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慕容嬌嬌囚禁在她原本居住的寢殿中,因為那裏是她最為熟悉的地方。(.無彈窗廣告)她在皇宮中隻居住了幾個月,但卻在這座行宮中整整待了六年,六年……我冷笑,凝視著窗外的一輪明月,覺得前塵往事簡直就是一場夢。


    今夜,大周士兵已經將所有的西域殘兵敗將全部擒拿,在無計可施的危急情況下,孤獨宸絕為了保護真格娜紗大王妃也滿身傷痕,但,仍舊落入了我的手中,不過這個高傲不屈的母子二人倒是的確令我頭疼。海角閣的寢殿外響起鏗鏘盔甲的聲音,立刻收回目光,從思緒中回神,不多時隻聞孫將軍稟報道:“皇上,屬下已將真格娜紗大王妃和孤獨宸絕各自扣押在不同的地牢之中,下一步該如何做,還請皇上示下。”


    我蹙眉,今日的事情已成定局,成王敗寇的道理永遠都是天下所有人信奉的真理,今日我勝他敗,所以將來的史冊之上就算有記載,也必然誇耀我大周王朝有個英明神武的天子,所以,若我想名揚情史,使之後人讚頌威武神德,那麽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殺這對掌控西域大局的母子,而後發兵攻打西域,見人殺人,見城屠城,從此將大周的國土蔓延到那無邊無際的大漠之上,永生永世的奴役那些西域人。


    可是,在這一刻,我腦海裏顯現的卻不是我拿下整個西域時的宏偉遼闊,而是慕容嬌嬌在被我囚禁之前說的那句話:“放過她,她隻是一個為保護兒子不惜以身犯險的母親,她的一生更是從不容自己選擇。”


    她是在告訴我,她當初的身份也是身不由己,不容自己選擇麽?


    “真格娜紗大王妃現在如何?”我閉上雙眼,額頭有些泛疼。


    “她性子倔強,不肯就範,並且吵嚷著要見孤獨宸絕,咒罵皇上和慕容姑娘”孫將軍如實稟報。


    我蹙起眉宇,睜開雙眼望向天空的一輪明月,今夜,慕容嬌嬌必然也難以入睡,而我,一想到她思緒就十分混亂,於是我淡淡的道:“將西域的那些敗兵收監在山林中,朕要好好想一想。”


    孫將軍略略詫異,但隨即領命退下。


    孫將軍離開之後,我便招來人手將慕容嬌嬌所居住的宮殿內外防守嚴密,宮簷、殿外,甚至窗格的懸崖處都埋伏了絕頂高手,我要她插翅難飛,也絕不容許她再有絲毫空隙逃離我的身邊。對於她,我心裏複雜紛亂,因為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因為她在我危險的時候救我而原諒她,她在為難關頭救我,說明她心裏有我,可是她曾經對我的所作所為……。


    我不能就這樣原諒她,不能,因為她不愛我。想到這一點,我又驟然心痛,於是徹夜難眠。


    第二日正午,天色陰霾,我去了陰暗潮濕的地牢見真格娜紗大王妃,猩紅搖曳的火把光輝中,即便在這邋遢陰暗的地方,她仍舊一身傲骨,高昂著頭,一身華貴的長袍拖遝在地,雙腿盤坐,見我來了,目光毒辣如蛇蠍,似乎恨不得立刻將我生吞活剝了一般。


    “大周皇帝,你要殺就殺,怎麽,想看我們母子落魄得有多淒慘?哼,我告訴你,今日是我馬失前蹄,但是並不代表你這個黃口小兒占了上風,我就一定會服你。”真格娜紗大王妃的麵目有些猙獰,徹夜不眠的疲倦使得她的妝容略帶散亂,目光帶著血絲,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不過卻依舊十分有氣勢。


    我站在她的監牢前,冷冷的看著她,抬手揮退了所有隨從,她眼底露出一絲疑惑,但隨即又變得十分尖銳,她冷笑道:“怎麽?大周皇帝想殺人滅口,但卻又不想被外人看見?”


