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行全程的大d哥日理萬機,找不出空餘同新婚妻子飛去大洋彼岸旅行,隻好坐小火車滴滴嘟嘟扮遊客繞上太平山頂,兩百尺的山上看日落,6先生敢誇口,這是天下第一浪漫。


    “溫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


    溫玉偏過頭,躲開他再一次湊上來的嘴唇,不耐道:“我看我更應該拖你去舊貨市場,三百塊出清,折抵家用。”


    “有沒有搞錯!”套著灰色西裝配著同色小馬甲的“上流人士”6顯立刻大聲反駁,“我這麽靚仔才賣三百塊?你有沒有腦?”


    “那你說值多少?”溫玉靠著圍欄笑盈盈望住他,漆黑的眼瞳沁滿了今晨露珠,水汪汪柔軟了一顆心,將他的視野向前推,除開紙醉金迷人生路,引他去看雨後雲開朦朧不語的都市,天空盡頭星星點點閃耀的霓虹,山路上跌跌撞撞向前跑的小學生,圍欄外一朵掙紮著開放的無名花,還有還有——還有她柔軟卷曲的長發以及她的水紅色旗袍勾勒一段曼妙旖旎風光。


    他目眩神迷,他沉醉不離,無奈總有鈴聲嘀嘀嘀劃破安寧。新買那隻黑色手機像一隻手榴彈橫掛在腰間,是不是叫囂,他接過來總是“行行行,知道了”,比首富李生更有氣魄。


    這一次他罵一句頂你個肺,說不過三句話就要走,外套罩在溫玉肩上,臉上亦不見愧疚,擺擺手召來汕尾仔,留一句,“你送阿嫂回去。”轉身已走入人海中。未給溫玉一分鍾囑咐他小心謹慎。


    斜陽還未落盡,汕尾仔問:“阿嫂,走不走?”


    或走或留,她都沒得選。昨夜6顯與顧少在書房密談,何時何地與何人交貨,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生命際遇不肯給她逃避機會。


    一首歌的時間,她送走今夜最後一道光。


    戚美珍的美媛夜總會,清場之後過分冷清。新義連故去的大佬天雄站在不停轉動的宇宙球燈下,一張緊繃的臉換了一種又一種顏色,演出地下導演荒誕無稽畫麵。


    光明與黑暗一生糾纏相伴,你隻看到恒指不斷攀升的數據,卻無視日落之後地下城的血腥屠殺。


    更或許人性本惡,連上帝都放棄。成就這一片惡欲的自留地,貪婪的釋放點。


    天雄一百七十公分高,一百七十磅重,長寬相等的正方形,抬腳踩中地上的戚美珍,槍口指向從推門而入的6顯,身後四位“好兄弟”一齊舉槍,對準目標。


    他嘴角橫肉**,卡通片壞蛋似的笑,“大d哥幾多情,三請四請不肯來,我同阿嫂談心立刻出現,放心,我們都是明人,不奸女人。”說話間再踢一腳戚美珍,依然是皮笑肉不笑,“你講是不是啊?阿嫂?”


    大門緊鎖,大平與阿光同時拔槍,昏暗大廳劍拔弩張。


    “叮——”聲響清脆,是6顯用指甲蓋撥開打火機蓋,蔚藍色火焰一瞬間上竄,點燃此夜每一個人緊繃脆弱的神經。


    而他也不過牽一牽嘴角,勾出個無所謂的笑。


    戚美珍的心便被扔進冰窟,身體由絕望占據,想要開口喊一聲“阿顯”,卻隻剩下空空的嗚咽與指甲劃過地麵的刺耳聲音。


    天雄的槍轉向她,同6顯說:“d哥不給我們留活路,我隻好自己求生。要求不多,三百萬美金外加一條船,順利到馬來,阿嫂——我完完整整給你送回來。”


    “嘁——”是他,一聲輕笑。


    天雄被惹怒,“不應?立刻打死她。”


    6顯拍手,“好好好,你殺她,我付你五十塊辛苦費。”


    “6顯——”撕破偽裝的是戚美珍一聲慘痛呼喊,似尖利指甲抓破麵頰,血淋淋地痛。


    天雄咬牙,“三百萬美金不夠買你老婆?”


    6顯攤手,“三百萬港幣都夠我玩選美皇後啦,換她?神經病,她又老又幹,早不值錢。你喜歡?我一分不收,白送給你。”


    “6顯,你這個人渣!不得好死!”她聲嘶力竭,她精疲力盡,她已絕望到底。屋頂燈球閃紅光,渲染她扭曲猙獰麵孔,寫著她的不甘、不願、求而不得,一幀詭秘畫麵,書盡舊香港愛恨情仇,也不過如此,也不過如此。


    6顯道:“喂,你第一天認識我?才知道我是人渣?”


    “你激我?”天雄扣動扳機,朝戚美珍小腿開一槍,血滋滋往外湧,一瞬間染紅她的絲襪與高跟鞋。“再多給你三分鍾,時間一到,我朝她後腦開槍。”


    6顯滿臉的無所謂,“不用等這麽久,你放完子彈,我解決你。砰——”手指擺出開槍姿勢,表演過隔空放槍,進而神經質一樣大笑,笑得周遭各人汗毛倒豎,“我送你去見你哥哥咯,天雄哥。”


    “6顯——”戚美珍喊,“你不怕鵬翔把磁碟交出去讓你坐牢坐到死嗎?”


