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依舊反複無常,前一刻熱辣的陽光照耀在琉璃金瓦上,籠罩著鳳儀宮前麵數丈青石地磚,折射出熱騰騰的悶氣,但下一刻,東方卻突然烏雲滾滾,翻騰來襲,不多時天空就已經昏暗一片,空氣愈發的沉悶,如同這天氣一般烏壓壓的令人透不過氣。


    慕容嬌嬌坐在書房內,思緒隨著窗外的漸漸昏暗的天色陷入了煩躁,被壓在心底的思緒偶爾浮上心頭,令她心煩意亂。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以至於晦澀無光,靜嬤嬤和李嬤嬤迅速的將宮殿內的赤金蓮花交疊的燈台上的粗環紅燭全部點亮,狂風呼呼的吹打窗格,漏進來的風使得燭光搖曳倒斜,幔帳起舞鼓動,不經意間,便又熄了兩盞。


    已經臨近黃昏戌時,天色本就昏暗,在鑲金的菱花窗格上被豆大的水珠劈劈啪啪似的抽打之時,外麵已經黑透了,狂風暴雨的驟響已經掩蓋了天地萬物,慕容嬌嬌披上了一件外袍,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格,一陣狂風帶著濕冷的寒意迎麵撲來,落進大殿的雨水亦是打濕了她的衣袖,放眼外麵的世界,已彌漫水霧中。


    “皇後娘娘,外麵風大雨大,當心著涼了”李嬤嬤進殿,見燈燭幾乎都熄滅了,疑惑的朝窗前看去,卻見慕容嬌嬌纖弱的身影立在窗前,衣裳單薄,趕忙上前,關合了窗子。


    慕容嬌嬌垂眸,抿唇不語,眉心卻攏得極緊,她轉身走到一旁的貴妃椅榻上坐下,垂眸撥弄著自己皓腕上的環繞的青白片片的茉莉花,聽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和案幾上沙沙的沙漏聲,靜靜的坐著,可心頭卻始終難以平複,最終智能命靜嬤嬤去取了一本佛經來看。


    慕容嬌嬌從不信佛,因為佛陀大無畏,所度蒼生劫難,而她卻心有恐懼,而所為的不過是自己將來能在這片天地容身的那一尺三寸之地。多少人的性命捏在她的手心裏,但她從不曾在乎過,因為玥居正也好,玥宜君也罷,哪怕是軒兒,她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取舍。


    看了兩遍,心經,依舊覺得心頭難以平複,更覺得自己心底空涼一片。窗外夜雨不停,寒氣侵襲,大殿內的宮人早已燃的火爐,將書房內哄得暖融融,但這可以觸及肌膚的溫暖卻更使心頭如積雪覆蓋。


    下午時在書房裏的夢魘還未從腦海中消去,似乎在心底生了根一般,慕容嬌嬌驀地閉上雙眼,將經書合上,隨之起身回到了寢殿中……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語氣深受其亂,不如快刀暫亂麻。


    夜雨連綿,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雨雖然小了很多,但是地上沉積的水澤卻是令人難以前行,慕容嬌嬌身著刻意穿了一件碧青色的長裙,發髻簡單的用兩根白玉簪子挽起,鬢角處插了三朵白如雪的小茉莉花,外罩一件玄色鬥篷,撐著雨傘在夜雨中行走,繡花鞋襪早已浸濕,裙擺處已是沾染了泥水,但她還是步伐輕盈的走到了鳳儀宮北側的禦花園附近。


    禦花園中,四處一片漆黑,隻有森冷的夜風從四麵八方吹拂而來,如同這滿天的水霧一般蓋頂而下,慕容嬌嬌腳步輕盈的踏上了千鶴湖旁的白玉亭中,亭子內的被雨水浸濕的帷帳在風中肆意的飄蕩拍打,潮濕的雨水撒在慕容嬌嬌的身上,沾濕了她的發髻。


    沒有看到人影,慕容嬌嬌不僅舒緩了一口氣,這就是她想看到的場景,冷冷清清,沒有那個人的身影。於是她當下又撐開傘,準備往回走,卻無意中看到了上林閣中似乎有隱約的燈火,她心下一沉,似乎有什麽東西鬆動了,腳下更是不聽使喚的走了過去,輕推那扇曾經無數個夜晚都輕鬆推開的梨花門,今日卻覺得它格外的沉重。


