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曉,天邊微露曙光,晨風吹拂,送來一片清爽,喚醒憨睡的大地。[]


    自睡夢中醒來,青竹睜開一雙清亮的眼睛,默然注視著帳壁,稍許,扭頭透過紗帳看向房間內,見房間內光線明亮,看來,天已經亮了。


    收回視線,想翻身坐起,然身體被身後的伍燁影如八爪魚般緊緊的摟住,無法移動分毫,青竹心感無奈,自己充當抱枕被他摟著,他是舒服地憨然入睡,自己卻被禁固在他懷中,動彈不得。她無法明白,如此緊抱著一個人睡覺,他竟然一點也不感到難受,反而樂此不疲,自他公然登堂入室以來,夜夜如此。她微有疑惑,既然他如此喜歡抱著一個人睡覺,在未遇見她之前,每一個夜晚,他是如何安然就寑的?


    抬起僅可自由活動的右手,把伍燁影纏在自己腰間的胳膊拿開,把他環在自己肩頭的手臂移走,青竹雙手撐床,翻身坐身,移出被窩,越過伍燁影,下到地上,自床頭櫃上取了外衣,迅速地穿上,來到梳妝台前,梳理好頭發,隨後,拿了木盆,取了毛巾,端起一盆髒衣服,開門走出客房,往客棧一樓洗衣間而去。


    聽到關門聲,伍燁影刷地睜開眼睛,黑眸依然黑亮,但更加幽暗深邃,翻身平躺於床上,自青竹扭頭探看房間的那一刻,他就已醒來,隻是故作不知而已,剛剛過去的一夜,他幾乎未曾睡著,臨近天明之時,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但被青竹一打擾,他馬上自睡夢中驚醒。


    自與青竹共枕而眠以來,這還是頭一次,他睡得如此不安穩,整夜他心神難安,總想著在未來的某一天、某一時刻,青竹兒突然自眼前消失無蹤,自己大聲呼喊,天地之間,卻隻餘自己的回音在飄蕩,環顧四周,天地之間,隻餘他孤單一人。


    他難安,他惶恐,他驚駭,他怕心中那可怕的幻想變成現實,雖然自己決心永遠緊抓住青竹兒的手,但萬一,有不明的力量斬斷他與青竹兒互牽的手,他該怎麽辦?


    整夜,他緊緊地摟著青竹兒,他怕稍稍放鬆一會兒,青竹兒就會自他的懷中失去影蹤。


    舒地自床上翻身坐起,他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站到地上,自床頭櫃上取了衣服,懷速地穿戴好,頭發也未打理,徑自打開客房門,急步向客棧一樓洗衣間而去。


    漱洗完畢,把髒衣服泡到洗衣槽中,青竹站在洗衣槽邊,將一件衣服放在洗衣台上,洗衣台上有大小均勻、深淺一般、光滑的條紋,形似洗衣板,取了皂角1,抹在衣服上,隨即在洗衣台上,搓揉起來。


    在洗衣間,看到青竹的身影,伍燁影惶恐不安的心稍稍安定,急步走到青竹的身後,伸臂環上青竹的腰身,頭埋到青竹的頸間,拱了又拱,喃喃自語:“青竹兒!青竹兒!……!”


    因洗衣服太專心,被人陡然自身後環抱住,青竹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隨後聽到伍燁影的聲音,心下才安,輕笑著詢問:“燁影大哥怎麽不再多睡一會兒?”


    伍燁影語帶抱怨:“青竹兒不在,我睡不著。”


    青竹開玩笑道:“那若是有一天,我不在燁影大哥身邊,燁影大哥豈不是無法睡覺。”


    伍燁影駁斥道:“胡說!青竹兒怎麽可能離開我,青竹兒不是答應我,無論到哪裏,都會帶著我嗎?因而,青竹兒說的那一天決不會到來,而我也會夜夜安眠。”


    青竹認錯道:“燁影大哥別生氣,我說錯話了,我不會離開燁影大哥的。”


    伍燁影叮囑道:“青竹兒,日後,再也不許說離開我的話。”


    “好。”青竹輕應一聲,被伍燁影抱著,無法洗衣服,要求道:“燁影大哥,你放開我一下,我要洗衣服呢。”


    聽話地放開青竹,伍燁影站在一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觀看青竹洗衣服。


    見伍燁影傻呆呆地盯著自己洗衣服,青竹暗自好笑,建議道:“燁影大哥,你去一旁洗漱吧。呆會兒,我把衣服洗好了,我們再一起回三樓客房。”


    “好。”伍燁影依言走到一邊,取了木盆,到洗衣間的水井邊,打了一木盆水,走到另一個洗衣槽邊,洗漱起來。


    洗漱完畢,走回青竹身邊,伍燁影眸帶好奇,津津有味地看著青竹一件一件地洗衣服,待到青竹將全部衣服洗好,放掉洗衣槽中的汙水,見青竹拿起木盆,要到水井邊打水,他急忙請纓:“青竹兒,我來打水。”


    接過青竹手上的木盆,殷勤地跑到水井邊,打了一盆水,端到洗衣槽邊,倒進洗衣槽中,伍燁影詢問道:“青竹兒,一盆水夠嗎?”