    6顯蹲下*身,憐憫地看著她,“你記住,沒人可以威脅我。他不行,你也不行。鵬翔已經找到,現在……估計早就去同秦四爺會麵。想告我,等他再投一次胎也沒機會。”


    “阿顯…………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我這樣對你?你記不記得你同我結婚時講過什麽?你現在不過按時‘付賬’而已。美珍,你同我,在這世上都不過拚運氣,你沒那種命,隻能低頭認輸。”


    “好,好…………”她笑,雙眼充血,似厲鬼投生,怨恨與傷懷隨青筋爬滿臉,她即刻已死,伴隨她的癡念與愛情,“6顯,我看你能走運到幾時。”


    6顯說:“你不該把我想得太好。”


    天雄似乎已被逼上絕路,仍固執,大聲咆哮,“我不信!你、你兩個一定是做戲給我看!”話音落,槍聲響,一顆子彈從後腦穿透,留額前一隻黑漆漆血洞,其餘人甚至未來得及轉身向後,已吃中子彈倒地。


    顧少與富平從陰影中走出,大6產92式手槍穩穩托在虎口。


    6顯手裏玩著金色打火機,緩緩走向死去的天雄與癱軟的戚美珍,唇角掛一抹殘忍的笑,低聲說:“同我玩這一套,不問清是誰地盤?找死。”


    或者對天雄,或者對戚美珍,他的話語冰冷,半點感情也無。


    沒有錯,整個紅港都已屬於他,誰敢鬧事,都是自找死路。


    他在這條荊棘之路上似乎已經刀槍不入,無人可敵。


    可歎命運翻雲覆雨手,“篤信”與“自以為”都是催命符。


    他轉身,戚美珍對著眼前漸行漸遠背影喊出最後一聲,“阿顯…………”從起到落,頹然,已無餘力。


    6顯說:“我給你三百萬美金,回鄉還是繼續在這裏,都隨你。”


    “我替你說完,三百萬買你脫身,從此你我之間再沒有瓜葛,是不是?”


    他不夠慈悲,沒能給她既定答案。


    但一切昭然若揭,又何必答案來畫蛇添足。


    到門口,天空又下起雨,沒完沒了。


    顧少撐起傘,雨聲中夾雜著“嘀嘀嘀——”單調音 ... 樂,6顯接起無名來電,對方嬉皮笑臉,“大佬,還記不記得我,我阿強呀…………”


    他依舊是一貫的四個字,“有話快說。”


    “喂,大佬,想不想我?”


    ……………………


    掛上電話,6顯麵部表情走進雨裏。顧少撐著傘,邊走邊問,“明天…………你其實沒必要親自去…………”


    6顯固執,“鬼佬難搞,我親自去。”


    元宵夜,全城歸家。唯獨o記點齊人馬全員出動。


    同樣未眠的還有6顯,淩晨三點,五號碼頭,貨船駁岸。鬼佬滿頭紅發,跳下船嘰嘰咕咕亂說一通,6顯要叫翻譯,翻譯說鬼佬講的就是白話,真可怕,在場地地道道打漁老頭都聽不懂一個音,更不要提6顯這類大6仔,慶幸還有翻譯,可供正常交流。


    撬棍撬開木箱,厚重的英書挖空心,塞滿粉,6顯一個眼色,製毒專家andy lin便上前去,要“望聞問切嚐”,爾後一手交錢一首交貨,最基本最原始交易即告完成。


    他麵帶紅暈,朝6顯點點頭,蚊子似的嗡嗡聲答一句,“好貨。”


    當即有人提著行李箱,美金疊起來三十幾磅重。


    這一刻燈光大亮,鏟奸除惡的男主角將要登場,當然要無數閃光燈烘托渲染,而6顯這類大奸大惡反派,隻得雙手抱頭雙膝下跪,苦苦求饒。


    衝鋒槍抵在腦後,飛虎隊內外包圍,鬼佬的英帶著濃重拉丁腔,大呼,“i am innocent! innocent!!!!”可是誰管他,萬眾矚目的焦點在6顯與鄧明憲之間,新仇舊恨交織,隱忍過後的一擊即中,穿著防彈背心的鄧明憲怎麽能不亢奮,大約他胸中已仰天大笑三五回,才按耐住碰碰猛跳的心髒。


    等小警員念完“將來都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終於輪到他英雄式的出場,念他的腹稿,“6顯,你也有這一天。這回你不坐滿九十九年,我鄧明憲認你做大哥。”


    慘白的燈光下,他抬頭,英俊的麵龐依然是令人氣悶的笑,眉挑高,慢悠悠同滿臉正氣的鄧明憲說:“鄧sir,我是守法公民。販毒?我踩死蟑螂都怕怕啦,怎麽回去碰毒品,拜托你搞搞清楚,不要隨隨便便出警,浪費納稅人的錢。”


    鄧明憲氣悶,“人贓俱獲——”


    6顯道:“我隻知道我人被鄧sir扣住,贓在哪裏?”


    鄧明憲持槍指向翻開的聖經裏埋藏的白色粉末,麵色通紅,雙眼外凸,似鐵麵關公,“這些話你留到陪審團麵前再狡辯吧。帶走!”


    “鄧sir確定這是海洛因?不要送去檢驗科,丟臉丟到總警司都知道。”


    鄧明憲皺眉,猶疑,支使副手檢查,那人查完滿臉蒼白,話都講不清楚,哭喪臉結結巴巴,“鄧鄧鄧鄧sir,是麵……麵……粉…………”


    “放屁!”他不肯信,親自去嚐,片刻的呆滯,轉而望見6顯含笑的眼,瞬時間怒火中燒,一腳踹開貨箱,“叼你老母!敢玩我!”惱羞成怒,就要一槍解決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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