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關口,已經駐紮了大周國的鐵血雄獅,深秋的陽光下,那一副副青墨色的鎧甲閃耀著鏗鏘剛毅的冷光,在慕容嬌嬌乘坐馬車進入軍隊要塞的駐紮區域的時候,撩起簾子看到的便是整齊劃一,戒備森嚴的景象。(.好看的小說)馬車在進入營地時,就放慢了速度,看守戒備的士兵上前,撩開馬車的簾子,在看到安太醫時,微微頷首,但在看到清秀俊俏,一身男裝長袍,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慕容嬌嬌時,卻大聲問道:“出去采藥的時候,不是隻有兩個人嗎?現在怎麽多了一個多出來,他是誰?”,那士兵指著慕容嬌嬌問道。


    安太醫忙笑道:“這位是皇宮裏的醫女,是我飛鴿傳書進皇城,讓她快馬跟過來,好讓我有個人手幫忙的。”


    那侍衛一聽說是皇宮裏出來的醫女,先是有些訝異,但又仔仔細細打量了她幾眼之後,似乎已經確定了她的確是個女子,便道:“既然是皇宮出來的,那麽以後就寸步不離的跟隨著安太醫,軍中不準有女人出入,違者斬立決,所以你平日也就伺候皇上和將軍吧。”


    慕容嬌嬌垂眸,微微頷首,道:“是。”


    那男子見慕容嬌嬌少言沉默,樣子很像深宮裏出來的女子,便不在懷疑,放下垂簾放行。


    馬車快速的行進的駐營地,在軍隊的一個支帳前停下。慕容嬌嬌抬手掀開馬車的窗簾,望向前側的營帳,發現這裏靠近營地最中央的那個明黃色的大帳,心裏已經明白,這一定是安太醫居住的地方,於是在安太醫抱著一堆藥材下車時,也跟隨著躍下,將那一籮筐的藥材都搬運下來。


    丁旭停好馬車,便翻身下來,接過慕容嬌嬌手中的籮筐,笑道:“我來搬吧。”,慕容嬌嬌沒有說什麽,隻是跟著他一同走進了安太醫的營帳內。安太醫的營帳中四處都擺滿了各色的藥材,大多都是從皇宮裏帶出來的,紙包藥材、藥罐子擺了一地,整個營帳內也充斥著一股濃鬱的苦澀藥味。


    看來,大周與西域之戰也是在所難免了,如果南宮辰軒禦駕親征隻是想用大周的百萬雄師威懾西域大漠,震我朝天威的話,安太醫根本無需準備這麽多的藥材。慕容嬌嬌在安太醫和丁旭忙碌著將采擷來的藥材分類的時候,走到了藥爐前,看著藥罐子中殘留的藥渣,趁他們不注意時,捏起一些在手中分撚,立刻就認出了其中的幾位中藥,這似乎是用來安神靜心的,但是其中又摻雜了很多細碎的黑色渣子,聞起來味道很是怪異,分辨不出是什麽。


    “安太醫,這是什麽藥?”慕容嬌嬌故意問道,隨之捧起藥罐子,緩緩的道:“看起來是安神驅夢的,可是其中又摻雜了很多東西。”


    安太醫見慕容嬌嬌站在那個藥爐前,麵色陡然變了,他急匆匆的走過來,但想責怪她時,又頓了一下,隨後卻是歎息了一聲,道:“看來選你來幫忙,是對了。這藥是我給皇上配置的,皇上連夜噩夢不斷,時常一夜不能合眼,所以我用幾味安神的藥材配置了這副方子,可是,皇上並不時常服用,隻是在噩夢侵擾不能罷休的時候才用一副。”安太醫說的十分無奈,他眉宇緊蹙,看起來很是為此事憂心。


    聽到是南宮辰軒所服用的藥,慕容嬌嬌的心猛然一抖,看著手中的藥渣,也瞬間明白了這究竟是什麽藥。她一直都以為皇帝已經徹底忘記了,可是卻沒有想到,直到現在還在服藥,垂眸,慕容嬌嬌慢慢的放下的藥罐子,他恨她有那麽深嗎?以至於現在都無法忘懷,或許……還是他心裏還有別的事?