    慕容嬌嬌抬手觸上那扇門,心頭猶疑,但隨之就看到一抹晃動的人影似箭一般衝過來,吱呀一聲,狂風陡然灌進樓閣內,吹熄那隱約的火光,但慕容嬌嬌的冰涼的身子卻突然被一陣溫暖的檀香氣息席卷,跌進了一個厚實的懷抱中。


    “你終於來了,終於……”急促和欣喜的聲音從慕容嬌嬌的頭頂上傳來,讓她有種恍如隔世的朦朧,她身子僵住,想從那份溫暖中抽身,但是南宮浩玄卻抱得格外的緊,似生怕他自己一鬆手,懷中的人兒就隻留餘香,消失如煙。


    他每天都在這裏等候麽?慕容嬌嬌心頭一陣顫栗,隻覺得自己似被某種情緒給牽引了,她忙道:“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南宮浩玄將慕容嬌嬌的額頭按在自己的胸口,一雙溫柔的眸子似在黑夜中似也為欣喜而流動光輝,他激蕩的胸口沉穩陣陣,話語輕柔帶著激動:“嬌兒,我每日都會來這裏等你。”


    每日都來等她?慕容嬌嬌長睫一顫,隻覺自己胸口那厚厚積雪似要被這溫暖和炙熱給融化開開來,她忙推開他的懷抱,深吸了一口氣,口氣淡然的道:“王爺不必每夜都在這裏,我,我已經……。”


    黑暗中,南宮浩玄眼底劃過一絲驚惶,他忙上前握住慕容嬌嬌的雙肩,那手掌很是寬大,他高大的身姿也更加襯托出了慕容嬌嬌的嬌小,他緊張的道:“我知道鳳美人現在正得聖寵,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但是我卻不能不來,因為我想你……”


    這是南宮浩玄第一次吐露心聲,但著露骨的話卻更似自己焦急之下的失言,因為他說完之後,握著慕容嬌嬌雙肩的手頓時僵住了,即便閣樓內一片漆黑,他們彼此看不到對方的麵容,但慕容嬌嬌卻能感受到他的此刻俊美的臉上定然是一片慌張。


    心口似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擊了一下,慕容嬌嬌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窒住了呼吸,但她心底的沉積的寒意卻讓她還未來得及沉浸在溫柔似水的柔情裏,就已經清醒了。


    人世間的情愛跟她是無緣的,至少,在南宮浩風的還活著的時候,垂眸,慕容嬌嬌慢慢的從南宮浩玄的手掌中掙脫,她能感覺得到他此刻的不安,但卻硬是逼著自己轉身不看他,即便,黑暗中,她根本無法看見他。


    “嬌兒……”南宮浩玄似乎極為驚慌,奈何黑暗中他無從知曉慕容嬌嬌的情緒,他摸索著又緊握住了她的手,卻因為緊張而捏碎了幾片她手腕上的茉莉花手串。


    “王爺盛情,奴婢本該心存感激,隻是……”慕容嬌嬌話語冷冽,南宮浩玄身子一僵,隨之猛地將她扯進了懷中,雙臂緊緊的圈住她,打斷了她想繼續說下去的話:“我不要你存有感激,嬌兒,你怎麽了?怎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像變了一個人?慕容嬌嬌被他用力的雙臂幾乎要箍得喘不過氣,她唇角凝著苦笑,她原本就是無情的人,起初為了利用他,便佯裝成了有情人的模樣,如今,利用完了,自然不能再有情,她咬緊下唇,奮力掙脫了他,聲音急促的道:“我本就是一個無情的人,哪有什麽變不變的?但願王爺有一日與奴婢相見,不恨奴婢,就是奴婢的造化了。”


    說罷,慕容嬌嬌就向門外跑去,丟下了南宮浩玄一個人愣在原地……


    從上林閣裏跑出來,外麵的雨已經停了,但是寒意卻格外的滲人,慕容嬌嬌的腳步不曾停歇,快速的泥水中飛奔,夜風吹拂著她的麵容,濕透的衣襟上如冰一般冷冷的貼合在身上,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深夜,她似乎幽靈一般的穿梭了一個花圃又一個花圃,最後在停在一片林子中不斷的喘息著。


    寒意從她的氣息中傳達五髒六腑,連指尖都冷得發抖,慕容嬌嬌微微平複下自己的狂亂的心,閉上眼睛拚命的呼吸著。究竟為什麽?難道是因為玥宜馨這具身體的原因,所以讓她也變得有些花癡了嗎?


