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懷疑過這個被我掠回來的中原女人有什麽特殊身份,即便她倨傲倔強,兩次三番的預謀逃跑,甚至聰慧的懂得用安靜來麻痹我和整個軍營的警惕性,並與尼服走的很近。


    她的心思的確不少,但是對於我來說,這隻是一個更有趣的開始,雖然每次發覺她有逃離的念頭,我都極為震怒。我知道大漠的環境不如中原的山明水秀,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希望她能夠欣賞大漠的美麗,於是,我強迫的將她拉出營帳,指著大漠夕陽落山的美景告訴她大漠孤煙直的美景,但是她依舊不領情。


    為了讓她知道,她逃離的後果,我帶她去大漠的山丘上俯往這片蒼茫無邊際的大漠,告訴她就算是西域人也不敢在這片神賜予的地界獨自行動,否則後果隻有死,而且在大漠裏失蹤,隻怕連屍骨都找不到。她是一個極其聰慧的女子,所以她應該明白我話中的警告。


    但是,我終究還是錯算了這個中原女子的手段,就如同我當初看錯了中原大周王朝的那對手段淩厲的母子一樣。


    大漠的夜如同寒冬,北風吹送,寒意凜然。


    今夜,被我派出去刺探的士兵回營地稟報,說已經找到了突厥人行蹤,突厥部落這半年多以來一直都在大漠的深處潛伏,沿路不知道劫了多少中原商戶,將財物中飽私囊。大周王朝的少帝在皇城,而這些商戶被打劫之後,大多都死在了這片蒼茫的大漠,幾天之後被層層黃沙覆蓋,便連蹤跡都不可尋,所以,京都那邊應該不知道這些事。


    但日長深久之後,中原越來越多的商戶在大漠失蹤,務必會使中原朝廷注意到這件事而涉怒西域。西域並不懼怕戰爭,也不畏懼於中原開戰,但是我卻絕不容許西域的名聲敗壞在這幫無恥之徒的手中,所以我當下設下陷阱,約突厥首領見麵。


    當夜,突厥人如約而來,因為他們也畏懼事情敗露,而被西域的王宮裁決,便敬獻了不少牛羊、珠寶和女人過來。尼服將清單交給我時,我便將其揉碎了,對他道:“東西全部收下,但人,一個人都不能走出營地,我要其他的兩大部族睜大眼睛看著,誰才是西域真正的主子。”


    尼服領命去置辦一切事宜,可我卻在這時想到了那個被我關在營帳裏的中原女人。這幾日,我刻意讓尼服與她接近,尼服的母親有一半的中原血統,所以尼服從外貌上長得也與中原男子十分肖似,他身上有種中原書生溫文爾雅的氣質,或許他可以讓那個女人不再那麽警惕和冷硬。


    那個中原女人的確是冷硬的,更是像滿身都張著刺,惱怒和平時的表情都是一樣,冷冷冰冰,若是被我說惱了,更是會飛起拳腳衝過來。不過……我沉思著走進營帳,已經習慣了一掀開營帳就尋找她的身影,她照舊坐在銅爐前麵取暖,而看到他回來時的神情和表情和以前一樣——冷清、冰冷。


    我扯下身上的鬥篷,一層沙粒沙沙的落下,蹙眉,隨後又將目光凝視她。她最近的性格改變了很多,至少不再是滿身是刺,但是我想知道,尼服究竟能夠改變她多少。這幾個晚上,我都住在尼服那裏,而尼服也告訴了我他與她在一起所做的所有事情,說的所有話,尼服告訴他,或許她隻是一個自我保護意識太強,並且不懂得與人交流的女子,若是他肯退一步,那麽她便會溫順很多。


    她會溫順麽?我目光沉沉的看著她,而這個我一直以為是一朵帶刺玫瑰的女子,竟然慢慢的站起來,主動的接過他手中的鬥篷,掛在了一旁的屏風上,然後用那隻纖細白皙的玉手輕輕的拍打。