    我清冷一笑,卻也不得不佩服這個女人的高傲不屈,而她看到我的神色,麵色更為緊繃難看,她咬牙切齒的盯著我,眸光陰毒狠戾,似乎恨不得立刻衝過來殺了我,可惜,她沒有這個能耐。西域人的彪悍民風使得那片大漠就算是女子都脾性都十分剛烈,容不得半點屈辱和汙蔑,可是大漠之上的女子除了王室權貴之外,地位卻又都極為低下,所以在中原人眼中,西域是一個複雜的野蠻國度。


    不過,或許隻有這樣的野蠻,才能使得他們堅毅的在這片荒涼而殘酷的大漠中生存繁衍,生生不息。


    “大王妃多慮了,朕隻想跟大王妃做一個交易,如果大王妃願意的話,那麽朕可以保證大王妃與孤獨可汗按熱按無恙。”我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對於已經捏在我手心裏的生命,我不會有太多的重視,即便殺了他們就掀起驚天駭浪。


    真格娜紗大王妃原本已經閉上了雙眼準備等死,可是聽聞我這句話時,猛然睜開雙眼,似乎以為聽錯了一般的看著我。俗話說的好,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或許真格娜紗大王妃就是這樣的人,她很明白自己的生命與孤獨宸絕的性命對於西域來說代表著什麽,但是她也不容許自己卑微的祈求我放過他們,因為這是西域疼的傲骨。


    她不說話,隻是看著我,等我說出交易的內容。


    “告訴我那個女人在西域發生的一切”我再次開口。


    真格娜紗大王妃眼底閃過驚愕,或許在我說要交易的那一瞬間,她心裏已經有很多的算計,但是萬萬都沒有想到我的交易竟然是想要知道關於慕容嬌嬌與孤獨宸絕的事情。她沉凝片刻,聲音略顯沙啞,顯然是剛才的警惕都鬆懈下來之後,有些支撐不住疲倦,她開口道:“皇上的意思是,隻要宸絕與那個名喚慕容嬌嬌女子的事情便可以放我們回西域?”


    她眼神迸射出銳利的光芒,似乎在打探這是否是一個陷阱,少許,她又道:“看來皇上很在意這個女人,哼,她本事可真大,不知從何時開始狐媚了我的宸絕,使得宸絕幾次欲要與我爭辯,甚至為了立她為新王妃而不顧自己西域可汗的身份,如今,逃回了中原,卻又能夠迷惑大周的皇帝,嗬嗬嗬……。”


    我劍眉蹙起,驟然望向她,而她依舊冷笑,似乎說起慕容嬌嬌就十分激動一般,她道:“大周皇帝,我不知道你與慕容嬌嬌這個女人之間有什麽關係,但是我還是想奉勸你,這個女人心計沉重,手段狠戾,不是一般男人能夠駕馭的了的,我當初聽聞宸絕曾經在終南山的內關掠走過一個中原女子,雖然他們隻相處了三日,但是宸絕已經被她迷惑得不是所謂,甚至為了她殺了突厥首領,不惜花費一切代價,至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顧,在中原尋找了數月,所以,大周皇帝最好還是殺了這個女人,免得將來大周王朝動蕩,使得我們西域有可趁之機。”


    真格娜紗大王妃即便在此刻依舊狂傲,她麵容略帶猙獰的笑起來,似乎在諷刺我。諷刺我這個手握天下的皇帝也被一個小女子玩弄於鼓掌之間,與她那個階下囚的兒子沒有兩樣。


    “繼續說”我雖然很是不悅,但卻不想打斷她,她此刻情緒激動,所說的話必然都是真的,而我,要聽這些真話,我想知道她曾經過去發生的一切。


    真格娜紗大王妃見我沒有生氣,顯得有些訝異,但或許是對慕容嬌嬌的確很是仇恨,因而話語依舊顫動,她道:“看來大周皇帝不相信這個女人的手段和心機啊,我告訴你,我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西域的突厥和胡騎兩個部落,都是她的功勞。不過她願意幫我,則是因為她不願意嫁給宸絕,她想要回到中原,於是她找到我,與我做了一個交易,她幫我出謀劃策,擒拿突厥,瓦解胡騎,我給讓準備馬車,派人護送她回到終南山。”


    我略略有些驚異,原來她是不願意嫁給孤獨宸絕的,但是……我眯起雙眼,寒聲道:“繼續說,朕沒有讓你停下來。”


    真格娜紗大王妃冷哼了一聲,繼續道’:“我知道這個女人的手段極為厲害,所以根本不打算讓她活著回中原,所以我便誘導她想辦法成全妮紗哈爾,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西域新王妃,我原本以為這件事難度很大,畢竟宸絕是我的兒子,我明白他的脾性有多倔強,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以身做誘惑,哄宸絕喝下了酒,又與妮紗哈爾暗中調換,就這樣讓妮紗哈爾有了宸絕的孩子。”真格娜紗大王妃說道這裏,似乎還是覺得難以相信,少許之後,她口氣略略平穩:“這個女人心計太重,若是她不死,宸絕的心一日都不會收回來,所以我決不能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更不容許中原有這樣的女子,因而,我在擒拿突厥首領的深夜,也打算將她殺了,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早有防備,先用某種手段收買了妮紗哈爾,讓她偷了統領三軍的令牌,威懾住了那些殺手士兵。”