    不知道在樹林中停歇了有多久,突然,敏銳的耳力聽聞道了不遠處有細微的聲響,她立警惕起來,轉身朝聲源看去,這時才發覺她竟然不知不覺已經跑到了淩霄殿附近,而剛才的聲響正是執守淩霄殿的金甲士兵換崗之時。


    慕容嬌嬌雙眼陡然一眯,她冷冷的看著淩霄殿那鎏金威嚴壯觀的牌匾,心底陡升了既然來了,也正好看看老皇帝的狀況的心態,不假思索的翻身攀附上的樹枝,躲過那群路徑的侍衛,隨後快速的在泥水中飛奔,不多時就到了淩霄殿的宮牆外側。


    慕容嬌嬌看著自己的鞋襪都沾上的泥水,秀眉一動,隨之找了一處僻靜之地,將鞋子脫了下來,腳下發力,嗖嗖嗖的三聲就踩著被水浸濕但卻幹淨的襪子上了宮簷頂上,翻身匍匐在琉璃金瓦上,隨之輕車熟路的一路飛奔,最後在到達帝王寢宮之時,翻身落下,又閃躲過幾處巡邏士兵,在燈籠搖晃,初露亮光的宮門前,嬌俏玲瓏的墨色生硬飛快的閃過,人已從一處雕著騰龍的窗格處翻了進去。


    淩霄殿的寢宮中,四處懸掛著明黃綢緞帷幕,碧璽珠翠所製的珠簾懸掛裏外三層,隻稍有絲毫動靜就能聽到碰撞的淅瀝聲響,慕容嬌嬌身形躲在裹著明黃綢緞的石柱之後,朝內側瞥了一眼,隻看到大殿內騰龍繞霧,一尊紫金螭龍的盤繞香爐中,嫋嫋的吐著龍涎香,但卻沒有一個看守的宮娥。


    隱隱約約,從最內側那扇雙龍盤踞的青梨木們內傳來一陣陣調笑聲,似乎還伴隨著戲水的聲音。慕容嬌嬌唇角一冷,不用看也知道裏麵是什麽樣的光景,她垂下眸,朝宮梁上看了一眼,隨之從扯住明黃布綢,飛快的攀附上了藍底鎏金螭龍圖騰的宮頂,正好穿過設有珠簾的地方,隨後又翻身而下,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嬌小的人影已經落在了寢殿的大門前。[]


    寢殿內的嬉笑聲越來越清洗,慕容嬌嬌起身,用指甲將門上所糊的雲錦紗戳破,朝殿內一看,隻見一副香豔四溢的畫麵頓時入眼,正是鳳美人在沐浴,她露在燈燭下的肌膚細嫩如雪,吹彈可破,而南宮浩風也在一旁欣賞。她立刻別過眼光,冷笑了一聲,隨後轉身離開……


    ……。


    慕容嬌嬌的身影離開,她謹慎小心,但卻不知道身後還跟著一抹小小的人影,在她身影從淩霄殿上的琉璃金瓦上消失之時,南宮辰軒那墨色身影便在一個石柱後麵現出了身形,他目光冰冷,俊美的小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但那英氣的眉宇卻緊緊的糾結著,隨之,也跟隨著離開……


    太子東宮,太子妃盧氏身著芙蓉色長裙,鵝黃色繡金絲牡丹的抹胸緊貼在細嫩如雪的肌膚上,外罩著金線勾勒的鏤空菱花紗袍,她手捧一碗羹湯,身姿青澀而嫋婷的邁進了太子的書房,在看到南宮辰軒一身潮濕之時,秀眉微黜,忙放下羹湯,就上前為他更衣:“太子殿下去哪裏了,怎麽身上都潮濕了?”


    南宮辰軒目光深邃陰冷,他不動聲色的讓盧氏為他更換潮濕的衣裳,而後抬起小手緊緊的握住盧氏的細嫩的手,抬眸看她,目光陡然就轉為的清澈無塵,聲音稚嫩天真:“盧姐姐,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太子妃被問的一怔,在看太子的眼神,頓時雙頰飛紅,她微微低頭,吐氣如蘭的淺淺柔笑,細聲耳語道:“太子殿下怎麽這麽問臣妾呢?臣妾是太子殿下的妃子,自然是一心一意伺候殿下直至白頭的。”


    “那真是太好了”南宮辰軒露出了孩子般滿意的笑容,但隨後又愁眉苦臉的起來,他道:“可是,我隻怕我們不能白頭偕老了。”