    我有些詫異,但心頭什麽地方似被觸動了一般,竟然無法控製自己一般的猛地握住了她纖細白嫩的手。我隻是不想讓那雙水嫩的手因為黃沙侵蝕而變得粗糙而已,握住柔軟的瞬間,我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可是下一刻,我卻又順勢將她擁抱進了自己的懷中。


    瞬間,一股幽冷的沁香襲進了我的鼻息,讓我的心似被什麽攫住了,陌生的感覺充斥全身。她柔軟的身子也僵硬起來,甚至有種蓄勢待發的感覺,而我則是立刻為自己的魯莽著情不自禁找了一個借口:“看來我將你托付給尼服照顧一天,是做對了,至少你現在溫順多了。”


    我抱她,隻是想試探她是否如同尼服所說的那樣,隻要自己不再粗暴,她也會溫和一些,沒錯,就隻是這樣而已。我掠她來,也隻是覺得她很有趣而已,僅此而已。


    可是當她在我懷中掙紮的時候,我卻不能夠放開,而是警告的道:“別動”,她真的不動了,我卻詫異的望向她,卻見她倔強的眉宇早已蹙起,從這個角度看,隻見她細密的長睫顫著,紅唇緊抿,那樣子美麗得幾乎可以奪去人的心魂。(.無彈窗廣告)


    我忍不住的低頭吻住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宇,而生出的胡渣卻讓她閃躲,也許是從未見過她這幅極力忍耐,卻又不能閃躲的有趣模樣,所以我竟然瞬間心情大好,朗聲笑了起來,道:“今天有客人來,你陪我一起出席。”


    我要讓她見識一下西域的風土人情。


    可是這個不知感恩的女子竟然拒絕的在我懷中扭動了一下,我心頭頓時一沉,隨即就抬手捏住她的下顎,但大拇指卻不由自主的撫上她柔軟,且帶著溫柔的紅唇,說著口是心非的話語:“別惹惱我,你今天很乖,我原本想打賞你的。”


    今天突厥送來很多珠寶,都是來自於中原,我想,她應該會喜歡的。而且那些上等的絲綢,可以為她做幾件她喜歡的中原衣裳,唔,他記得清單上還有不少狐裘和皮毛,她身子這樣單薄,或許還可以將整個營帳都鋪滿,這樣深夜她就不會覺得寒冷了……


    ……。


    我與突厥首領見會了麵,也在營地周圍的沙地上堆起篝火,下令犒勞士兵,但是卻暗中派了探子和殺手趁著今夜的宴會之機去尋找突厥的老巢,打算在這片前不著西域王宮和草原,後不著中原邊關的地方狠狠的給這幫人一擊,也好讓他們知道厲害。


    這裏的篝火宴會雖然不算盛大,但也是西域民風的一種,所以我也不打算讓這個倔強的中原女人錯過,她應該慢慢接受這片漫無邊際的沙地,知道我西域的狂野的民風和風俗。所以我在於突厥首領寒暄幾句之後,便讓尼服去帶她到我身邊來。


    今夜的她,穿著一身我讓尼服挑選給她的雪白的狐裘長襖,那厚實的狐裘包裹著她嬌小的身子,看起來十分小巧,而那銀白色更如同夜晚的明媚的月關一般,使得她格外的引人注目。她穿著這一身衣裳,即便一眼就能看得出她是中原人,但卻也像極了西域的女子,即便,她如此嬌小。


    我心口一漾,察覺到周到的驚歎時,卻有些不悅,隨後不顧我西域可汗的身份,起身走了下去,在更多人的議論和錯愕聲中將她橫抱起來,走到座位,摟著她嬌小的身子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緊緊的摟著。今夜的她很香,亦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突厥的首領也用與其他的士兵一樣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在詢問我她是什麽人,我冷笑,輕撫她難得溫順的肩膀,用中原話回答道:“我的俘虜。”


    是,她隻是我的俘虜,我們之間不會再有其他的關係,唯一的關係就是我是她的主人,她是我的俘虜,一輩子的俘虜。我用中原話來回答突厥首領,也是要她明白,她這一生,除非我放她離開,否則,她休想逃離。