    將洗衣台上的衣服放到洗衣槽中,青竹接話道:“不夠,燁影大哥再打三盆水來。”


    高興地跑到水井邊,來回三趟,打了三盆水,倒進洗衣槽中,見青竹一件一件地把衣服投水,伍燁影卷起衣袖,主動請求:“青竹兒,我和你一起把衣服投水,好不好?”


    側頭衝伍燁影笑了笑,青竹答應一聲:“好啊!”


    投好一件衣服,仿照青竹擰衣的方式,將衣服擰幹,伍燁影把衣服遞給青竹,“青竹兒,這件衣服擰幹了,給!”


    接過擰幹的衣服,打量了一下伍燁影,見伍燁影身上濺了不少水,青竹叮囑道:“燁影大哥,投衣服時,你輕一點,別把水濺到身上了。”


    “哎,我會注意的。”伍燁影受教地答應一聲,隨後,拿起另一件衣服,輕輕地在洗衣槽中擺了幾擺,小心地拿起,對折起來,隨即擰起水來。


    把擰幹的衣服遞給青竹,伍燁影討誇道:“青竹兒,你看,這次我可沒把水濺起來。”


    臉上擎著淡淡的笑意,青竹接過衣服,不吝嗇地誇讚:“燁影大哥可真能幹,一點就通。”


    伍燁影自誇道:“那當然了,不怕青竹兒笑話,隻要我想學,沒什麽可以難倒我的。”


    被伍燁影自得樣,逗得“嗬嗬……”笑出聲來,青竹打趣道:“燁影大哥,你比我還不自謙呢。”


    黑眸黑亮深邃,臉上牽起絲絲笑痕,伍燁影糾正道:“這,我可是跟青竹兒學的。”


    衣服在二人輕聲笑語中,很快洗好,伍燁影端著裝有洗淨的衣服木盆,青竹端著洗漱用的木盆,二人互牽著手,離開洗衣間,向三樓客房走去。


    回到青竹的客房,青竹將手中的木盆放到盆架上,接過伍燁影手中的木盆,走到房間後走廊,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用衣架支撐起來,掛於衣繩上,晾著。


    晾好衣服,走回房內,把木盆放到盆架上,青竹走到桌邊坐下,看向坐在自己下首鄰邊的伍燁影,抱謙道:“燁影大哥,依你原本的計劃,今天就要啟程離開紅楓城。隻是,我要在[四海客棧]等待我的母親,今天,我們隻怕不能如期啟程了。”


    迎視青竹,伍燁影安撫道:“青竹兒無需介懷,我們也隻等一天而已,明天不就啟程了嘛。”


    青竹建議道:“燁影大哥,你若真有要事急待處理,可以先行。待我將我母親安頓好,我會隨後趕上。”


    伍燁影否決道:“要事再急,也不差這一天的耽擱,再說,明天我們啟程後,路上快趕一點,不就行了。”


    想起一件事,青竹征詢道:“燁影大哥,我母親今天來找我,我該把她安置在哪裏好呢?”


    沉思片刻,伍燁影建議道:“青竹兒,你母親不宜隨我們一起前往昊日城,而將她安頓在紅楓城也不妥,依我之見,不如把她送到紫金帝國的瑞天城,讓你母親在[瑞澤居]住下,一來,你母親可在[瑞澤居]幫忙,有事可做,她也不會無趣,二來,由向皓月幫忙關照你母親,你可安心無虞。”


    青竹顧慮道:“紅楓城距離紫金帝國的瑞天城,千裏之遙,讓我母親獨自雇車上路,我有些擔心她路上的安全。”


    伍燁影安撫道:“青竹兒無須多慮,我會按排齊武一路護送你的母親,抵達瑞天城。還有,青竹兒要修書一封,交由齊武,由他轉交給向皓月。”


    見伍燁影按排如此妥當,青竹再不擔心,同意道:“依燁影大哥之言,現在,我修書一封,以免我母親來找我時,臨時忘記寫信。”