    “皇上,一直都噩夢不斷麽?”慕容嬌嬌聲音極低,幾乎有些幹澀。


    安太醫點了點頭,突然就抬眼望向她,少許,沉凝的道:“是啊,皇上自從……自從皇太後薨逝之後,便一直如此,我身為臣子,卻不能效力,實在是慚愧。對了,皇上每日正午時都會休息片刻,等皇上醒了,也就是服藥的時間,我現在煎藥,等過了片刻,我帶你去見皇上,以後,這帖藥,就由你送過去吧。”


    慕容嬌嬌驚住,安太醫是要讓她去見南宮辰軒?慕容嬌嬌立刻搖頭道:“民女卑賤之軀,豈能麵聖,還是不必了,這藥,還是民女煎熬了,讓太醫送過去吧。”


    但安太醫卻十分固執的道:“姑娘害怕麵聖,我心裏清楚,但是姑娘現在裝扮成男子,清秀俊俏的很,皇上不會發覺你是女子的,而且,或許你送過去的藥,皇上會喝吧。”


    慕容嬌嬌呆住,有些不明白安太醫的話,但是她還想婉拒,可安太醫卻已經開始準備藥材,生火煎熬了。他一邊教慕容嬌嬌尋找所需的藥材,一邊解釋每一種的藥材的用途,當真如在馬車裏說的那樣,似要將自己畢生所學都教給她一樣。而後,在藥材齊全之後,又說了加水量,便讓丁旭帶著慕容嬌嬌去梳洗,更換幹淨的衣物,半個時辰後,藥煎好了,便要帶著慕容嬌嬌去麵聖。


    在丁旭單獨居住的營帳裏,慕容嬌嬌用溫水將自己清洗幹淨,更換了一件青色的長袍,又將長發束起,帶了一頂帽子,看起來就像是清秀俊俏的書生一般。丁旭走進帳篷,見慕容嬌嬌裝點完了,便笑道:“姐姐這樣裝扮真俊,可要將孫將軍都比下去了。”


    似乎在丁旭的眼中,孫將軍便是這個世界上最英明神武的男子了,所以無論做什麽事情,他都會習慣的拿孫將軍來比較。慕容嬌嬌淡淡一笑,道:“你的孫將軍就是天下最完美的男子,誰都比不上。”


    “哪會,姐姐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孫將軍都比不上。”丁旭貧嘴的說道,隨後便將懷中抱著一疊便如撲在了席子上,攤開整理好,將枕頭放在與他的枕頭前麵,正好擺成了頭對頭,他便整理便笑道:“姐姐就住我的營帳吧,我已經將這件事稟報了孫將軍,將軍說讓姐姐自己小心,軍中不如其他地方,不過姐姐有安太醫擔保,應該不會有問題。”


    慕容嬌嬌用毛巾擦拭雙手,那纖細修長的素手依舊白嫩,不染絲毫歲月的痕跡,可是,她的年紀雖然才十九歲,但是真正的心理年齡卻已經很老了。垂眸,慕容嬌嬌放下毛巾,不讓自己再去想這些物是人非的事情,隻想著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便問道:“丁旭,大周和西域一定會打仗嗎?”


    丁旭呆了一下,他停下手中鋪設床鋪的動作,隨後盤腿坐在席子上,似乎也在想這件事,他開口道:“我也問過孫將軍,但他不肯告訴我,隻是讓我好好跟隨著安太醫采藥,看好後備隊每日的糧草和軍中物資,其他的事情都不讓我管。”


    慕容嬌嬌有些疑惑,她道:“孫將軍不是想讓你在戰場上曆練麽?為什麽突然又讓你去後備隊?”


    丁旭對這件事也似耿耿於懷,但在他的心裏,孫將軍似乎無論做什麽都是對的,於是他便笑著道:“皇上禦駕親征,衝鋒在前的必然都是勇猛之士,我才十五歲,個頭又小,肯定不行的,更何況,我聽說西域人長得又高又大,強壯的很,那些突厥蠻子和胡騎的刁民也都是窮凶惡極,十分厲害。”


    西域人的確強壯霸氣,不過,放眼望向大周的這些氣勢軒昂的士兵,卻與之毫不遜色,不過,孫將軍的擔憂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那樣彪悍的西域人,丁旭才十五歲,就算有天生神力,也未必能夠保全自身,於是她淡淡的道:“孫將軍對你的確很好,不過西域人雖然彪悍,驍勇者居多,但卻有勇無謀,加之大漠環境惡劣,糧草和軍資都缺乏,所以現在我們已經占盡了地利,不用懼怕。”


    丁旭眼底流露出了幾分詫異,他猛地跳起來,似乎很是崇拜的看著慕容嬌嬌,大聲道:“原來姐姐還懂這些呀,我的好姐姐,我……。”,丁旭的話還沒有說完,慕容嬌嬌就突然聽到了大帳外的一些細微的異響,她立刻捂住丁旭的嘴,讓他噤聲,隨後自己快速的走到了床鋪旁邊,背對著營帳門收拾東西。


