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短短三日的時間,我在前朝努力為父皇分憂解難,使得父皇越來越器重和喜歡我,甚至將大部分的權勢都已經交付給了我,讓我當即定奪朝中各大事物,而他,隻是在覺得有所不妥之時,從旁提攜,因而,不多時我就已經在民間和前朝立下了一定的威信。


    我的聲名廣為傳播,玥宜馨這個皇後自然也會跟著被天下百姓稱頌,畢竟我曾經隻是一個頑劣的皇子,但卻因為這個皇後的教導而如此的賢能,所以,她在後宮的地位也會穩步上升,即便是顯得更得聖寵的賢貴妃也不敢可以的前去挑釁,畢竟,納蘭氏族與蕭氏現在已經略起了爭端裂痕。


    三日前,我特地前去長樂宮旁側的太液池散步,使得自己‘正巧’遇見了在湖波中央行舟吹笛的景王叔,他看見我,帶著笑意靠岸,而我卻踩踏著水紋飛上了他的行舟。


    “景王叔有喜歡的人麽?”我坐在竹筏上,裝作一副天真而傻氣的模樣,憨直的看著他。


    景王叔是個不喜歡疑心的人,這樣的平淡的心固然好,但卻也是他的致命傷,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所以給了我算計他的機會。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用這種方式對付曾經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更教習我武功的景王叔,可是為了我自己想要的,我什麽都能夠做得出。


    景王叔似乎很詫異我的問話,可是卻還是從他平靜的眼底抓住了一絲落寞和哀傷,湖麵上,清涼的風還不適合這初夏的季候,所以感覺有些涼,他一身月白色長袍迎立風中,俊美而惆悵的麵容倒影在水中,似乎全然成為了一道閑情雅致,卻又別有風味的風景,因為他是出類拔萃的,無論站在什麽地方都會引人注目。


    我以前很欣賞他這種出塵不染的氣息,因為這樣的清高自傲,讓我明白,雖然身處皇室,但是未必都心存暗潮奪嫡的湧動心思,可是這一刻,我竟然覺得他身上這種氣息令我沒來由的嫉妒,恨怒,或許,是他的奪走了她的注視。


    “我…喜歡過。”景王叔看似淡淡的回答,但是每一個字卻顯得很是沉重,或許,這也是為什麽他今日待在太液池中央泛舟的原因吧,唯有這湖麵的冷風才能化解一些內心的惆悵。


    “王叔就喜歡的人了?那真是太好了,王叔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王叔,我現在是太子了,你若喜歡誰,我都可以幫你迎娶過門。”我笑著說道,眼底卻蘊藏著危險。


    景王叔愣了愣,顯得很是錯愕,但片刻後,我卻看到他眼底升出的希望,他隨即說出了一個女子的名字,並且告訴我,這個人是鳳美人身邊的宮娥,叫嬌兒。


    我曾經隔著那扇閣樓的們親耳聽到景王叔擁抱玥宜馨喚她嬌兒,所以他口中的這個女子必然就是她,隻是,鳳美人的宮娥……我眼底沉了沉,心裏在不舒服的瞬間又增添了一絲不快,雖然我猜測玥宜馨接近他一定帶著某種目的,但是他們最終卻……


    我猛地閉上了雙眼,不容許自己再去想那天深夜看到的一切,同時,我告訴自己,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我什麽都能夠做得出,我什麽都不在乎。於是我睜開雙眼,揚起笑臉對景王叔說:“原來隻是一個宮娥,我求鳳美人將她賞賜給我,然後再送給王叔就可以了。”


    景王叔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數年裏,我從未見他如此愉悅。


    接下來,我便讓劉公公告知了鳳美人要索取她身邊宮娥的事情,鳳美人現在一心爭寵,所以無心顧及這些,聽聞是我要,自然是隨意的應了,而當日,我便稟報了皇太後,說是賞賜給景王叔一個東宮的宮娥最為侍妾。太後原本不樂意,因為她一直以為,能夠配得上自己兒子的女子,必然要才貌出眾,家事了得,但因為景王叔願意,所以她也不能多言什麽,即便不甘願,也收下了。