    站起身,走到床頭櫃邊,打開行禮袋,拿出水筆、紙張、信封,返身回到桌邊,在桌邊坐下,青竹將紙鋪於桌邊,拿起水筆,工工整整地寫起信來。


    移坐到青竹的身邊,攬上青竹的腰,伍燁影探頭觀看,隻見青竹揮筆如行雲流水,筆鋒蒼勁有力,一行行賞心悅目的行書躍然於紙上。


    伍燁影真心地誇讚:“青竹兒,你用水筆寫出來的字,流暢如行雲,筆鋒遒勁有力,寫得真是好看。”接著,話峰一轉,“隻是,青竹兒的毛筆字,就有一點讓人不敢恭維、更不忍悴睹。”


    青竹毫不自愧:“一般,我給外人看的字,均是用水筆寫出來的,至於毛筆字嘛,隻給自己人看,反正丟人隻丟給自家人。”


    伍燁影故作哀怨:“作為青竹兒的家人,可真可憐,得要經常遭受青竹兒毛筆字的視覺衝擊、塗毒。”


    青竹語帶無辜:“我也不想的,隻是,每一次練習毛筆字,總要有人幫忙審看審看,如此,我才能知道我的毛筆字是否有進步。而外人遠在裏許,不好找,家人近在眼前,自然要幫忙評定評定我的毛筆字囉。”


    “哎……”青竹輕歎一口氣,“我的毛筆字不好,沒想到連家人都嫌氣,看來,我還是別練毛筆字了。”


    見青竹心情低落,伍燁影急忙鼓勵:“青竹兒,你隻管練毛筆字就是,我不怕被你的毛筆字塗毒。”


    低頭暗笑,青竹接話道:“燁影大哥,這可是你自願的,我可沒勉強你哦。以後,我一練毛筆字,就找燁影大哥幫忙審看、評定。”


    伍燁影保證道:“青竹兒隻管放心,我答應青竹兒的事,決不失言。”


    放下筆,將信折好,再取過信封,在信封上堅著書寫“向皓月親啟”五個正楷字,青竹把折好的書信裝到信封中,折好信封口,揣到懷中的暗袋裏。


    拿起水筆,走到床頭櫃邊,拿起行禮袋,把水筆放到行禮袋中,回身看向伍燁影,青竹方才注意到,伍燁影的頭發亂糟糟,還未梳理呢。


    臉上不自覺地笑容加大,青竹好意提醒:“燁影大哥,你頭發還沒梳呢,快點梳好,不然,要是讓外人看見,可是要笑話你的哦。”


    “啊,我的頭發沒梳嗎?我記得有梳過呀。”伍燁影口中念叨著,自桌邊站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坐下,解開紮髻的錦繩,放開頭發,拿起梳子,對鏡梳理起來。


    坐在床邊,看著伍燁影,青竹暗樂,剛才,他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在一樓與三樓之間,走了個來回,不知有多少人看見,往日的佳公子,竟然如此儀容出外晃蕩,該是多麽令人瞋目結舌,若是被齊文、齊武看見,他們該是有多麽的驚訝,他在他們心中英明神武的形象,隻怕破壞怠盡、完全顛覆。


    一想像那情景,青竹不由地輕笑出聲,臉上笑容淺淺,清亮的雙眸晶瑩閃亮。


    梳好頭發,站起身,走到青竹的身邊,抬手輕敲了一下青竹的頭,伍燁影打趣道:“青竹兒又在傻笑了。”挨著青竹在床邊坐下,攬上青竹的腰。


    抬手捂頭,眼帶幽怨地看向伍燁影,青竹抗議道:“燁影大哥怎麽能敲我的頭,要是敲傻了怎麽辦?”


    嘴角擎笑,伍燁影接話道:“青竹兒放心,我可不舍得把青竹兒敲傻。”


    手臂用力,一把把青竹抱到懷中,雙臂環上,頭與青竹的頭相靠在一起,伍燁影詢問道:“青竹兒,你的師傅就是神機子吧。”


    眼光閃了閃,心下雖想否認,但自知否認無用,青竹老實地回答:“是,我師傅就是神機子。”


    伍燁影追問道:“十三年來,青竹兒都是與你師傅生活在一起,是不是?”


    青竹輕應一聲,“嗯。”


    伍燁影再問道:“那青竹兒與你師傅住在哪裏?”