    丁旭怔了一下,還未回神,就見營帳門猛然被掀開,一個高大的士兵朝裏麵怪異的看了一眼,在看到慕容嬌嬌的背影時,才道:“那個人就是安太醫帶來的藥童吧,你,安太醫的藥已經快要煎熬好了,讓你準備著送給皇上服用呢,快點出來。”


    丁旭驚詫之餘,怪異的望向慕容嬌嬌,眼底閃動著疑惑的神色,似乎在奇怪慕容嬌嬌是如何知道有人要過來一般。慕容嬌嬌卻沒有理會他的詫異,隻是轉身對那士兵微微頷首,隨後低垂著頭踏出了營帳,跟隨著朝安太醫的營帳裏走出。


    還沒有接近那個堆滿藥材的營帳,慕容嬌嬌就聞到了一絲苦澀的氣息,她眉心微動,大步踏進,隻見安太醫已經用棉布折疊好了,按在藥罐子上,將苦澀濃鬱的藥汁倒在了碗裏,那黑乎乎卻又呈獻棕色的液體,散發著極苦難忍的氣息,聞著就令人作嘔,更別說是喝了。


    “你來了,快點將那個烏木托盤拿來,端著跟我進皇上的大帳中,這個時辰,皇上應該醒了。”安太醫倒完藥汁,又用輕薄的紗布淘了藥渣子,這才又倒進一個精致剔透的白玉碗中,旁側放了一枚純銀所製的勺子,讓慕容嬌嬌捧著。他擦拭了一下沾染了藥汁的手,隨後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尋思著什麽,但隨即便道:“你就跟著我吧,若有適當的時候,放機靈一些,勸皇上喝藥。”


    慕容嬌嬌秀眉蹙起,她冷凝的麵容低頭,默不作聲的跟隨著安太醫的腳步走向了不遠處的明黃大帳。在兩側守衛森嚴的士兵掀開大帳時,她心頭一陣壓抑,但卻隻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隻是每走一步,她的頭就垂得更低,待看到安太醫的腳步停止時,她的臉幾乎都杵到了藥碗,那苦澀的氣息撲在她的麵容上,讓她不由得頭抬了一抬,有些仍受不住。


    “皇上,藥煎好了,還請皇上趁熱服用。”安太醫沉穩恭敬的聲音在她身前響起。但是,她僵直了許久,卻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響,似乎,這個營帳內空蕩無人,隻有她和安太醫兩個人而已。


    目光不由得微微抬起,但還沒有望見帝王,就聽到了林安的聲音:“安太醫身後的那個人看起來很是麵生,似乎不曾見過。”,慕容嬌嬌一震,而安太醫則回道:“林公公細心,這個是孫將軍安排的藥童,跟隨老臣上山采藥,以後也會負責皇上每日的藥膳。”


    林安點了點頭,並沒有疑惑什麽,隻道:“將藥端上來吧,皇上正在看折子,暫時沒功夫。”


    安太醫微微轉身,小聲對她道:“去吧,端穩了。”,慕容嬌嬌垂眸低頭,隨後一步一步,十分謹慎的走上前去,在接近帝王的烏木翹角斜飛的紫檀案幾時,緩緩的將托盤遞給林安,林安看了她一眼,抬手接過。慕容嬌嬌立刻退下,但眼角在掃過那張案幾上的一抹明黃袖擺時,看到了一堆奏折下壓著一副紙張略帶泛黃的畫卷,看不清楚上麵的人,但卻看到了旁側還有一個背影圖,那女子的背影窈窕生姿,似乎身著華袍。


    但是隻是粗略的一眼,慕容嬌嬌也不曾看的真切,她便已經迅速的退回了安太醫的身後,準備離去。但是,她的氣都沒有來得及舒緩之時,就聞林安怪異的開口道:“這個藥童做事有些浮躁,孫將軍是從哪裏找來的人,如此不懂規矩,見了皇上,竟敢胡亂張望,也不知是否可靠,你,抬起頭讓我看看。”


    慕容嬌嬌怔住了,而安太醫則是偷偷的瞥了一眼林安,林安看到安太醫的眼神,有些疑惑,但畢竟話已經說出來了,若是不檢查,豈不令帝王生疑。安太醫無奈,隻能讓慕容嬌嬌抬頭,而慕容嬌嬌在屏住呼吸,慢慢抬頭,清冷通透的目光與林安相對之時,卻見林安頓時驚慌的手一晃,托盤上的藥汁就已經灑了出來,但是這一晃神卻已經補救不急,手忙腳亂之下,竟然連白玉碗連同托盤一同摔在了地上。