    於是當夜,長樂宮喜氣一片,景親王納妾,後宮諸多嬪妃前往道賀,這麽多年來,皇宮第一次如此熱鬧。隻是,他們卻不知道這種熱鬧背後藏著多少殺機。


    再過兩日就是我為父皇前往太廟祭祀的日子了,我知道太後必然暗中部署了不少勢力想要趁機索取的我的性命,讓我魂斷奪嫡之戰。所以,為了我自己能夠平安歸來,我亦是在今夜的成親大事上設下了圈套,讓她措手不及,以至於手忙腳亂,從而打斷她的計劃,至少,我可以躲過這一劫。


    而,能夠讓她手忙腳亂隻有景親王一人,因為她要靠著這個兒子登基,從未擁有更大的權利,所以,我將計就計。


    但是,在行動之前,我還是派人前往鳳儀宮,讓宮人請玥宜馨一同前往長樂宮給景親王道喜,我很期待,如果景親王在大婚之時看到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想來著如果成真的話,那麽太後必然會手忙腳亂,可是,我心裏卻恨清楚,玥宜馨她不會前往。


    於是,在宮人回來稟報我皇後不願前往之時,我笑出了聲,然後,潛入了鳳儀宮。因為,我想見她,更想知道今夜長樂宮的歌舞笙簫,喜氣洋洋對她會有什麽影響。


    而我看到的,卻是玥宜馨獨自一人坐在書房內,麵對窗格上的一輪明月發呆,朦朧的燈燭與慘白的月色映照著她清麗的麵容,卻令我有種看的不真切的朦朧,她的目光依舊淡漠從容,似乎不為所動,她屏退了所有的宮人,而後起身前往了母後曾經種植的那片梨花苑中。


    清冷的月色皎潔高懸,清清冷冷,隻有燭火搖曳,清風吹拂得小花園內的花草沙沙的響動,她立於風中,任由寒風吹起裙擺寬袖,飛舞旋轉,花瓣落滿身,今夜,她美得像廣寒宮的仙子。可是我卻因為她眉宇之間那細微流露的頹喪憤怒不已。


    可我隻是靜靜的看著她,今夜,我不想打擾她,我隻是想來看看她而已。我坐在花園上麵的宮簷上,凝視著她,而她卻突然抬手取下了發髻上的玉簪,一瞬間,那青絲隨風傾瀉,借著柔和的月光,我不僅眯起了雙眼,屏住了呼吸。


    她慢慢的委身從鳳凰樹下撿起了一枚樹枝,隨後身影便似隨風而動一般的飛舞起來,我難以形容眼前所看到的,衣袂飄飛,青絲隨風漾開,片片凋零的花瓣吹來,砸在飛起的衣袖裙擺上,暗香陣陣,幽幽縈繞,那似乎在練武,卻又在起舞,身形快若迎風破浪,但是窈窕纖弱的身形柔弱無骨……


    我曾經在玥府的太液池看過她的舞,那時我驚詫原來塵世間當真有這樣醉人的女子,令人驚豔呆滯,可是今日我再看到這樣的舞姿時,卻覺得這比當初太液池的更為妙曼動人,因為,我的心似乎瞬間忘記了跳動,隻是癡癡的看著她。


    可是,她的心裏卻想著另外一個人,因為她手中的樹枝在快速撩人目光之時卻失了精準,最後竟啪的一聲打在了火鳳凰樹上,使得樹枝斷裂,而鳳凰樹也為之一顫,接著,滿天的話語如雨墜下,沙沙的落她的胸懷,她微微嬌喘,發絲散亂,目光飄忽,衣裳淩亂,但那垂落肩頭的青絲卻襯托得那張不如平日嚴肅陰沉的嬌容嫣粉動人,額頭冒出的細密香汗更是在月光下閃動著誘人的光芒。