    真格娜紗大王妃說道這裏,閉上了雙,呼吸十分凝重,似乎當初的仇恨和惱怒,至今囤積在心頭,不曾揮去,但她少許後又睜開雙眼,看著我,道:“她離開之後,宸絕後跟著跑了,我無論如何阻止,都沒有辦法留住她,於是我遷怒了妮紗哈爾。這個沒有用的女人,既然已經成為了宸絕的人,都沒有辦法留住宸絕,實在令我太失望了。”


    真格娜紗大王妃的神色鄙夷,看似的確很是不屑那名為妮紗哈爾的女子,但是她卻沒有想過,她又何嚐不是擁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卻還是沒有能夠留得住自己丈夫的心,使得自己的丈夫與別人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差點危機了自己的地位和生命。


    我聽完這些話之後,心頭一陣壓抑,我閉眸深吸了一口氣,抬步就離開。而真格娜紗大王妃見我如此,立刻起身,揚聲道:“大周皇帝,不承諾過,我說了這些話,你就放我與宸絕離開,我知道你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君無戲言,難道大周皇帝想反悔?”


    我沒有理會她,徑自離開,但腳步卻拐入了孤獨宸絕被關押的地方。慕容嬌嬌不愛他,甚至設計他與別的女人上床,隻為了能夠逃離,那麽,他對我來說,就什麽都不算了,因為她不愛他。


    孤獨宸絕不曾擁有過她,但是我卻有,她曾經是我的人,即便,她也不愛我……。不,或許她還是對我有一絲感情的,否則她不會委身與我。我想著這個可能性,心情漸漸雀躍起來,腳步也加快了,轟然一聲推開關押孤獨宸絕的地牢鐵門,冷冷的看著負手凝視牆壁的他,沉聲道:“你說她不是朕的,但據朕所知,她也不是你的。”


    孤獨宸絕驟然轉身,雙眸中摻雜幾許血絲,聽到我的這句話時,第一反應便暴怒起來,他握緊拳頭,額前青筋爆出,階下囚的身份也使得他霸氣之中帶著幾分狼狽,但是他與他母親一樣傲氣不減:“皇上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能夠看得出他閹掉跳躍的火焰與狂躁,那仿佛是被拆穿了心事,但卻又不肯承認的狼狽,更是一種愛的真切卻又痛苦得無處可訴,但卻又不能夠放棄,隻能瘋狂追尋的無奈。有那麽一刻,我似乎在他的眼神中看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多少個日夜,我也是如此,我的放棄卻又恨不得將她揪回身邊,但放在身邊卻又因為心痛要放逐,難道不是與他此刻的狼狽是異曲同工?


    “你的母親,真格娜紗大王妃為了西域的前程和孤獨氏族的無上地位,已經將你們之前的事情都告訴朕了。”我沉沉的說道,負手漫步走到他的麵前,想看清楚這個我最忌憚的敵人,可是,火光明滅不定,我看的不真切,也,不想看的真切。


    我小時候就聽聞他的名字,傳聞中,他天生異相,力大無窮,擁有西域人粗獷的外表和俊美絕倫的容貌,


    這種容貌,就算在西域的王族都極少有,因為常年的風沙侵蝕,賜予西域人的隻是一張黝黑的肌膚,但他卻全然不同,剛毅的麵容之下,隱約有著中原人的氣質。


    他目光一凜,立刻大步上前,握住那粗壯的鐵欄,關節泛白,甚至發出陰沉驚悚的聲響,他緊緊的抿著唇,瞪著我。而我隻是淡漠的掃視他一眼,帶著幾分諷刺的道:“你有一個好母親,朕很快就會讓你與真格娜紗大王妃見麵,至於去還是留,是臣服大周的威嚴,或者貌似挑釁,你可以與大王妃商議之後派遣侍者告訴朕。”


    “南宮辰軒,你欺人太甚,我要見她。”他暴怒的大喝。


    我眼底一沉,直覺怒氣直衝腦門,我冷聲道:“她為了躲你不惜藏在我的麾下,你覺得你還有見她的必要麽?”