    一聲混亂的聲響,那滾燙的藥汁就飛濺在了鋪設著紅毯的地上,眾人都頓時傻眼了,而林安卻還在看到慕容嬌嬌的震驚中不能回神,他聽到破碎聲,手被藥汁燙傷之後才下的立刻下跪,卻又不小心跪在了碗的碎片上,嘶嘶兩聲,疼痛的難以忍受。


    帝王終於被驚動了,而安太醫和慕容嬌嬌早已經跪在了地上,林安連聲道:“奴才該死,是奴才一時疏忽,大意了,打翻了皇上的藥碗。”


    南宮辰軒似乎還沒有回神,他目光清冷的掃視了安太醫等人一眼,隨即又落回了手中的折子上,午睡剛醒的聲音帶著幾分低沉沙啞,道:“是每日送來的安神湯麽?那太苦,灑了也罷了。”


    林安閉眸呼了一口氣,趴在地上道:“是”。


    慕容嬌嬌跪在地上,看著浸在紅毯上,呈現灰褐色,還冒著微微熱氣的藥汁,那苦澀的味道熏上來令她頭暈。慕容嬌嬌朝安太醫看了一眼,隻見他眉宇深鎖,也看著地上的那些藥汁,似乎很是無奈,少許,他慢慢起身,帶著慕容嬌嬌告退了。


    半個時辰後,林安一瘸一拐的到了安太醫的營帳中包紮膝蓋的傷口,慕容嬌嬌在安太醫的指示下尋找止血藥時,隻聽林安抱怨的道:“安太醫,你找到了如此相像……唉,你怎麽也不提前告知我一聲,嚇得我險些都站不穩。”


    安太醫指示搖頭,並不做回答,似乎很是顧忌著慕容嬌嬌。慕容嬌嬌捧著碾碎的藥粉用牛角刮遞給安太醫。安太醫接過便按在了林安的已經清洗完,但卻血肉翻開的膝蓋上,林安嘶的一聲痛呼,但是目光卻是直直的定在慕容嬌嬌的身上,眼底的詫異與驚奇似乎已經超乎了他身體所受的疼痛一樣。


    安太醫將他的膝蓋包紮好,道:“幸得現在邊塞的天氣也很是清涼,隻要多休息,少走動,便會很快愈合。有什麽事情,都吩咐給下麵的人去做吧。”


    林安的目光從慕容嬌嬌身上收回,卻是重重的歎息了一聲,尖銳的聲音不免有些失落和感慨,道:“有時我也知道必須要多調教幾個,讓他們能夠在禦前哄得天顏和悅,但是皇上的性子你也知道,如今除了我們二人還能約莫知道皇上的心思之外,其他人豈能顧及得了冷暖?我是不放心別人伺候皇上,而且皇上最近又常常夢魘不斷,卻有不肯喝藥……唉!”


    林安說道最後,直接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臉色也滿是憂愁。慕容嬌嬌隻是輕微的掃視了他一眼之後,便拿著牛角刮走回了案幾前,將剛才碾藥的材料都收拾幹淨了,隨後對安太醫道:“若沒有什麽事,民女先告退了。”


    安太醫忙起身道:“好,姑娘也忙碌了不少時候,是該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慕容嬌嬌低首,轉身踏出了營帳。大帳外,終南山的清風吹拂在臉上,陽光灑照給人一種綿綿軟軟的感覺,她抬眼望著山上的青蔥茂密,突然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慢慢的走回了丁旭的營帳。


    今日雖然去了皇帝的大帳,但是她卻始終都沒有勇氣看南宮辰軒一眼。慕容嬌嬌坐在鋪設在地上席子上的被褥上,雙手抱著屈起的雙膝,下顎抵著,垂眸沉思。傍晚時,丁旭滿身疲倦的走回了營帳,卻是苦著一張臉,慕容嬌嬌見了,問道:“怎麽了?”


    丁旭很是挫敗的坐在了慕容嬌嬌身側,嘟著嘴巴道:“今日被將軍責罵了,唉,我真是沒用。”


    慕容嬌嬌挑眉,疑惑的道:“後備隊發生了什麽事麽?”