    她真的很美,美到我忘呼所有,隻是呆呆的看著,若非這深夜遙遠的長樂宮中傳來微微的鑼鼓鍾聲,我幾乎沉醉在她的美麗之中。


    可是這些鼓樂聲卻告訴我,她今夜的美麗不是因為我,而是為了發泄。


    “啪啪啪啪……”我緊抿起唇,用力的拍掌,打斷了她可能在思念景王叔的思緒。果然,她嚇了一跳,轉頭朝宮簷上看來,她的氣息還帶著混亂,目光更是淩亂,可是在看到我時,卻僵住了,而後似瞬間恢複了心智一般,眯起美目,似乎是想借著月光看清是否是我。


    “母後真美”我開口,由衷的讚歎,更是想證實她此刻看到的。


    “本宮說過,本宮是你母後”她的美麗一瞬間就消失了,她現在對我就如同一把冷冽的利劍,隨時都可以變幻臉色,剛才她的嬌柔嫵媚,已經變成了無情決裂。


    我的心裏有一瞬間的抽痛,但是我卻笑著道:“父皇駕崩,你就不會再是了。”,可是這句話,她能夠明白嗎?我想要的,我要得到的,除了她就隻有皇位,而得到皇位也是因為我想得到她。


    我從來都不曾如此狂熱的執著於什麽,至少在她未出現的數十年裏,我隻有仇恨,沒有占有欲。


    她呆了呆,不敢置信的看著我,而我起身便離開了。因為,我不想聽到她反駁而冷冽的話語,更不想看到她不耐煩和厭惡的眼神,雖然我知道,我現在所使用的手段,足夠令她覺得厭惡……


    ……


    當夜,我派人刺殺了景王叔的侍妾,血漸洞房花燭,染紅了交杯酒,使得整個長樂宮一片混亂,更使得景王叔在看到死去的女子並非自己想要的女子時,頓時昏厥,而這一切都是我滿意的,因為太後因此而手忙腳亂,先是疏散了所有嬪妃,封鎖消息,然後布置不容許走漏半點風聲,借著,長樂宮大門緊閉……


    我很滿意長樂宮發生的一切,而就是因為這場混亂,在第二日我代替父皇前往太廟祭祀的時候,才格外的順利,可是,號角吹響,我騎在馬背上,轉頭望向四角環繞的斜飛著瑞獸的後宮,但,隻看到了在陽光下折射著萬丈金光的琉璃金瓦,卻,沒有她的身影。


    盧氏前來送我,我臨行前囑咐她去鳳儀宮給玥宜馨請安,其實請安是假的,我隻想讓她知道,我去了,之時這一路凶險,可她知道麽?


    祭祀的形成是先前往護國寺,這一路上還算安全,但是卻察覺到了納蘭鴻飛等人閃爍的目光,我立刻心生警惕,雖然明白一般的刺客根本無法傷及我,但是,如果太後因為手忙腳亂而無暇顧及我,但納蘭鴻飛等人,若是狗逼跳牆,對我有不軌之圖的話,想來今日是少不了一場惡戰的。


    果然,在護國寺的行宮中稍作休息之時,一批刺客匯集,輿圖索取我的性命,可是這幫人豈會是我的對手,我不足片刻就取下了大概十二個人的首級,我踏出行宮之時,我看到納蘭鴻飛眼底的驚異,便知這群人不是太後的手下,看來後麵還有一場惡戰。


    而在太廟時,我受傷了,倒不是我抵不過這些殺手,因為一個十歲的孩子能夠兩次逃過追殺不太現實,所以,我故意受了一刀,不過那些刺客同樣都被我割下了首級。從太廟回來,我就坐著馬車,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以此試探納蘭鴻飛等人,而我看到了他唇角隱約的笑意。