    雖然隻是一個孩子,但這樣的話從口出吐出,那哀傷的感覺卻絲毫不遜,他英氣的眉宇擰在一起,讓人看了就覺得心疼。


    太子妃極為單純,聽了這話,先是一怔,忙緊張的道:“太子殿下怎麽了?臣妾與太子剛剛新婚,太子殿下怎麽就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南宮辰軒攏著眉宇,小手緊緊的拽著太子妃的手,隨後嘟起小嘴,道:“我剛才偷偷去父皇的淩霄殿了。”


    太子妃嚇得怔住,剛要問話,南宮辰軒便對她伸手噓了一聲,然後悄悄的依靠在她的耳邊,道:“父皇很可能想將皇位傳給三哥,所以我們要先下手為強,不能讓三哥奪走我們的皇位。”


    太子妃睜大了美目,顯然很慌張,但她馬上就沉著下來,十分誠懇的對南宮辰軒道:“太子殿下別怕,臣妾的父親會在朝中幫我們的,而且皇後娘娘也會幫我們的。”


    “母後一個人太辛苦了,父皇又不喜歡母後,我的太子之位光憑嶽父和外公,肯定不行的,畢竟老臣相在朝中又那麽多的勢力”南宮辰軒故意裝作哀戚的模樣,仿佛十分憂愁,但隨後又孩子氣的拍了一下手掌,揚起俊俏的笑容,道:“我想到辦法了。”


    盧氏愣了一下,忙問道:“太子殿下想到什麽辦法了呀?”


    南宮辰軒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沉,隨之慢慢的靠近太子妃,出其不意的在她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記,太子妃瞬間麵紅似火,十分別扭的羞澀低頭:“殿下……。”


    “辦法很簡單,就是讓嶽父大人去一個個收攏今日早朝沒有跟著納蘭臣相請求父皇殺那個道士的大臣,父皇年紀大了,有些事情難免糊塗,但隻要我們收買了朝廷上的大部分官員,將來就算父皇想將皇位傳給三哥,大臣們都不同意,這件事也就不會成功”南宮辰軒看著盧氏,稚嫩的聲音細細的說道,但眼底的陰沉卻令人覺得森冷。


    太子妃很聰明,聽了南宮辰軒的話後,眼前也一亮,她半是羞澀,半是欣喜的道:“太子殿下英明,臣妾明日就通知父親此事。”


    南宮辰軒笑起來,俊美的小臉依舊天真無邪。


    “殿下,事情既然解決了,那就早點休息吧”太子妃麵帶含羞的小聲說道。


    南宮辰軒垂眸,拿起一本厚厚的書:“姐姐先去睡吧,我還要讀書”


    太子妃見太子如此用功,雖然有些失落,卻也不敢說什麽,她將羹湯放到桌案上後,便告退了。


    在書房大門關閉的那一刻,南宮辰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目光冰寒如雪,緊握的手心裏有幾片凋零捏碎的茉莉花,幽香殘存在他的手指隱隱泛白的關節上。閉眸,他緊握著拳頭,似乎在壓製內心的憤怒,少許之後,他慢慢的睜開了雙眼,眼底的暴風驟雨已經平息,卻森寒一片,他慢慢的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輕輕的打開,裏麵是一顆顆雪白的鈴蘭花骨朵……


    ……


    “母後……”大清早,剛散早朝的時辰,南宮辰軒就大步踏進了鳳儀宮中,滿臉歡喜的給慕容嬌嬌請安。


    慕容嬌嬌清早才起,因為昨夜睡得有些晚,所以整個人還幾分懶倦之意,她對鏡梳妝,聽聞到了南宮辰軒的聲音時,微怔了一下,隨之將靜嬤嬤遞來的朱丹抿在紅唇上,隨之取了兩隻白玉雕牡丹的簪子綰在發髻上,起身拂了拂清雅的淡紫長袍,麵帶笑意的看著快步奔進寢殿的南宮辰軒,笑道:“太子許久沒有到本宮這裏來了,今日怎麽這麽開心?”