    丁旭十分苦惱的搖頭,但隨即又點頭,想了想,卻又他搖頭,他喃喃的道:“皇上這兩日吃飯不香,宮裏雖然也帶了禦廚來,可無論這麽做,都不合皇上的胃口,孫將軍很是著急,生怕皇上身體吃不消,所以就將我罵了一頓。”


    丁旭還隻是個孩子,也難怪孫將軍一直都護著他,可是伺候皇帝的事情雖然比在戰場上安全,沒有性命之憂,卻也不是什麽美差,因為天威難測。南宮辰軒已經有好幾日都吃不下飯了麽?慕容嬌嬌秀眉蹙起,她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隻是,看眼下的形勢,似乎這一仗已經在所難免,唯一能夠阻止的辦法,就是讓孤獨宸絕不迎戰,可是,大漠上的男兒如同蒼穹上的雄心,無不野心勃勃,豈會怯戰?


    慕容嬌嬌沉思了片刻,決定先幫丁旭將事情解決了,晚上再慢慢回來想辦法,於是她起身,撫了撫傷身略顯褶皺的長袍,道:“帶我去後備隊的小廚房看看吧。”


    丁旭一怔,露出驚詫之色:“姐姐會做飯?”


    “隻會一些家常菜,青菜小粥而已,反正你被罵也罵了,不如試試看吧。現在戰事在即,皇上心裏一定也很煩亂,吃不下也是常事。”慕容嬌嬌隨意的敷衍,但是她自己也不能確定能否幫到丁旭,雖然,她還是對自己的廚藝十分有信心的。


    丁旭想了想,覺得慕容嬌嬌的話也有道理,便又換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笑著攜同慕容嬌嬌一同去了後備隊。軍隊的後備隊被孤獨宸絕在大漠上的大的許多,不過全部都是一些年紀較大的男子。一踏進後備隊的營帳,就見案幾上擺放著很多珍貴的食材,還有一桌的山珍海味,但是卻沒有動過半分。


    慕容嬌嬌看了一眼,轉頭望向丁旭,而丁旭則點頭道:“那就是今日禦廚做的飯菜,可皇上一口都沒動,送回來的林公公說,皇上胃口不好,想吃些清淡的,但是我哪裏敢將清淡的送給皇上吃,而且禦廚也隻會做這些山珍海味,而軍中的青菜小粥也都是隨便熬製的,豈敢送給皇上?”


    慕容嬌嬌看了一眼那些忙碌著的男子,他們個個麵色憂心,可見今日也挨了孫將軍的嘛,於是她走上前,先看了那些洗得幹淨的青菜和其他簡單的家常菜後,便對一個年紀稍大的老者道:“老伯,您先坐下來休息一會,我來吧。”


    那老者有些詫異的看了慕容嬌嬌一眼,但丁旭卻立刻上前解了他身上的圍裙,係在慕容嬌嬌身上,道:“這位是安太醫帶來的藥童,是來給皇上做飯吧,你們好生擔待著。”


    “是”那老者一見丁旭發話,連忙點頭,退到了一旁。慕容嬌嬌係上圍裙,走到鍋灶前,撩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的雙臂,對一旁的丁旭道:“快晚上了,就熬些粥吧,去洗一些野菜過來,切碎了,再煮幾個雞蛋,剝殼遞過來。”


    眾人聽聞慕容嬌嬌那不急不緩的話,的怔住了,這是給皇上做飯嗎?如此簡單,而且還要用野菜,這分明是……。


    丁旭也有些震驚,心裏疑惑著莫非姐姐當真要做家常小菜?他可不敢朝禦前送啊。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那禦廚就走過來,滿是憂心的看著慕容嬌嬌,道:“這個小哥,別胡鬧,這樣的東西豈能給皇上吃呢,還切碎了,那不是牲口吃的嗎?別鬧了,還是我再想辦法吧。”


    慕容嬌嬌卻隻是淡淡一笑,對他道:“皇上連日顛簸,又日夜疲倦,這些山珍海味是肯定吃不下的,但是總不能讓龍體有損,所以無論皇上吃不吃,送去了試試再說。”


    那禦廚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道:“罷了,罷了,你做的,如果不好,給軍中的人吃也就是了,總比不試的好。”,慕容嬌嬌輕笑,也不說什麽,便開始吩咐人淘米、洗野菜,將野菜切成碎抹,又將煮熟的雞蛋去殼,破開,去了蛋黃,將蛋白切成碎丁。


    粥整整熬了半個多時辰,慕容嬌嬌揭鍋時,眾人都聞著香氣圍攏了過來,似乎很是壓抑為什麽熬粥居然要熬上半個時辰,並且能夠散發著誘人香氣。此刻,裹中的粥米已經一粒一粒的漂浮起來,看上去有些像羹湯,而慕容嬌嬌則是吩咐人先將野菜碎末放進去,攪拌之後,又將雞蛋碎丁倒進去,而後依次放了鹽、味精,又將煮熟的雞肉脯切成細小的丁,撒入。銀勺輕微攪拌幾下,香氣已是四溢,惹得眾人都垂延起來。