    忙碌奔波了一整日,我從太廟回來時,已經是黃昏戌時了,夕陽斜射,紅霞滿天。


    我一回宮,先撐著前往淩霄殿給父皇請安,最近,鳳美人和賢貴妃爭寵的事情日益激化,幾乎已經到了爭鋒相對的程度,而安太醫也告訴我,父皇的身子已經漸漸被掏空殆盡了。這些,都比我預期的要快很多,至少,我沒有想過他竟然縱欲到這種程度,而且,他因長時與鳳美人歡愉至天明,所以主動加大了藥量,一則想更為年輕一些,二則,希望自己龍馬精神更甚從前,但如此一來,他的性命卻快速的萎縮。


    我先跟安太醫要了治傷的藥丸,回到宮中休息,而我派出去的探子也都前來稟報我不在的這幾個時辰內,宮裏發生的事情。看來,事情發生的還的確不少,首當其中的就是賢貴妃請求父皇冊封大皇兄為王爺,然後派任到邊關去跟隨外公及舅舅曆練數年。嗬,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邊關曆練,這分明是知道不能夠再坐以待斃,所以想趁機掌控邊關的兵權。


    我問探子,玥宜馨否知道這些事情,探子回報道:“回稟太子殿下,安太醫今日以前往鳳儀宮為皇後診脈為借口已經告知了皇後娘娘,隻是不知皇後娘娘有何良策。她隻對安太醫說,三皇子為人心思單純,沒有半點城府,一旦出了皇宮,生死便是未知數。”


    玥宜馨的意思是,成全賢貴妃的心思,讓大皇兄封王出宮,到時候再尋機會讓他再也會不來。嗬,這個辦法的確好,不過要挑選一個怨誰救不了近火的位置,比如,離開皇城遙遠,卻有不到邊關,使得兩處想協助卻又無法立刻趕到。


    “還有什麽事?”我躺在床上,胸口的箭傷一陣抽搐的疼痛。


    “太子殿下,皇後娘娘還囑咐安太醫,說‘納蘭鴻飛權傾朝野,勢力無人能及,他的幕僚想要收買,恩威並施要拿捏得當不算,還有很大的風險,如今太子賢名遠播,切不能有半點汙點和把柄掌控在他人手上,如果有,那也隻能是太子妃不知天高地厚,太子嶽丈糊塗,與太子無關’。”探子小心謹慎的將玥宜馨的原話告知我。


    盧氏一族原本就是用來暫時緩解局勢的,所以玥宜馨的計謀可以說,是將盧氏僅剩的一些價值都用的淋漓盡致,但是,對於我來說,盧氏不僅僅隻有這麽一點用處,她還可以讓我更接近玥宜馨,看清楚她的心思。


    我閉上眼休息了片刻,淩霄殿的劉公公來了,是父皇派遣來問我想要什麽嘉獎,我讓他告訴父皇,我不需要嘉獎,隻求讓大皇兄成為王爺,出宮曆練,將來成為文武全才,也是我大周之福。


    劉公公略略震驚,當即上前小聲詢問我,而我隻讓他按照我的意思做,另外我受傷之事不得讓父皇知道。劉公公點頭,隨即退下。


    天色漸漸的暗沉,我的傷口持續的疼痛,安太醫派人暗中又送了一些藥來,我內服外用之後,似乎能夠稍有緩解,二更天時,安太醫親自來了,而我則吩咐了月兒去通知玥宜馨。現在即將深夜了,她來的話,不會被人察覺,亦不會被人說閑話。


    盧氏在我的窗前輕聲低泣,她見我流血,嚇得麵色蒼白,似慌了手腳一般不知所措,我也不想理會她,隻有著她繼續哭。


    不多時,玥宜馨來了,腳步匆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她那似焦急的腳步聲,我的心突然覺得很是寬慰,更覺得這個傷受的很值,否則,她豈會來看我?


    她一踏進寢殿就問安太醫我的傷勢,我能夠聽得出,她的緊張和激動。我的心因此而蕩漾起來,我看著她雖然才幾個時辰未見,但卻似乎隔了很久的麵容,沙啞的道:“母後來了?”