    他身子一震,目光陡然收縮,僵在了那裏。


    而我,冷掃了他一眼,轉身便離開了地牢,吩咐孫將軍將真格娜紗大王妃帶去見孤獨宸絕,並且加派人手看守。前兩日,孤獨宸絕倔強的不肯同意臣服大周,更不願意就這樣回到西域,他的剛烈令真格娜紗大王妃痛苦,因為她不明白為了一個中原女人可以使得自己的兒子如癡如狂。


    於是,悲憤交加之下,真格娜紗大王妃絕食整整兩日,而後癱軟在地牢之中,奄奄一息,張口不能言語。孫將軍察覺事態眼中,立刻前來向我稟報,我蹙眉沉思,不禁失笑起來,這對母子性情倒是像得狠,我立刻派人燉煮了肉湯,帶著孫將軍前往地牢去看她。


    陰森的地牢之中,真格娜紗大王妃依舊一陣華麗長袍,這兩日或許她當真已經一心求死,所以發髻上的金飾雖然落下,可鬢發卻抿得極好,她躺在孫將軍特地取來的一條白色狐裘之上,牢門打開,待我走近之時,幾乎已經聽不到呼吸聲了。


    這兩日我不曾讓人苛待他們,所以他們都梳洗了,我委身蹲下身子,對卸下胭脂之後,如同當年的太皇太後的真格娜紗大王妃低聲道:“大王妃覺得如何?”


    她的確很虛弱,安太醫上前把脈之後,對我搖了搖頭,足見她的確是想絕食求死。


    她慢慢睜開雙眼,看見我,呆了片刻,最後竟然咳嗽起來。我蹙起眉宇,突然間就想起了母後臨終之時的模樣,心頭一軟,竟然委身將她扶起來。雖然才兩日,但是我的確感覺她消瘦了不少,我接過林安手中的肉湯,喂她喝了一口。


    她勉強咽下,終於停止了咳嗽,隨即,她看著我,虛弱的聲音略帶激動的道:“西域…西域我不回去了,大周…皇帝,我…我…我知道我已是…階下囚,所以,所以沒有資格…和…身份乞求什麽,但,但我請皇上…放過…宸…宸絕。善…善待…西域…百姓。”


    真格娜紗大王妃在生命流逝的最終,心裏想著的還是請求給孤獨宸絕一條生路,讓我征服了西域之時,善待他們的百姓。我心頭有些觸動,我處理國家政務,使得大周富強,我為的隻是讓自己問鼎天下,讓自己大權的根基堅固而不可摧毀,但,我從來都沒有關心過天下百姓,因為我不是為他們而操勞家國大事。


    可是這個西域第一王妃,一生的孤寂與不幸,但最終她心裏還是想著自己的兒子與西域的萬千黎明百姓。


    “大王妃就這麽放棄了麽?”我問她,這樣的女人,一生心高氣傲,豈能承受自己兒子這樣的孤注一擲。我原本真的不想放過他們,雖然我也不想讓自己的軍馬承受苦楚征服大漠,但是西域對於我中原來說,千百年來的威脅從未消除過。


    “宸絕…他是中了那個妖女的……的惑心咒……。”真格娜紗大王妃說到此處,淚水從眼角掉落,無比滄桑和無奈,到了這個時候,她仍舊舍不得怪自己的兒子不孝,卻隻加罪於慕容嬌嬌。


    我沉默不語,慢慢的扶著她躺下,踏出地牢之後,吩咐人將孤獨宸絕帶過來,讓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母親,如果他看到這般痛苦的真格娜紗大王妃之後,仍舊堅持要慕容嬌嬌而不是要自己的母親,那麽,西域對我來說,便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統治,我可以不再有任何顧慮的侵占,將這片蒼茫的大漠都化為我中原的領土。


    深夜,寂靜無聲,孫將軍匆匆前往海角閣稟報,告訴我,孤獨宸絕在地牢中咆哮,要見我。


    我冷笑,或許真格娜紗大王妃這一招隻是苦肉計,不過,她應該已經成功了,我抬手示意林安取來筆墨,在上麵揮灑寫下了我與他的十二條約定,我要西域臣服為子臣,每年前往大周朝賀進貢,其實,這項規定曆朝都十分盛行,為的並非是富饒的中原貪圖邊塞的那麽一點盈頭小利,而是我年年看到他們,試探他們,威懾他們,以至於讓他們不敢有絲毫越軌之心。


    我寫好條約後,遞給孫將軍:“若他同意,立刻就可以帶著真格娜紗大王妃和那些殘兵敗將回大漠,朕,與他後會有期,但是若是他不同意,那麽我們隻能相忘於江湖了。”


    孫將軍明白我的意思,立刻接了聖旨,匆匆前往地牢。半個時辰後,條約帶回,上麵按了血手印和真格娜紗大王妃的玉鑒。我收起條約讓林安存放,隨即下令:“護送他們回邊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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