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幽沉黑暗,悶熱的空氣彌漫在整個靈虛宮內,讓人喘息不過,大殿外,伸手不見五指,漆黑的令人驚悚,大殿內,寂靜沉悶,隻餘下隱隱的哭泣聲。剛才的喧鬧已經消失,沒有子嗣的嬪妃在侍衛的挾持下全部踏出宮殿,那聲聲抽泣和嗚咽聲也被埋沒在風中……


    慕容嬌嬌獨自站在空曠淒冷的大殿上,仍憑空洞的大門外,狂風肆意的吹翻起她的錦袍,嬌美的容顏帶著漠然和寒意,目光清澈如水一般的凝視著大殿外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紅唇緊緊的抿起,隨後在身後的寢宮大門再次開啟的時刻,淡漠的道:“剩下的事情,都交由太子處理,本宮…累了。”,說罷,她抬步走向了大殿之外。


    “恭送皇後娘娘……”劉公公等人立刻叩拜在地,俯身磕頭。而南宮辰軒隻是挺直了身體,目光深沉的凝視著那抹嬌柔的身影隨同這裏原本的一切喧鬧一同淹沒在大殿外的漆黑中……


    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皇城之中巍巍森嚴,但卻已經變成了主子。


    南宮浩風駕崩的消息沒有透露一點,因為,嬪妃還未真正的前往磕頭,雖然,靈虛宮內的幔帳和帷幕早已經變成雪白色,可厚實的宮門卻被緊緊的關閉,誰也窺探不到裏麵的情境,宮中的聖旨隻稱,帝王依舊昏迷,需要安養,下達旨意讓太子臨朝。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南宮辰軒便上了早朝,這一次,朝廷上已經沒有異己,所以再不會有任何的刁難。太子在朝堂上頒布了帝王昨夜下的聖旨,吩咐張貼皇榜,昭告天下,細數賢貴妃的罪行,收回瀟將軍父子的兵權,一夜之間,大周王朝的驃騎大將瞬間成為了千古罪臣,也引起了驚駭了天下百姓。但,對於太子掌權,臨朝議事,卻沒有什麽傳聞,沒有人會覺得太子年紀太小,或無法撐起家國大業,因為,太子的賢德聲名早已遠播天下,銘記於民心。


    三日後,福親王病逝的消息傳回了皇城,護送前去邊疆的侍衛也改變了行程,帶著遺體正在回宮的路上,而隨從的兩位兵部大人也因護主不周而自刎謝罪。於是,納蘭鴻飛在朝中僅有的擁護者已經全部落網,而他府中的數萬學生和門客也瞬間四下散去,唯恐與納蘭府沾染上一點關係而受到牽連。納蘭夫人接到降罪聖旨之時,當下昏厥,昔日輝煌的府邸也瞬間蕭條敗落,淒慘無比。


    為了順利的將瀟氏父子押回伏法,南宮辰軒派遣了龐將軍率領了兩萬大軍前往調換,更為了安龐將軍的心和預防邊疆將士的情緒,南宮辰軒冊封了鶯美人為鶯太妃,賜居永樂宮,又派人在宮廷中釀製大量果酒、點心,隨同龐將軍的軍隊一同前往邊關,分發給將士,以示新帝對他們的掛念。


    而當瀟將軍一被擒拿,宮中就宣布了先皇駕崩的大喪消息,而後宮嬪妃也都在前往靈虛宮哭靈三日之後,按照大周朝的規矩,無子嗣者全部跟隨先帝的靈柩前往護國寺守靈三年,有子嗣者,則聽候冊封,收拾東西各自前往封地。


    先帝大喪,太子登基,南宮辰軒特地命令禮部將登基大典置辦得分外簡單,除了下旨冊封皇後位皇太後,鶯美人為鶯美太妃之外,其他嬪妃全部冊封為太妃。隨後的七日,南宮辰軒便每日都身著孝服跪拜在靈虛宮大殿內守靈,又因天氣炎熱盛暑,幾次昏厥,但每次休息清醒之後,卻依顧如此。