    “這……?”青竹頓了頓,為難地回答:“我與師傅居住在紫金帝國的臨蒼城,具體地點我不能告訴燁影大哥,因為師傅有訓,非師門之人,不得告之我們居住之地的位置。”


    伍燁影不高興地責問:“青竹兒,難道連我也不能告訴嗎?我可是你最親近之人。”


    青竹商量道:“可是師傅之言,我不能違背呀。要不這樣,等我見到師傅,我詢問一下師傅,若師傅答應,我就把我與師傅的居住之地告訴燁影大哥。”


    青竹的說詞,勉強接受,伍燁影詢問道:“青竹兒,你師傅除了卜卦能力非凡以外,比如武功,亦或其它方麵,成就如何?”


    青竹模棱兩可道:“除了卜卦,師傅在武功、醫術的成就都還不錯吧。”


    心下了然,青竹兒所說的不錯,隻怕,神機子在武功、醫術方麵成就斐然,伍燁影緊緊地盯著青竹,再問道:“青竹兒,你的武功、廚藝,我知道都不錯。那你在毒術、醫術、卜卦方麵,已達到什麽程度?”


    鬱悶地鼓起雙腮,就知道他會刨根問底,追問不迭,隻要給他逮到事關自己的一點苗頭,自己若不如實回答,別想安穩,今天經他一問,自己的老底,除了自己是異界之魂外,幾乎全抖了出來。


    青竹如實相告:“為求自保,我在毒術、醫術方麵下了一點功夫,還算可以吧,至於卜卦,隻學了皮毛,不是很精。”


    蹭了蹭青竹的臉夾,伍燁影溫言誘哄:“青竹兒能夠自保,固然很好,但於我而言,別無所求,隻求青竹兒平平安安,永遠呆在我身邊。因而,青竹兒縱算諸方麵平平,我依然喜愛,也會傾我之能,把青竹兒保護好。”


    青竹語帶不甘道:“燁影大哥,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可是,我至今對你一無所知呢。”


    伍燁影輕言帶過:“青竹兒,你隻需知道,你的燁影大哥,武藝不錯,以經商為業。至於其它,於我而言為身外之物,至親之人有,還不如無,我認可的親人,隻有青竹兒。其實,我的一切,青竹兒都已知曉,怎麽能說一無所知呢。”


    低下頭,青竹心下腹誹,你把我的家底問得詳詳細細,我卻對你朦朧無知,隻知伍燁影長何樣,武功比自己高,其它一概不知,天下隻有自己最傻、最呆,把自己交托給全身充滿秘密的人。


    見青竹耷拉著頭,不知在想什麽,伍燁影皺皺眉頭,伸手抬起青竹的頭,仔仔觀察,見青竹臉上平靜無波,心知青竹對自己的回答不滿,伍燁影溫言解釋:“青竹兒,我詢問你的事情,也隻與你及你認可的至親之人有關。而我認可的至親之人,隻有你,至於我自己,我時時刻刻呆在你身邊,你還不清楚嗎?故而,我的一切,青竹兒已然一清二楚了呀。”


    青竹暗自思量,自己多次被伍燁影詢問,問及的一切,均與自己及師傅有關,其它之事,伍燁影從不多問,而伍燁影整天在自己眼前晃蕩,他的至親之人就是自己,還有什麽好了解的。


    臉上揚起笑,青竹理解道:“燁影大哥所言在理,你我隻要相知就好,其它均為身外之物。”


    放下抬起青竹頭的手,伍燁影勾唇淺笑,放心道:“青竹兒能明白就好。”


    此時,客房門被敲響,門外傳來齊文的喚聲,“主子,早膳時間到了。”


    伍燁影提議道:“青竹兒,我們去用早膳吧。”


    放開青竹,扶青竹在地上站好,伍燁影自床邊站起身,牽著青竹的手,走到客房門邊,打開客房門,走出客房,看了一眼齊文,詢問道:“齊武、影雨,人呢?”


    齊文恭敬地回答:“齊武、影雨,在屬下客房內等候主子。”


    “叫上齊武、影雨,出去用早膳吧。”隨口吩咐一聲,牽著青竹,伍燁影當先向客棧一樓走去。


    “是,主子!”齊文輕聲應諾,隨即轉身回自己的客房,叫齊武、影雨一起出客棧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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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皂角樹(拉丁學名:gleditsiasinensis),標準中文名稱為“皂莢”,豆科植物,屬於落葉喬木,皂角是豆莢狀,可以入藥,也可當肥皂用。皂角樹是中國的特有植物,原產中國長江流域,分布極廣,自中國北部至南部及西南均有分布,生長於海拔650米至2,500米的地區,一般生長在穀地、山坡林中及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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