    那為禦廚看到這粥,眼底也露出了驚奇,但是他還是不放心,連忙自己先盛了一碗,趁熱嚐了一口,接過被燙的咬牙切齒,卻仍然禁不住的讚歎:“太香了,原來野菜粥居然也這麽好吃。”


    慕容嬌嬌盛了兩碗放進了小廝抬來的紅漆蓮花雕鏤的飯盒內,分別擺放在上下兩側,隨後讓人蓋上蓋子,插上銷子,抬去禦前。丁旭也在後麵跟著禦廚嚐了幾口,覺得甚是有滋味,便連忙上前對慕容嬌嬌道:“姐姐好手藝啊,這粥真真的好吃,姐姐既然有這麽好的手藝,可千萬別糟蹋了,還是跟隨者那些人去禦前吧,免得皇上覺得好吃,問起做法,這些奴才說不出來。”


    慕容嬌嬌一怔,她是不願意去見南宮辰軒的,但是丁旭卻拉著她就往前麵跑。明黃大帳中,慕容嬌嬌和丁旭跪在紅毯上,大帳內,仍然存有一絲絲的那苦澀的藥味,他們二人都不敢抬頭。而在一旁的伺候的林安在看到那碗怪異的粥時,半信半疑的用銀勺先嚐了一口,在覺得十分有滋味時,略帶欣喜的對南宮辰軒道:“皇上,這粥的味道實在是好,皇上還是嚐嚐吧。”


    慕容嬌嬌沒有抬頭,也沒有刻意去看上麵的動靜,但是丁旭跪在那裏不時的抬頭,十分不安靜。似乎聽到了銀器碰觸瓷碗的聲音,少許,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上麵幽幽的傳下來:“味道的確不錯,這是誰做的?”


    林安一雙眼睛掃向慕容嬌嬌,答道:“回稟皇上,是孫將軍帶來,給安太醫做藥童的小廝做的,如果皇上味道好,合胃口,以後的禦膳就都讓她做吧。”


    南宮辰軒沉凝了片刻,慕容嬌嬌跪在下麵,覺得很是壓抑,因為,她感覺到了那種冰冷的目光籠罩在自己身上。多少個日夜,有時,她在夢中總會看到自己與南宮辰軒再次相遇時的情境,但是每一次,都是從心痛中醒來,因為,她看到的,都是他那雙陌生或者仇視的眼神。


    他們之間的結局似乎也隻有兩種,要麽他永遠的忘記她,要麽,他恨她。


    “抬起頭來”低沉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隻是有些淡淡的疲憊,但是這一句話,簡短的幾個字,卻讓慕容嬌嬌的大腦猛然轟的一聲嗡嗡的作響。她僵硬的,幾乎是艱難的抬起頭,可是長睫細密的垂掩著,不敢去看那張麵容,可是,在抬起頭的瞬間,卻聽到了什麽東西跌落的聲音。


    慕容嬌嬌被嚇住,立刻抬眼,卻看到了南宮辰軒那深邃漆黑的眸子略略一怔,而他手中的銀勺已經跌落在碗中,剛才,那聲音便是銀器碰觸瓷碗的聲響。多少次,她一直在想,忘記她的南宮辰軒會變成什麽樣子,而她現在終於知道了,他比以前更為意氣風發,俊美不凡,器宇軒昂的就似天神一般,威嚴而沉穩。


    幾乎是立刻垂下眼,慕容嬌嬌早已忘記了呼吸,她低垂著頭,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樣的感受了。不知道究竟跪了多久,在聽到那句低沉略帶停頓的‘下去吧’,她才起身,與丁旭兩個人退出了營帳。


    一踏出營帳,終南山猩紅的夕陽便照在了她清秀的麵容上,她看著那紅光,突然閉上雙眼,竟然有種欲哭的衝動,可是,當淚水浸在眼中時,她還是高抬起頭,硬是被自己逼回了。


    也許自己的離開是對的,讓他忘記也是對的,因為她還了這大周江山一個意氣風發而不是當初隻為自己痛,為自己的笑的少年天子。


    “姐姐,你是不是麵聖太緊張了?”丁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慕容嬌嬌垂眸,看到的,卻是他擔憂的稚嫩臉龐。慕容嬌嬌苦笑著搖頭,對他道:“姐姐初次麵聖,心裏自然是害怕的,不過沒事。”


    丁旭笑著點頭,那張臉洋溢的興奮:“姐姐,我今天真是高興。”,慕容嬌嬌卻失落的收斂的情緒,淡淡的道:“我也高興。”


    他們剛走不久,就連林安一瘸一拐的追了出來,呼喊著丁旭。慕容嬌嬌和丁旭停下腳步,隻見林安滿臉興奮的的道:“剛才忘記問姑娘的女子了,不知姑娘姓什麽?”