    她似乎放下了心,對我點了點頭:“母後來看你,你沒事就好,母後也就放心了。”


    “兒臣還以為,母後不會來了呢”我意有所指的說道,我以為,經過了景王叔大婚的慘烈事情之後,她都不會再理會我了,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即便她厭惡我,可是我還是她的一切,因為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夠再能給她榮華富貴,是了,即便是為了權力和榮華富貴,她也會比在乎景王叔在乎我,因為我是她一切所求的保障。


    “太子受傷了,母後豈會不來呢”她的神色略略平淡,似乎也想到了什麽,隨即她委身攙扶起太子妃,吩咐道:“太子受傷之事,不宜宣揚,太子妃要好好看管這幫宮人,免得走漏風聲。”


    盧氏的眼眶還紅著,不過她也應該聽懂了玥宜馨的意思,她捏著帕子拭淚,點了點頭:“臣媳明白,臣媳會打點好的。”,說罷,便轉身命錦瑟去召集東宮所有的宮人到書房去,隨後向玥宜馨和我福了福身,轉身便走了。


    “太子可需要靜養?”玥宜馨似故意避開我一般,轉身問安太醫。


    安太醫忙道:“太子殿下身子骨健朗,不需要靜養,隻要平日多加小心,不再觸動傷口便無大礙。”


    玥宜馨似乎徹底放心了,她走到鎏金鑲象牙的螭龍擺尾床榻上,抬手將床尾一側用鑲金白玉螭龍勾束住的三重幔帳緩緩放下來,淡淡的道:“夜深了,你有傷在身,不能吹風”,說罷,垂眸看著南宮辰軒深幽凝視自己一舉一動的雙眼和那張略顯蒼白的俊俏小臉,坐在旁側,問道:“究竟發生什麽事?你已讓皇太後自顧不暇,為什麽在太廟還會出事?”


    我看著她似乎逃避的神色,微微勾起唇角,我有多久不曾這麽近的看著她了?我幾乎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我道:“母後今日真香,是帶著兒臣讓人送給您的鈴蘭花嗎?”


    玥宜馨的秀眉微微蹙起,似乎流露出一絲不悅,但她隨即又問道:“你在淩霄殿時,派劉公公來鳳儀宮向本宮報平安,難道隻是一個幌子?”


    我依舊看著她,她很美,美得讓我移不開眼,我吃力的問道:“母後今天為兒臣擔心了嗎?兒臣可是一直都想著母後。”


    玥宜馨的眼底瞬間凝聚了冷意,她突然轉身就走,我驀地拉住她的手,而她則是目光帶怒的回視我,我笑道:“母後,安太醫說的話您忘記了嗎?兒臣不能觸動傷口。”


    “放手”她冷冷的說道,口吻中有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看著她,她生氣的模樣也一樣美,而且變得格外的真實,但我依舊笑著道:“母後不會傷害兒臣的,因為兒臣的是您的命,兒臣若是死了,母後想得到的一切便也沒有了,榮華富貴,皇後之位,外公的性命以及無上的榮耀,一切都會變成飛灰,母後,您說對嗎?”


    我很自信的,因為我堅信自己就是她的一切。


    玥宜馨怔住了,她有些錯愕的看著我,我繼續道:“兒臣早知道母後進宮是為了這些,兒臣一開始就知道”,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尷尬和憤怒,我一直都是她利用的對象,可是我卻這樣的癡迷於她。


    “你……”她的神色有些慌張,但隨即又鎮定起來,寒聲道:“你還知道什麽?”


    我還需要再知道什麽?我知道你需要我就足夠了。我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皓腕上,那一竄雪白的鈴蘭花如斯美麗,我撫摸著它,隨即道:“兒臣不需要再知道更多,兒臣隻需要知道母後不能沒有兒臣就行了”


    然後,我放開了她。


    她凝著目光,手指上的金護甲幾乎因用力而刺穿繡袍,她低聲道:“太子累了,本宮也該回去了,再在這裏待下去,會令人生疑。”,說完,她便轉身離開,而我心一動,立刻喚住她:“母後不想知道兒臣為什麽故意派劉公公去向母後報平安嗎?”


