙叩拜在地,道:“臣妾惶恐,不知這個物件如何到了太後娘娘的手中。”


    太後見慕容嬌嬌麵帶驚惶,頓時有了底氣,她眯了眯眼睛,冷笑隱內,目光深沉。


    “惶恐?你也知道害怕”太後聲音陡然尖銳,帶著威嚇,讓大殿中的嬪妃都嚇了一跳,紛紛翹首張望,想看太後拿出來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哎喲,那東西倒是挺別致的,莫非這是皇後的?”賢貴妃也略顯詫異,她來的時候一直好奇太後究竟會用什麽辦法對付小皇後和九皇子,但看到這個東西和慕容嬌嬌神色有些慌張時,卻有些眉目了,便陰陽怪異的大聲說道,好讓其他嬪妃都聽得見。


    “其實這個東西是不是皇後的,哀家也說了不算,梅青,你去告訴眾人,這個東西是不是皇後的,又如何到你的手上的。”太後如意算盤敲得極響,幾乎不給半點狡辯的機會慕容嬌嬌。


    梅青立刻道是,隨後步下白玉石階,跪在慕容嬌嬌的身側,大聲道:“奴婢稟報皇上、皇太後以及各宮的娘娘,這個東西是奴婢在鳳儀宮時撿到的,奴婢自所以能夠確定這是皇後娘娘,是因為奴婢與皇後身邊的月兒私交甚好,常與她同進同出,而這個,就是從月兒身上掉出來的。”


    “月兒是哪個?”太後喝道。


    大殿外,兩名侍衛立刻押著月兒進了內殿,月兒極力反抗,但卻無法掙脫禁錮。


    那兩名侍衛將月兒送到大殿前,逼著她跪在地上,回複道:“皇太後,月兒帶到。”


    “月兒,這個東西可是你家主子的?”皇太後將麵前的一個烏木托盤啪的一聲扔在慕容嬌嬌的麵前,一陣陰風刮過,跌在白玉石階上,支離破碎,密信上的蠟也缺了一塊,裏麵的發絲和唇脂印記清晰的露了出來。


    大殿內一陣驚呼,頓時眾人都看到了那東西,因為是三角形,很像一張折疊的符紙,因而大殿內隨之又是一陣抽氣聲。


    賢貴妃也頗為詫異,但隨之很是得意,也頗為幸災樂禍的看著慕容嬌嬌,口氣很是惋惜的道:“皇後,你好糊塗啊,怎麽,怎麽能在後宮行巫蠱之術呢?”


    慕容嬌嬌轉眸看了一眼賢貴妃,而賢貴妃則是掩著紅唇冷笑。


    很好,笑吧,趁著現在,真相還沒有揭開的時候,多笑一會,否則待會就都笑不出了。


    “不對,不對,即便這個東西是從月兒身上掉出來的,也許隻是月兒自己糊塗,怎麽就能證明這個是皇後娘娘的呢?”這時,鶯美人突然站了起來,她神情緊張,也十分擔憂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慕容嬌嬌。


    皇太後冷掃了她一眼,道:“鶯美人說的有理,梅青,你繼續說。”


    梅青道:“奴婢遵旨”,說罷,她轉身朝跪在自己身後的月兒看了一眼,臉上盡是諷刺,甚至有些得意的道:“奴婢撿到了這個東西,覺得它形狀很是怪異,一定有問題,便藏起來沒有還給月兒,但月兒發覺東西不見之後,嚇得臉都白了,連說是皇後給她,要她拿到護國寺做敬香的,還讓奴婢幫忙一起找,且不能聲張,奴婢覺得,這件事一定有鬼,所以就立刻呈送給太後娘娘了。”


    “月兒,這可是真的”太後啪的一掌拍在案幾上,那悶沉沉的聲音震懾人心。


    月兒瞪著梅青,牙齒都咬緊了,這個小蹄子果然狠毒,幸虧小姐讓她設計了這一局,否則……


    “月兒,如實告訴皇太後和眾人”慕容嬌嬌瞥了月兒一眼,淡淡的說道。


    月兒瞪大了眼,鼓足了氣,雖然畏懼皇太後,卻是一心護主,她大聲道:“是,梅青說的沒錯”


    “嗬嗬嗬……”就在大殿內眾人驚悚不安之時,賢貴妃陡然訕笑起來,她道:“看來這事是真的了,哎喲,皇後啊,你自己糊塗也就罷了,居然還有這麽一個不經嚇的丫頭,若是本宮,早就氣死了。”


    慕容嬌嬌冷笑,是時候了,於是她揚聲道:“月兒說的是事實,臣妾為何要生氣?”


    “還真是主仆情深呢,這賤婢都出賣你了,你還為她說話。”賢貴妃似看到什麽新奇事情一般,扯著嗓子笑道。


    “既然皇後承認了,來人,將東西打開,讓皇後心服口服”皇太後沒功夫理會囂張得罪的賢貴妃,她立刻下令。


    皇太後身邊的老嬤嬤立刻走下石階,將東西拿起來,一層層剝開,隨之奉到已是滿臉鐵青的皇帝麵前,道:“皇上,此物皇後是費心了,您看,外麵還綁著發絲,看這發絲黑亮柔軟,想必是皇後自己的,而且這上麵還有胭脂”,老嬤嬤故意低頭一聞,又道:“這是醉禦香的味道,唯獨鳳儀宮才有會有這進貢的上等唇脂,皇上,皇太後,人證物證俱在,皇後是抵賴不得了”


    “皇帝,哀家聽聞,你還要立九皇子為太子,九皇子有玥氏這等毒婦教導,豈能繼承大統?”皇太後義正言辭,震得眾人都不知所措。


    然,就在眾人以為皇後落馬已成定數,九皇子再無望儲君之位時,慕容嬌嬌突然抬頭,揚聲道:“皇太後的意思是,若是臣妾沒有失德失儀,那麽九皇子就可以被立為儲君,是嗎?”