    篝火宴會四周的人驚奇聲更大了,但是懷中的她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不過這種反應亦是讓我不悅,因為這樣默不作聲的她,令我無法掌控他的心思。但這時,突厥首領卻開始肆無忌憚的打量起她,目光放肆而垂涎,也用中原話道:“的確是個稀罕的寶貝,中原女子都很嬌小水靈,但是能長得這般天姿國色的我還沒見過,孤獨首領,你開個價,要多少牛羊才能換她。”


    用牛羊來換取身份低賤的女人是西域人長久以來一直保存的惡習,也因為如此,所以西域的女人才有了社會地位的尊卑分別,這個不成文的規定,雖然我很不喜歡,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地位的差距,當初我就不可能成功的成為繼承可汗大位的繼承人,我的母妃也不可能對真格娜雅二王妃不戰自勝。


    懷中的人兒在突厥說出這樣的話時候,身子明顯的略顯僵硬,甚至纖細的素手都握成了拳頭抵在我的胸前。雖然隻是細微的動作,但是卻讓我有些開懷,因為至少這樣的反應在告訴我,她很緊張,更不想跟著突厥人。於是我朗聲笑起來,抬手握住了她的小拳頭,對突厥首領道:“突厥部族不是很厭惡嬌弱的中原女子嗎?首領今日怎麽突然對我的至寶起了興趣?”


    我刻意強調了這個女子是我的‘至寶’,杜絕一切人的窺視。如果突厥首領還是不知足,那麽他就是窺視可汗的女人。


    但是我終究是沒有料錯突厥人的野心,他竟然隻是微微一怔,隨即卻表現的更為孤注一擲,不僅認為自己今日所帶的東西足以換取我懷中嬌小的女子,還將他西域隨軍帶著取樂的二十個突厥美人都拿出來,他自信的道:“的確是個至寶,那麽價值肯定不菲,不過孤獨首領不必擔心,我今日帶來的東西足夠換得她。這裏有我的三百隻牧羊和二十匹烈馬,和大量從中原商人手中搶過來的綾羅綢緞和珠寶,隨你挑選,實在不行,我這裏還有二十個突厥美女,她們個個能歌善舞,美貌妖嬈,我相信,換你懷中的這個小女人已經足夠了。”


    三百隻牧羊和二十匹烈馬,的確很誘人的條件,能夠拿出這麽多的東西,也足以說明突厥部落在這兩年裏盛起快速的足夠威脅我的地位,而且他也敢承認自己在搶了中原商人的綾羅綢緞和珠寶,我眯了眯眼,已經篤定今日一定要將突厥部落連根拔起。


    “突厥首領見笑了,一個區區的奴隸何以要用首領這麽多的東西來換,再說,我也不缺牛羊馬匹,更對中原人的珠寶首飾不敢興趣”我冷笑著回應突厥首領,並且輕柔的安撫懷中僵硬的人兒,讓她知道我不會為了這些東西將她拱手送人。


    但是,她的身子卻越來越僵,我蹙起了眉宇,立刻關切的垂眸望向她,捧起她嬌小的臉,問道:“冷嗎?”


    她不回答,目光清透。但我卻依舊下令讓尼服送來烈酒和熱騰騰的蒸肉,且將她擁抱得更緊一些。


    大漠深夜的溫度極低,如果沒有我取暖的話,或許以她這般嬌小的身子,非要凍死不可。


    我用筷子挾了一塊切得極為薄的肉片給她,這兩隻木棍一樣的東西雖然很難用,不過還難不倒我。今夜的她很乖順,或者說溫順得已經出乎了我的預料,我原本以為讓她聽話起碼要花一些時間和耐心,雖然在這麽多人麵前,但是,她竟然沒有讓我這些早就準備好的心思派上用場,竟然乖乖的張開口吃下我的挾的東西。


    不過,卻似故意一般的咬住了筷子。我愣了一下,而她的麵容始終都是冷冷,可那樣子看在我眼中卻似在賭氣,她在賭氣突厥首領要用牛羊買她麽?我想到她可能會因為這個生氣,心情竟然莫名的大好,不禁笑起來,忍不住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口氣中帶著我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幾分寵溺,道:“剛烈的小東西,真是時刻都不讓人省心。”