    “你故意派來到鳳儀宮的”她轉身,隔著幔帳看著我,寢殿中忽明忽暗的燈燭搖曳,使得她美麗的容顏很是朦朧模糊,她開口道:“你知道他定然會趁機將你與皇上所說的話告知我。”


    她很聰明,但是我與劉公公、安太醫之間的事情,卻比她想象的更為驚悚殘酷,而這些,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更沒有勇氣告訴她我曾經所做的一切,於是我佯裝成一個乖巧的孩子,笑道:“母後永遠都是這般通透,比任何人都明白兒臣的心思。”


    “為什麽?為什麽突然想要對三皇下毒手?他是你親哥哥”她突然這樣質問我。


    “親哥哥?”我冷笑,是啊,大皇兄是我的親兄弟,如果今日這麽殘酷的手段隻是玥宜馨想到的話,那還情有可原,畢竟,她與大皇兄沒有親情血緣,但是我有,我想到今日在太廟的那場刺殺,其實那些殺手身手如此矯健,如果隻是納蘭鴻飛安排的話,他隻怕還沒有這個本事,所以肯定是裏應外合,而這個敢於在殺我身上合作的人,絕不會是太後,隻能會是賢貴妃和大皇兄,於是我冷冷的道:“是親哥哥,就不會在納蘭鴻飛的慫恿下,派人殺手潛伏在太廟刺殺我。”


    其實,這場刺殺究竟是誰指使,誰謀劃,我都已經不在意了,因為這些人遲早都要死在我的手中,所以我並不在乎他們是否都參與了此事。


    “你的傷是因為南宮辰宇?”玥宜馨再次怔住了,或許她不相信那個單純的三皇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內宮打鬥之時,百官全部被納蘭鴻飛召到了外麵,無人進去救駕,難道還要更明說,才能知道是他嗎?”我冷笑著說道,太廟的一幕也瞬間出現在眼前。


    “今夜的刺客呢?是否是太後派來的人?”她又問,氣息已經有些混亂了。


    我笑起來,緩緩的道:“皇奶奶這般動怒,定然是王叔出事了,我很高興她能派殺手來告知我此事”


    玥宜馨驀地閉上了雙眼,隨即轉身就走。


    ……


    第二日朝堂之上,我在文武百官麵前跪求父皇冊封大皇兄為王爺,這次冊封親王,是大周王朝的諸位皇子之中的第一位親王,因而事情瞬間傳揚四海,無人不知。而我這麽做,一是為了讓父皇對我放下警惕之心,二是為了將來殺南宮辰宇的時候,即便宮中的人懷疑是我,但天下的百姓決然不會懷疑。


    我要的,是民心所向。


    我知道我今日的請旨,定然會讓納蘭鴻飛等人生疑,納蘭夫人可以隨時出入後宮,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容許任何人進出後宮互通消息,所以我利用現在和宮上下需要節儉為由下了一道諭旨,聲稱為節儉後宮,與川江百姓同舟共濟,凡朝中命婦一律不得入宮,宮妃也不得回去省親,由此節省大量的銀兩以供賑災。


    於是,納蘭鴻飛與賢貴妃互通消息的橋梁瞬間崩斷了。


    我知道這個老狐狸不那麽容易就範,但是現在的情況特殊,隻要我堵住所有缺口,他也沒有膽子明目張膽的暗送消息,至少,納蘭夫人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入宮的,否則,就是抗旨,更是會讓天下人不平。


    緊接著,父皇答應了我的請求,讓欽天監選了佳日為福親王三皇子祈福,然後派人護送,前往邊關曆練。而我也順水推舟一般的在朝上欽點了納蘭鴻飛的心腹,兵部尚書和兵部侍郎前往送行,以掩人耳目,也讓納蘭鴻飛卸下疑惑,掉以輕心。三日後,在欽天監圈定了好上吉之日,皇帝、太子及百官列於神武門恭送。