    皇太後一怔,但隨之喝道:“九皇子是嫡出,你也繼任皇後,他自然可以被立為儲君,隻可惜他的前程都被你這個毒婦給毀了。”


    “是嗎?”慕容嬌嬌眉心一挑,傲然的朝太後看去。


    太後眼神一頓,她眉宇微動了一下。


    賢貴妃搶先一步站起身,她以為慕容嬌嬌要狡辯,便喝道:“皇後,人證物證俱全,你難道還想抵賴?”


    慕容嬌嬌慢慢起身,與賢貴妃對視,冷笑:“賢貴妃,話不要說得太早,皇太後還沒有打開字條呢,你何以就認為那一定是巫蠱之穢,而不是祈福吉祥呢?”


    皇太後微愣,她眯了眯眼睛,但還是未從慕容嬌嬌突然抗議的話語中回神,而賢貴妃則是一味的以為她在劫難逃,所以很是不屑的道:“祈福?祈福九皇子成為太子嗎?”,如果是,這也是奪嫡大罪,說明她這個皇後心懷不軌,預謀動搖皇位、社稷,她也照樣可以編出罪名。


    最快回神,也領會慕容嬌嬌話中意思的是南宮浩風,他突然起身,大步上前,奪過老嬤嬤手中的東西,道:“朕來看”


    字條被慢慢的撚開,大殿內眾人的心也似乎被一根無形的線懸著,都緊張到了極點,太後也和賢貴妃也一瞬不瞬的看著皇帝的手,眾人屏息以待,眼睛都睜得老大。


    “哈哈哈……”突然,皇帝爆出一聲大笑,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爽朗喜悅,這一聲幾乎震飛了長樂宮的宮簷,傳上九霄雲層中去,而這聲音也讓太後瞬間虛脫,嬪妃嚇得麵無人色。


    “皇上,太後,臣妾一刻都不敢忘記身為臣媳和九皇子母後的責任,但又有唯恐自己能力不能所及,所以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學那些愚婦,將心願呈獻給佛祖,以香火供奉,而讓上天得知,願求平靜福厚,卻不想這件事竟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臣妾慚愧,還請皇上責罰”慕容嬌嬌順勢跪在地上,向太後和皇帝重重叩拜。


    跪在一旁的月兒終於在這壓抑緊張的氣氛中舒了一口氣,而梅青則是不明所以的張望了片刻,隨之瞥見太後蒼白無血的麵色後,頓知自己失手,她嚇得癱坐在了地上。


    賢貴妃和眾人麵對這突然而來的變化,都不能適應,特別是鶯美人,她眨著眼睛,看了看皇帝喜悅的麵容,又看看了太後,幾乎喜極而泣,原來一切都隻是虛驚而已。


    “皇後快起來”南宮浩風大聲說道,他將手中的字條扔給了老嬤嬤,那老嬤嬤嚇得險些接不住,她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張大了嘴巴,然後顫抖著手,將字條呈送到太後麵前。


    慕容嬌嬌起身,她抬頭道:“皇上,臣妾是否無罪了?”


    “朕的皇後如此聰慧,自然無事”南宮浩風也知道了這是慕容嬌嬌所設計的一局,不過他心裏還是覺得艱險。


    “既然無事,那臣妾還想討一個說法,不知皇上是否願意聽?”慕容嬌嬌緊抓機會不放。


    “朕明白皇後的意思”南宮浩風負手,轉身望向氣息未穩的皇太後,道:“母後,剛才您跟皇後說,若不是皇後有毀行德,軒兒身為正宮嫡出必然能繼任儲君之位,如今朕和母後已經見證了皇後的清白,眾妃也都明白皇後的敬孝和愛子之心,再加上賢貴妃三日前也在朕麵前推薦軒兒,所以朕決定,即刻下旨冊封朕之九子辰軒為太子,擇日加冕,引薦朝堂”


    慕容嬌嬌聽完南宮浩風的最後一個字,鳳袍下緊握著,已浸滿汗濕的手終於鬆開了,她跪地叩拜道:“臣妾謝皇上”


    這樣突來的峰回路轉令眾人都措手不及,更是讓賢貴妃忘記了場合,她轟然坐在,若非一旁的宮娥及時攙扶住,隻怕椅子都會翻身,而這一動靜,卻驚醒了其他嬪妃,她們紛紛起身,烏壓壓的跪了一地,大聲道:“皇上聖明,臣妾等恭賀皇上,恭賀大周江山後繼有人,太子千歲萬福。”


    成功了,慕容嬌嬌閉上了眼睛,她額頭叩拜得幾乎觸及到了豔紅的地毯,她慢慢起身,抬頭,目光清冷的望著至今仍然呆愣的皇太後,唇角露出了端莊從容的笑意,隨後在月兒的攙扶下起身,轉身接受那些嬪妃爭先恐後,此起彼落的祝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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