    多年以後,我總會想到那時她唯一一次依靠在我懷中的場景,如果那時我得到了她,她也如此溫順而俏皮的待在我身邊,我想我應該會用盡一生的寵愛去溺順她,甚至違背我母妃的意思,讓她成為的王妃,唯一的王妃。即便,她的身份不容於西域的王宮和可汗王妃的頭銜……。


    “我再加二十萬兩白銀,換她”突厥首領在此刻突然又開口,竟然一下子加了二十萬兩銀子,並且毫不客氣的將手指著我懷中的她。也許是真的害怕了,她竟然下意識的朝我懷中鑽了鑽。


    我頓時怒從心起,環緊懷中的嬌小女子,不悅且帶著警告的道:“我已經說了,她是我的至寶,除了我之外,誰也別想碰,突厥首領言詞過分了。”


    “隻不過是一個女人,孤獨首領何必這麽小氣,你看看我帶來的這些突厥美人,她們一定能夠好好的伺候首領。”突厥首領卻依舊不知足的揮手豪賭,讓軍營中的那二十個美人全部出來獻舞。


    我冷笑一聲,看著那些女子勾魂嫵媚的身姿和眼神,卻無動於衷。但是,出乎我預料的是,我懷中的女人卻突然雙手抱住了我的身體。或許,是我們身形差距太大,所以她的雙臂根本無法環抱過來,可是,我卻猛然被她的這股熱情給震住了。


    我望向她,而她亦是望著我,目光中隱隱透著某種曖昧的暗示,神色更是流露出大膽。


    我身上的血液瞬間狂熱奔騰起來,甚至不能去想她今夜為何這般熱情,隻能歡悅的笑起來:“不愧是我孤獨宸絕看上的女人,有個性,我就喜歡這樣直接大膽的女子,也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我。”


    她的確很大膽,就算在西域,很鮮少有這樣大膽而直接的女人,更何況是中原。我很了解中原女人的規矩,她們信奉從一而終,將貞潔看的比生命還重要,中原夫為妻綱的規矩更是隻允許丈夫休棄妻子而不容許妻子背叛丈夫。


    所以,她的主動和熱情都讓我有一個認知,那便是隻要我要了她,她便是我的人,一生一世都不會離開,即便,她現在沒有名分。


    濃鬱而熱烈的喜悅瞬間衝散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甚至忽略了突厥首領陰沉的目光和歹毒的預謀,隻在她淺淺露出的笑顏中沉淪,起身橫抱起她,一刻都無法多待的大步走回了自己的營帳,營帳外,士兵敲鑼擊鼓,興奮歡呼,而我的心情亦是激蕩得無法抑製。


    我抱著她踏進營帳,無法壓抑的將她按壓在柔軟的床榻上,我知道,或許此刻的急切一定會嚇壞她,因為她那樣嬌小,甚至緊張的卷縮在一起。可是我卻顧不得這些,驀地壓住了她柔軟的紅唇,肆意的索求自己著幾日來越來越清晰的欲望。


    從來都不曾有任何一個女人能使我有這樣的衝動和炙熱,可是眼下這個嬌小的中原女子卻給我如此大的衝擊,我甚至想什麽都不顧,沉溺在這柔軟紅唇的溫柔中。可是,她激烈的掙紮卻使我不得不暫時放開她,我凝視她的嬌紅的麵容,聲音早已低啞的說不出話:“是你心甘情願委身與我的,怎麽,現在又想欲擒故縱?”