    劉公公見新帝如此,頓時慌得沒了主意,隻能隻身前往鳳儀宮稟報。慕容嬌嬌並未插手守孝之事,畢竟新帝有如此胸懷,對政治亦有好處,但,南宮辰軒守孝的第三十九天,卻因中暑昏厥,三日不醒。


    頓時,朝中上下都亂了枝節,紛紛前往鳳儀宮中跪求皇太後照顧好新帝龍體,勸慰新帝要以家國社稷為重,切勿傷心勞神,因而慕容嬌嬌無奈,隻能打開了鳳儀宮關閉了將近一個半月的沉重紅漆大門,前往淩霄殿中看望新帝。


    淩霄殿已不在是以前的模樣,雖然依舊如以前那般冷靜,透著寂寞的味道,但卻不如以往奢華繁複,當初的金碧輝煌猶在,可已物是人非。


    寢殿中,南宮辰軒躺在床榻上,繁複的幔帳被層層撩起用白玉龍尾勾束住,慕容嬌嬌踏進大殿,看著床榻上的人,雖然才一個多月不見,但他卻有似長高了不少,眉宇之間略顯出了霸氣和威嚴,隻是那緊蹙的英眉卻似承載了太多的心事一般,緊緊的糾結著。


    “新帝的身子如何?”慕容嬌嬌問一旁伺候的林安和劉公公。


    林安忙上前答道:“回稟太後娘娘,安太醫說皇上是連日勞乏過度,再加上天氣盛熱沉悶而中暑,皇上已經服過藥了,等會就會醒來,隻是要安養一段時辰,不能再去守靈了。”


    慕容嬌嬌目光微沉,她不知道南宮辰軒為何這般折磨自己,但他的脾性如此任性,實在令人擔憂,她輕歎了一口氣,道:“新帝仁孝,先皇駕崩必然悲痛,但你們也應該勸阻,讓新帝好好休息。”


    “奴才該死”林安立刻低垂腦袋,但隨即又道:“奴才們勸過皇上多次,但是皇上執意要守靈,奴才們不敢多話。”


    慕容嬌嬌秀眉微蹙,抬手示意他們都下去。劉公公和林安立刻低垂腦袋,匆匆退下。


    慕容嬌嬌環顧了一眼寢殿,目光無意中瞥見了大殿中央擺放的螭龍鎏金雙耳福字香爐,爐中用的香料是鳳儀宮最常用的合歡香,也有蜂蜜的香軟氣息,但,隱隱之中似乎增加了一味花香,那氣味清幽細膩,令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


    慕容嬌嬌走向香爐,想看裏麵的作料,卻無意中看到宮人因疏忽而遺漏的一枚雪白的鈴蘭花,慕容嬌嬌微怔,立刻明白了這種清幽的香氣究竟從何而來。其實這一個半月來,慕容嬌嬌打點好後宮的所有事物之後,便將自己關閉在鳳儀宮中不看再踏出一步,她不想見到南宮辰軒,也不想再與皇太後等人周旋,因為她要的,都已經得到了。


    而在她以為,南宮辰軒的情感也不過隻是一種依戀,待他漸漸長大,明白事理之後,就不會再如小時候一般的任性,更不會怡情於鈴蘭這種寂寞的花。可是,此時此刻,慕容嬌嬌卻覺得,南宮辰軒似乎已經中了這名為鈴蘭的毒。


    委身,撿起那枚鈴蘭,她手腕上的鈴蘭花手釧早已枯萎被摘下,但是袖籠中幽香卻似已經生了根一般的隱隱約約,再也趕不走。她捏著那枚花,目光幽沉,隨之打開香爐的螭龍蓋,將踏放進了爐中。


    香爐內,盛滿了雪白的鈴蘭花,在合歡香中焚熏的有些變色,但依舊嬌美小巧。慕容嬌嬌蓋上香爐蓋子,突然感覺身後有道炙熱的目光凝視自己,她怔了怔,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南宮辰軒醒了。


    “皇上醒了?”慕容嬌嬌淡淡的說道,她轉身望向他深沉的目光,不動聲色的走上前去,從袖中扯出手帕,在他冒著汗珠的額頭上擦了擦,床前案幾上擺放的冰塊冒著白霧一般的寒氣,讓整個寢宮涼爽不少,但是南宮辰軒身上依舊十分燙。


    南宮辰軒凝視著慕容嬌嬌,並不說話,那眼神卻似一抹深幽的潭水,看不到底,但薄唇卻抿起了一抹淺淺的笑,那模樣,像極了頑劣的孩童在睡熟之後露出美夢中的笑容。


    慕容嬌嬌秀眉微蹙,剛想開口說什麽,卻聽聞南宮辰軒沙啞的聲音吃力的道:“母後,我們打個賭如何?”