    隻是,納蘭鴻飛萬萬沒有想到,我已經在這次送行的隊伍中安插了殺手和收買了部分官員,不過,我也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這件事是快肥肉,太後一定也惦記著,隻是,我還不知道她的計策是什麽。


    號角吹響,大皇兄率領軍隊出了皇城,我從送行的隊伍中離開,回到了後宮尋找玥宜馨,但是卻沒有在鳳儀宮找到她,我想,如果她也在看這場盛宴的話,那麽一定會在一個極為高聳的地方俯視,而這個地方之後觀月台。


    我果然在望月台上看見了她,她獨自一人站在望月台上,身上的長袍被狂風吹得翻起,簌簌的蕩漾,拖遝在地的長裙更為肆意抖動,素手緊緊的握住白玉欄杆上雕刻的鏤空螭龍,嬌小的身姿在狂風中似如即將飛逝的仙子……


    我看著她冷清的側容,站定,對她道:“母後不高興嗎?今日,兒臣最大的威脅已經出宮了,皇城離邊疆有三個多月的行程,這一路,肯定會很艱辛的。”


    她垂眸不語,麵色依舊冷豔,而此刻,她之前所眺望的神武門前送行的人都已經散去了,冷冷清清的,隻剩下一麵麵高豎的赤焰烈火鑲邊的旗幟在風中抖動,昭示了皇城的莊嚴肅穆。


    我靠近她,目光也掃過那漸漸空曠的神武門前,緊抿薄唇,而她,卻慢慢的從我身邊走過,似乎要離開,可是她走到我身邊時,目光卻突然凝視我,開口問道:“你打算何時動手?”


    “母後覺得呢?兒臣以為,皇兄一向嬌生慣養,出了皇城連日跋涉,又吃不香睡不暖,定然會生病的,而且瀟將軍父子肯定也會日日期盼,所以……”我故意推測著大皇兄出宮之後可能發生的事情,其實,這些事情是我一手安排的,我要他如我所料的那般生病,然後慢慢的死去。


    “所以什麽?”玥宜馨的聲音有些冷。


    “所以兒臣覺得,皇兄應該是在離邊關還有半個月的的時候大病,因為如此,就想回宮治療還需要再趕兩個多月的路,遠水救不了近火,而邊關想來接,也需要十幾日,亦是不能解燃眉之急,所以皇兄病故是一定的”我笑著說完我的計劃。


    一個嬌生慣養的皇子出行邊關,在離皇城千裏之遠,又不與邊關接近之時因長途勞頓而病重,這似乎再合理不過了,而且就算有隨從的太醫,也會因為藥材缺乏而束手無策,到時候,福親王的死便成為了理所應當的事,誰都不會懷疑。


    這一計很完美,幾乎沒有絲毫破綻和殘缺。


    但是她的眼神卻漸漸的暗沉下來,也冷笑出聲,隨之深吸了一口夜風的寒涼,淡漠的目光望進我的眸子中,輕聲道:“你比母後想得要狠,母後原本以為,你會念在兄弟之情,給他一個痛快。”


    這算是誇讚麽?誇讚我以前一直將一個懦弱而暴躁的九皇子演繹得更好,甚至沒有破綻到連她這樣聰明的女子都被我欺騙了?


    “他們從來都沒有給過兒臣痛快”我因為她的話語而隱怒,現在她知道我的殘忍了,甚至開始同情大皇兄,這究竟是她真的存在憐憫,還是詭故意排斥我?


    “天色晚了,你有傷在身,該回宮休息”玥宜馨看著我片刻,隨後卻說了這麽一句,然後離開。


    為什麽現在要對我如此的冷淡?我做這些也都是為了成全她想得到的一切不是麽?可是……我腦海裏瞬間閃過一個溫潤的身影,我眼底瞬間陰寒起來,話語更是忍不住冷冽殘酷起來:“母後是怕兒臣也這麽對付景王叔,是嗎?”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但是卻沒有回答,抬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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