    如果她是,那麽我應該高興,因為這說明她對我有幾分心,但是如果不是,我也不容許她退縮,今天她既然已經主動了,無論是處於什麽原因,我都不會罷手,她今夜是我的,我要她成為我的人。


    可是她的目光卻一直瞥向帳外,神色忐忑,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在告訴我,那個野心勃勃的突厥首領還在。我霎時有些清醒,隨即竟自嘲的笑起來,我竟然沉迷於她忘記了今夜該做的事情,可是看著床榻上的她,我卻忍不住身體的騷動和內心的激蕩,再次吻住她,雙手無法抑製的在她嬌小的身體上的遊移,雖然隔著厚厚的衣裳,但是透過衣裳傳來的溫度卻令我神思渙散。


    我好不容易隱忍住了自己的渴求,放開她,她已經氣喘籲籲的癱軟在床榻上,那樣子令我心神激蕩,我低笑道:“等我。”,隨後一刻都不敢再留的踏步而出,因為生怕自己再遲一刻就會忍不住丟下帳外的一堆棘手的事情直接要了她。


    但是即便我壓抑住了自己,但那短暫的時間卻還是讓突厥人鑽了空隙,這一夜,突厥派人偷襲的我的營地,其實,營地防守嚴密,他也許可以鑽一個空子但是卻也逃脫不了圍剿,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金蟬脫殼,並且並且殺手直接掠走了那名中原女子。而最令我不敢置信的是,這個我以為已經成為我的女人的中原女子,竟然不聾也不啞,並且與突厥殺手聯合躲避我的追捕,最後逃離回了終南山……。


    ……。


    多年以後,當我已經鞏固了西域的權勢,廢黜了三大部族的實權,重新建立八大部落,冊封我的親信為部落首領的時候,我偶然還會回憶起當初的這一幕。如果,那一夜我放棄圍攻突厥,而是執意的要了她,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過去的,卻永遠都不可能重來一次。


    我追逐了一年多,從終南山一直到皇城,再從大漠到終南山。我掠過她三次,可是三次,她兩次設計逃離,一次剛掠來就被另外一個人又帶走了。


    南宮辰軒,我這一生從最初的輕蔑到後來最忌憚的少年天子,我至今想起來仍然會覺得不甘心,甚至苦惱。因為,我一直都不曾覺得他與她之間有什麽聯係,他們明明是母子,這個世界上最不該相愛的人,可是偏偏事情就這樣的荒謬。


    第一次發覺被我掠走的這個中原女人有著顯赫的身份,是我一路在終南山搜尋的那一刻,那時,我聽聞了終南山的山巔之上又一座大周王朝的行宮,而六年前,當周王朝的皇太後玥宜馨帶著眾多宮中女眷前來居住,這一住,就是六年。


    而在這時,她在營地裏的種種習慣以及對珠寶首飾的淡然態度卻令我心生疑惑,於是我決定派兵冒險上山去打聽,但是山路崎嶇難行,並且似乎從這裏也找不到前往山巔之上的路,但我沒有放棄,而是直接帶了一批心腹喬裝成商戶前往了皇城。


    在皇城居住的第三日,我看到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從街道上飛馳奔走,當地百姓紛紛閃躲,馬車前後更是有數十名武功高強的人前後護衛。我站在皇城中消息最為廣闊的青雲樓上,但卻在馬車簾子微微掀開的瞬間看到了那張我尋找了多日的熟悉麵容。


    她是皇宮裏的女人,我一直追逐到皇城的神武門前,看著馬車飛快的駛進了巍巍森嚴的皇宮,車軸飛快的在青石地磚上飛馳,漸漸遠去。於是,便有了一次非常不甘願的四處收集信息,最後,我明白了她的真實身份——大周皇太後玥宜馨。


    一個不可思議的高貴稱謂和頭銜,原來她就是我忌憚了多年的大周皇太後,那個十三歲就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扶植太子登基的聰慧女子。在那個山間的雨夜中,我全身淋濕,可是卻不知道身體的熱浪究竟是憤怒還是震驚。


    我終於還是去皇宮搶奪了,當為衝進皇城,將她掠到馬背上,衝向早就選好的山道退路,但那個我從未真正認識的少年天子也跟緊著追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與這個我往後的半生一直忌憚的少年皇帝見麵,他策馬飛奔,全身的霸氣和淩厲超乎了年齡的成熟都令我震驚。