    慕容嬌嬌目光微動,疑惑的道:“皇上說什麽?”


    “六年”南宮辰軒似失神一般的凝視著慕容嬌嬌麵容,聲音低沉:“給我六年,如果那時候母後還是覺得我不好,兒臣就……”,說道這裏,他目光暗沉了一下,隨後淡淡的吐出兩個:“放手……”


    慕容嬌嬌的心似突然被什麽東西刺過一般,流淌過莫名的疼,她黜起眉宇,想說什麽,但大腦卻一片空白。


    “兒臣知道,母後不想再見兒臣了,所以兒臣跪在靈虛宮前向父皇懺悔,每一次跪得昏厥,兒臣都會在夢中想著,也許醒來時,母後就會來了,可是每一次,兒臣都失望了”南宮辰軒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痛苦,那種情感十分濃烈,甚至讓慕容嬌嬌心頭覺得沉悶,他的口氣,絲毫不似一個孩子,可是,他明明還十歲,他還不該懂得太多……


    “皇上累了,好好休息吧”慕容嬌嬌垂眸,想掩飾自己的心慌,但她剛要走,素手就被南宮辰軒的小手緊緊的握住,她微怔,轉頭望向他,卻見他深深的凝視她,低啞的道:“可是現在兒臣覺得踏實了,因為母後終於來了”,南宮辰軒笑起來,那模樣天真而溫暖,幾乎要讓人產生憐惜的錯覺。


    “母後來了,兒臣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了,母後,聽過一句詞嗎?”南宮辰軒依舊笑著,但握著慕容嬌嬌的手卻原來越鬆,他似乎已經被燒得有些迷糊了,雙目也慢慢閉起,但是口中卻還在呢喃著:


    每思君影倍傷情,傾淚成鈴串串瑩。


    積綠縫裙清素雅,拈香四野喚卿卿。


    慕容嬌嬌心頭猛地一震,她知道,這時一首‘詠鈴蘭’,鈴蘭花,原來他……


    “皇上”慕容嬌嬌看著南宮辰軒漸漸迷糊的模樣,心頭一緊,立刻對殿外揚聲道:“來人,快請安太醫……”


    大殿外,劉公公推門而入,安太醫快步入內,跪在床榻上為南宮辰軒把脈,慕容嬌嬌秀眉緊黜,沒來由的心慌起來。安太醫也是眉頭緊鎖,請了脈後又起身去翻南宮辰軒的雙眼,沉重的麵色這才緩下來,可他剛想稟報新帝的病情,突然聽到床榻上的男子有呢喃了幾句,於是立刻俯身聽著。


    “皇上可是要吩咐什麽?”劉公公忙上前問道,他身後,林安緊緊的跟隨著。


    安太醫麵色滿是疑惑,滿是怪異,他起身後立刻答道:“皇後娘娘,皇上好像在念一首詩。”


    “念詩?”劉公公呆住,慕容嬌嬌微微一怔。


    “是,好像是‘瑩潔勝如蘭,幽居在山林。雖有串串鈴,何人聽我音?’”安太醫答道。


    劉公公等人有些摸不著頭緒,但機靈的林安卻蒙的一拍腦門,道:“皇上素喜鈴蘭,連焚香都要將它放在香爐中,鈴蘭長得如鈴鐺一般,這首詩定然是說鈴蘭花。”


    眾人若有所悟,但慕容嬌嬌卻覺得自己的心似驀地沉入了深海,但她仍說服自己,南宮辰軒隻是寂寞,等他長大了,自然會好的。於是她斂睫,吩咐劉公公等人照顧好新帝之後,便轉身離開……


    ------題外話------


    今天工作忙,就更這些,不好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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