    “林公公客氣了,草民是男兒身”慕容嬌嬌提醒他。林安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立刻道:“對,對,不知道公子叫什麽呢,剛才皇上可是將您熬製的粥都吃下了,還連吃兩碗,我許久不曾見到皇上吃飯這般的香了,以後,皇上的膳食就都交給你吧。”


    “草民姓慕容,有幸能得公公的讚許,草民倍感惶恐,一定盡心盡力。”慕容嬌嬌淡淡的回答。


    “那就有勞了。”林安也顯得十分高興,敢情皇帝當真許久不曾好好的吃過一頓飯了,所以他太過憂心。


    “公公嚴重了。”慕容嬌嬌淡淡的說道,隨後頷首與林安告辭,與丁旭一同回到了後備隊的營帳中。營帳內,那群垂涎的廚子和小廝都已經圍繞著鍋灶吃了起來,一人拿了一個碗,呼嚕呼嚕的喝著,並且還爭搶的道:“別吃那麽多,給那位小哥和丁旭留一些。”,但是眾人卻依舊你爭我搶,甚至這裏的香氣,都引得外麵守衛的士兵都探進了腦袋,問道:“今天做什麽好吃的呢,這香味還真是讓人頂不住啊。”


    於是,整個後備隊一陣哄笑。


    ……


    自從廚藝得到讚許後,後備隊裏的人,就連那名宮中帶來的禦廚都直接聽從慕容嬌嬌的號令了。丁旭十分以此為傲,覺得自己的兩個最重要的人,簡直就是天下無雙,更是古今難得的絕配,於是便開始亂迪歐按鴛鴦譜一般的時常在孫將軍麵前提起慕容嬌嬌的種種好,也在慕容嬌嬌麵前口沫橫飛的說著孫將軍是如何的威武英俊,對士兵是如何的關懷備至。


    因為丁旭一直都是跟隨者孫將軍的,所以吃飯時,慕容嬌嬌自然也是跟隨著一起。三個人吃飯,孫將軍沉默不語,慕容嬌嬌亦是如此,但是丁旭的雙眼卻左右轉動了兩下之後,笑嘻嘻挾了一塊魚給孫將軍,道:“將軍,這是姐姐親自做的,她聽說將軍喜歡吃魚。”


    慕容嬌嬌秀眉微挑,很想拿筷子打丁旭的腦袋,但是她抬頭,卻見孫將軍正溫和的對自己笑,並且也挾了一塊菜放進慕容嬌嬌的碗裏,對她道:“你多吃一些,太清瘦了。”


    慕容嬌嬌頓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但丁旭卻看得心花怒放,他嘻嘻的笑著,隨後埋頭扒飯,很快吃完了,便起身道:“將軍,姐姐,我吃完了,先出去巡視一下。”,說完,撒腿就跑。


    “你別在意,丁旭就是這樣的直腸子。”孫將軍見慕容嬌嬌若有所思,便淡淡對她的說道。


    慕容嬌嬌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她一直都在尋找契機,卻不知道此刻是否是問話的最好時機,於是她吃下了孫將軍挾來的菜,佯裝淡漠的問道:“將軍駐紮在這裏,莫非真要與西域人交戰麽?”


    孫將軍怔了一下,似乎很詫異慕容嬌嬌的問題,但是他沉默了片刻後,卻溫和的笑起來,對她道:“西域的可汗屢次挑釁,並且在皇上禦駕親征之時,用弓箭射來戰書,如此猖獗的蠻人,若我朝怯戰,豈不成為了懦夫?但是現在一直不發兵的原因,卻是沒有摸清西域的底細,他們的內政很亂,似乎西域的大王妃並不讚許這次對決,但是那叫孤獨宸絕的年輕可汗卻一意孤行,實在是很怪異,所以,現在還隻能靜觀其變。”


    真格娜紗大王妃不讚許孤獨宸絕出戰中原那是一定,因為西域的政權剛剛被收攏,人心也不穩定,更何況,她豈能容許自己的兒子為了一個中原女人拿江山命脈做賭注?西域的內情,整個天下,也隻有真格娜紗大王妃和她知道,至於孤獨宸絕挑釁中原的原因,也隻有幾個人知道,所以就算中原派了探子也不能調差出什麽。