    那一次,我敗了,在武功上敗給了這個年輕的君王,也失去了帶走這個女人的機會。可是第一次的失敗,卻沒有讓我記起第一次的痛楚,我依舊一直都在等待機會……。


    多年之後,當我漸漸平靜下來,當我知道她又回到了那個少年天子身邊,從一個侍女變成與帝王的嬪妃,後來變成與帝王成婚的貴妃,再後來她為他生下了幾雙兒女變成最為尊貴的皇後……。


    於是,很多我曾經沒有注意的事情也漸漸在我的心裏清晰起來,我想起她初次被我掠奪之時的倨傲和倔強,那的確是一個尊貴女子該有的;我想起她對珠寶和我給予的一切的不屑一顧嗎,因為這些榮華貴妃她也擁有。


    我想起,第二次掠奪她的時候,她不肯離開,但當我威脅說要將她與少年天子的關係公布天下之時,她突然答應了;


    我想起,再次見麵的時候,她眼底的傷痛和冷漠,她的拒絕和深幽得近乎滄桑的眼神;


    我想起,在行宮的那次圍剿中,她站在他身側,月色下的明媚身影和漆黑的眸子一直凝視著身側淩厲和威武的少年天子……。


    可是當初,這些他明明看見了,為什麽還是刻意的忽略?也許,他當時隻是不死心,因為,他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也想得到她的溫暖,所以,放任自己看不到這些東西……。


    她應該是愛那個少年帝王的,否則,她不會答應自己的威脅,也不會,帶著痛苦逃離他的身邊……。


    大漠的風景依舊,西風冷冽,黃沙漫天。


    今時,我的身邊已經沒有敵人了,整個西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的母妃依然傲然屹立的俯視自己的政權,我的王妃……當初被她親手推進我懷中的女子,也因為那一次而為我生下了繼承可汗之位的王子。


    我什麽都有了,可是卻又什麽都沒有。


    唯一擁有的,隻有在轉首的瞬間,發現原來滄海桑田也不過隻是人生百年而已。


    但就是因為短暫,所以才不甘願孤獨的活下去,於是要去尋找自己所摯愛的溫暖……。而南宮辰軒比我更早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緊緊的抓住了,而我,遲了一步!


    或許,生存在這片蒼茫而淒厲的大漠上,本就不該存有任何的幻想,就如母妃告訴我說,玥宜馨曾經說過,隻有我們才能在這片大漠上馳騁,隻有我們才能成為大漠的主宰,可是我們主宰了大漠,卻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


    各國朝賀,我不曾見過她,因為她懷了南宮辰軒的皇子,朝賀的那一日,正是她冊封皇後之日,普天同慶,四海升平。


    可是,她沒有出現。


    我想,或許這是南宮辰軒刻意的安排,因為我知道,在當時的金鑾殿中,除了我渴望看見她,還有另外一個人想看見她——景親王南宮浩玄。可是,年少的帝王何其的敏銳,硬生生的隔絕了他們的渴求。


    不過這樣也好,因為我最怕的,不是她閃避的目光,而是她從容的看我的樣子。如果閃避,或許我還可以有絲毫臆想的空間,覺得她心裏曾經有我的一席之地,如果是從容,那麽,我的最後一點夢想都會破滅。


    而少年帝王或許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與我一樣不敢賭這一局,所以,我再沒有見過她。


    幾十年之後,當我雙鬢斑白的時候,我仍然會想起在終南山的那喧鬧的集市上,曾經一身青衣,身手矯捷的女子朝我投來的清透目光,以及她被我的銀鞭卷起,落於我懷中的那一瞬間,秀發如墨色絲綢一般傾瀉而下,而我把玩著她發髻上落下的白玉簪的場景。


    那時的我,已將近而立之年,本不該輕狂孟浪,可是,或許這就是飛蛾撲火,蝴蝶飛不過滄海的意義。百年之後,我閉上了雙眼,蒼老的身軀即將腐朽,可是在睡夢中,卻仍然能夠看見當初那個嬌麗決然的女子,她在我與突厥首領的宴席上嫣然一笑,主動的環抱住我,讓我的心裏第一次有了悸動和渴求,可是那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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