    南宮辰軒今日穿了一件青墨色金絲繡蟒長袍,發束紫玉金冠,整個人看起來比以往更為俊俏,個頭也高了不少,都快趕上慕容嬌嬌的身高了,他踏步而來,長袍隨著步伐褶皺,看起來有了幾分大人的氣候。


    “兒臣想念母後,所以剛下早朝就來了”南宮辰軒笑著,但慕容嬌嬌卻發覺,他臉上那燦爛的笑意卻不達眼底,他的目光直視深深的凝視自己,似乎在尋找什麽一般的盯著她看。


    慕容嬌嬌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因為軒兒以前從不會如此,她微垂長睫,淡淡的道:“本宮派人送到你宮裏的花,你看到了嗎?”,這麽長的時間不見,他們之間難免生出間隙,而現在軒兒漸漸長大了,她卻突然覺得,他們似乎從未靠近過,一直都離得這般遠,即便,他現在就站在她的麵前,她還是覺得讀不透他的心。


    南宮辰軒這顆幼嫩的心裏究竟藏著什麽?為何每一次再見,她都覺得他就似那難解的謎題一般,又深奧了幾分,更加的難以琢磨和參悟。


    南宮辰軒俊俏的臉上依舊在笑,稚嫩的聲音已經多了幾分成熟的味道:“兒臣看到了,兒臣將母後親自修剪的花都擺在書房裏,時時刻刻的看著,想念著母後。”


    作為一個母親,聽了這句話應該覺得高興,但慕容嬌嬌卻覺得十分怪異和別扭,她輕柔一笑,抬手撫過他的衣襟,但動作卻又頓了一下,隨之收回手,道:“軒兒已經有了家室,衣裳都穿的齊整多了,母後還將你視作孩子,要為你整理,卻不知,已經齊整得不需要母後整理了。”


    南宮辰軒目光垂下,落在了慕容嬌嬌手腕上的那竄茉莉花上,他突然抬手握住慕容嬌嬌的手,隱藏的目光有著令人察覺不住的異樣:“母後這串花有些被捏碎了,殘缺了就不好看了。”


    慕容嬌嬌心下一沉,她驀地低眸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茉莉花手串,剛想抽回收,說這是隨意帶著玩的,熟知南宮辰軒竟突然抬手扯下了那竄花。


    慕容嬌嬌怔住,有些蹙額看著南宮辰軒,卻見他似變戲法一般的從袖中抽出一竄用柔軟金線串成了一竄雪白的鈴蘭花手鏈來,然後慢慢的一圈一圈綁在慕容嬌嬌雪白細嫩的皓腕上,口氣淡淡的道:“茉莉太小家子氣,不適合母後,兒臣給母後特地挑選了上好的鈴蘭,蘭,冰清玉潔,幽然空穀,才適合母後。”


    慕容嬌嬌心頭陡然一寒,她猛然抽回手,目光冷然的盯著南宮辰軒,卻見他亦是這般冷然的看著她。


    “全部都給本宮退下”慕容嬌嬌下令,隨之,寢殿內伺候梳洗的宮人全部退出了宮殿。


    “母後生氣了,為什麽?”南宮辰軒冷冷的凝視慕容嬌嬌,眼底隱隱的沉溺著一絲傷痛,但那情緒卻被重重的冰霜包裹,變成了憤怒。


    慕容嬌嬌鳳眼微眯,腦海中搜索著昨夜的種種,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沒有發覺有人跟蹤,可他怎麽會……。腦海中靈光一閃,慕容嬌嬌突然想起來在玥府太液池時發生的事情,美目閃過寒光:“你跟蹤我?”


    一直以來維持的平穩似乎就要坍塌了,南宮辰軒曾經隱藏不發的深沉和詭異似乎瞬間顯露了出來,他俊美的臉上沒有笑意,眼底更是冰冷,但是薄唇卻微微勾起:“母後,兒臣昨夜一直都在想,若是父皇知道母後與他最忌憚的親王深夜私會,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慕容嬌嬌如遭雷擊,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黃口小兒擺了一道,她道:“你要去你父皇哪裏告發母後嗎?”


    南宮辰軒凝視著慕容嬌嬌許久,眼底的掙紮和痛恨那般明顯,似乎就要形成怒火噴發出來,但,慕容嬌嬌嬌等了片刻,卻是他突然撲進了她的懷中,雙手緊緊的勾住她的脖頸,沙啞的聲音帶著戾氣和不甘低低地的吼道:“母後答應過兒臣,會一直陪著兒臣的,母後答應過的……”


    南宮辰軒突然的激動讓慕容嬌嬌措手不及,但聽了他的低吼的話語後,她卻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內心卻仍覺得存有畏懼,因為軒兒那出神入化的武功,竟能悄無聲息的躲過她敏銳的直覺,輕易的跟隨她的行蹤。