    “既然大王妃不同意兩國交戰,將軍為何不派人前往西域王宮與王妃談條件呢?據小女子所知,這位真格娜紗大王妃,在西域頗有威名,受人敬仰。”慕容嬌嬌緩緩的說道,但是,她卻沒有十足的把握這樣的辦法可行,畢竟孤獨宸絕是大漠上的蒼鷹,勇猛無比,也無所不在,隻怕中原派出的使者根本到達不了王宮,就會死在他的冰刃之下。


    “聽丁旭說,姑娘對軍事戰局也有見解,今日聽聞了這番話,倒的確有些意思。”孫將軍目光沉著的看著慕容嬌嬌,但是,慕容嬌嬌卻有些驚住,隨之垂眸,緩緩的道:“將軍說笑了,小女子隻不過是想到了所有人都會想到的,但卻又不實用的辦法罷了,出此愚見,還請將軍不要嘲笑。”


    “慕容姑娘的性情,在下雖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卻從平日的點滴中看得出來姑娘的聰慧與冷靜,皇上膳食的事情,實在是辛苦姑娘了,作為帝王臣子的,實在無以為報,不過若是姑娘不嫌棄在下是草莽之夫的話……。”孫將軍的話還沒有說完,慕容嬌嬌的手就抖了一下,她立刻起身,佯裝緊張的道:“我突然想起來,安太醫今日讓我早些去他的營帳,還有很多藥材沒有碾好,我險些忘記了。將軍慢用,小女子先告退了。”


    說著,慕容嬌嬌就匆匆的離開了,渾然不知,身後,孫將軍眼底失落的神色與苦笑的表情。他看著滿桌都是自己喜歡的吃的那些菜,終於也放下了筷子,他,最終還是自作多情了。


    一整個下午,慕容嬌嬌都在安太醫的營帳中度過,雖然沒有多少藥材要弄,但是光是為南宮辰軒煎藥,就花去了很長時間。藥煎好後,慕容嬌嬌自己送去了營帳,但卻沒有親自送到禦前,而是讓守衛喚了林安出來。


    林安見是她,便和藹的笑道:“小哥怎麽不自己送進去?”


    “草民卑賤之軀,見不得聖顏,還是有勞公公了。”慕容嬌嬌卑謙的說道。


    林安笑起來,道:“小哥別這麽生疏,今日小哥做的飯菜,皇上也都吃了,或許皇上也不再這般抗拒這藥了呢。”,但是,慕容嬌嬌卻是萬萬不肯送進去,林安無奈,隻能自己端了進去,呈送到禦前。


    可是當日晚上,林安卻原封不動的送回了一碗涼透的藥來安太醫的營帳。安太醫見了,隻是歎息搖頭,道:“皇上還是不肯服藥?”


    “皇上是不被夢魘糾纏得不到萬不得已時,是萬萬不肯服藥的,我也沒有辦法”林安也苦著一張臉。


    營帳外,慕容嬌嬌正準備去跟安太醫請示回自己的營帳休息,卻無意中聽到了這二人的對話,她腳步停住了,瞬間有些無所適從,隨後,隻能轉身朝回走,然後讓丁旭幫她去跟安太醫說了一聲,就言自己今日太累,要早點歇下。


    深夜,慕容嬌嬌睡得並不十分安穩,卻有被朦朧中聽到了一陣馬蹄奔騰震動的響聲。她立刻起身,隻見丁旭也被吵醒了,他揉著惺忪的眼睛,抓起了一件鬥篷披上就跑出去,但隨後又掀開營帳進來,有些緊張的囑咐:“姐姐照顧好自己,我先出去了”,說著,便飛快的穿上鎧甲。


    慕容嬌嬌見他神色不對,而營地上的動靜也極大,便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聽說西域人偷襲了我軍,皇上被震動了,正率領兵馬抓拿賊寇呢。”丁旭說著,便衝了出去。


    慕容嬌嬌坐在被褥上,看著牛角燈忽明忽暗的如豆燈光,目光幽沉。少許,在軍隊的馬蹄聲漸漸遠去之時,她也立刻披上衣服,衝出了營帳,跟隨前去查探情況,可還沒有走多遠,竟被安太醫給攔住了,他氣喘籲籲的道:“我正要找你,沒想到你已經起來了,快點,我軍遭遇西域人突襲,有士兵傷亡,你準備好止血的藥材隨我前去。”


    慕容嬌嬌不及細想,拿了很多止血藥和紗布,便於安太醫一同上了馬車,駕車的士兵快速的趕車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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