    “軒兒,母後不會違背當初的承諾,你放心”慕容嬌嬌哄著南宮辰軒,但是自己心底卻隱隱的沉了下去。


    南宮辰軒沒有放手,反而似耍賴一般的更加摟緊了慕容嬌嬌,他的溫熱的氣息吞吐在她的發髻上,令她覺得有些不適,但在此時卻又不忍推開他,隻能隨他,片刻,又聽他道:“那母後以後都不允許和王叔見麵,兒臣就當沒有這件事。”


    慕容嬌嬌秀眉一黜,說不出什麽原因,提到南宮浩玄,她心頭就有種說不出的窒悶,她微微失神,但這遲鈍的間隙卻惹怒了南宮辰軒,他沒有聽到回話,心下一沉,抱著慕容嬌嬌的手便猛地收緊。


    慕容嬌嬌秀眉一動,隨之想推開南宮辰軒,但他的手勁卻大的有些駭人。


    “軒兒……”慕容嬌嬌呼出聲,因為鎖骨因他的力氣隱隱有些疼痛,幾乎喘不過氣,而且這樣被別人看見隻怕也會引起誤會。


    慕容嬌嬌的抗拒惹惱了南宮辰軒,他猛然放開她,卻扣住了她推開他的素手,目光如火一般的看著她,狠戾的令人覺得驚惶。


    南宮辰軒薄唇抿得極緊,甚至有些駭人,那俊俏的小臉似乎瞬間變成了惡魔般猙獰,慕容嬌嬌驚住,她想甩開他,卻發現他的力氣實在大得令人不可思議。


    “你…軒兒,放開母後”慕容嬌嬌有些懊惱的下令。


    “我不放……”南宮辰軒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說出。


    這真的是南宮辰軒嗎?這個十歲的孩子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慕容嬌嬌怒從心起,她貝齒一咬,隨之一收力,騰起翻身,落地之時猛然將南宮辰軒從身後甩上前去。


    南宮辰軒身子空中如同秋葉一般飛舞起來,眼看著就要撞上宮殿內的石柱,但千鈞一發之時,他雙腿在柱子上瞪起兩腳,竟靈活的落在了地上,但赤紅的怒目卻充滿不敢相信的看著她。


    南宮辰軒的武功果然不弱,所謂猜想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諸如此刻,慕容嬌嬌親眼看到了南宮辰軒的武功,不覺驚詫,她指著他道:“那夜在玥府太液池,也是你?”


    南宮辰軒也許是沒有想到慕容嬌嬌竟然會這樣對他,眼底更為盛怒,那模樣一點都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兒,反而像一個魔鬼。


    “母後是想讓兒臣去將你與景王叔的事情告知父皇嗎?”南宮辰軒不答反問,絲毫沒有以前那種任性撒嬌的模樣,簡直比南宮浩風更為深沉老練。


    “你威脅我?”慕容嬌嬌黜眉,隨之揚聲道:“你我現在是母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宮若是死,你也什麽都沒有。”


    南宮辰軒突然冷笑,眉宇間更為猙獰,他吼道:“兒臣除了母後之外,什麽都不想要,母後說過,唯有做了皇帝,才可以得到一切,而兒臣要做皇帝,隻為了得到母後。”


    慕容嬌嬌瞳孔猛然一收,她喝道:“荒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南宮辰軒突然咆哮,一拳凶猛的擊在了身後的石柱上,頓時,碎石崩裂,發出劇烈的聲響,同時他小小的拳頭也沾滿了鮮血。


    慕容嬌嬌呆住了,怎麽會,怎麽會這樣……難道,軒兒他,他竟然要她這個母後嗎?


    ……


    南宮辰軒什麽時候離開的,慕容嬌嬌不知道,她呆呆的坐在貴妃椅上,整個人都懵了。


    多少年來的經驗和手段,讓她練就了無動於衷,但今日,她卻第一次被一個孩子的吐露真言而動彈不得。


    也許是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超乎了自己的所想,所以她在感覺到莫名的驚惶之時已不能思考,腦海中反反複複都是南宮辰軒那張狂暴怒的模樣。她隻年長他三歲,可是,可是他分明隻是一個孩子,一個十歲的孩子為什麽會對一樣東西露出那樣狂熱占有的眼神?


    逢場作戲,慕容嬌嬌很拿手,虛情假意,她當仁不讓,但是在每每麵對南宮浩玄的時候,她總是不經意間就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而昨夜又因為去見他,而讓南宮辰軒變成這樣……


    慕容嬌嬌閉上雙眸,狠狠的壓下去今日發生的混亂與不堪,但是心緒始終難以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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