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舟坐在畫舫之上,看著那坐在一旁的墨天寶,已然是不知道是第幾次歎氣了。


    自那一日自己被墨天寶撲倒,這青年便似乎是在鬧別扭一般不肯理她。墨沉舟如今卻是曉得他的擔心,因此對他頗為容忍。


    不然,就憑著那天他敢撲自己,郡主殿下就能毫不猶豫地將這便宜兄長揍成個豬頭,


    隻是那一天,就在墨沉舟要翻臉之時,聞得這青年的哽咽,和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地說“別去”,墨沉舟便曉得,這看起來笑嘻嘻的青年的心中,還是在當年父親戰死在第三十天時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如今,卻是在畏懼,若是自己戰死後,他便又是獨自一人了。


    心中憐憫,墨沉舟的目光便軟和了下來,忖思了片刻,便自儲物戒之中,取出了一把紫色的果實來,向著墨天寶招手道,“兄長,你看這是什麽?”當年自家妹妹年幼的時候,墨沉舟沒少哄小孩子,因此如今用在郡王殿下的身上,卻是熟練萬分。此時便是微笑著先咬了一枚果實,隻一下,便是滿室芬芳,令人心曠神怡。


    墨天寶抬頭吞著口水看了一眼,便很有誌氣地一扭頭,看都不看這果子一眼。


    卻不見墨沉舟身旁的廣流仙君眼睛一亮,脫口叫道,“天嵐果?”卻是毫不猶豫地一把抓出,搶過來二話不說就往嘴裏塞,口中一邊噴汁水,一邊含糊道,“沉舟,你有這好東西,竟然不知道早點兒拿出來分兄弟一半,真不夠意思啊你!”


    他頂著妖嬈的臉幹這麽爺們兒的事兒,跟著墨沉舟與墨天寶一同返回國都的墨正方兄妹就有點兒幻滅。墨雲影對這些事情向來不感興趣,看了一眼也就罷了。曾何幾時還為這廣流仙君驚豔過的胖子卻覺得又一個美人兒的形象破滅了,真是痛不欲生。


    這天嵐果,乃是墨沉舟自那位驚鴻仙子遺留的儲物戒中得來的,據說采自第十八天覺羅天,那覺羅天分屬西方佛修,極少允修士進入,其中這天嵐果,聽說唯有佛陀級別的佛修常年打坐之處方會生長,天生蘊含誓願之力,修士服用,甚至可以消退殺業。


    然而這天嵐果極為稀少,又兼每萬年結果一次,便是那位驚鴻仙子歸為上古金仙,也不過隻有數十枚罷了。如今這被廣流仙君一抓,至少少了十枚,墨沉舟鼻子都要氣歪了,先將天嵐果分了墨正方兄妹幾個,便陰森地看著廣流仙君眯起來的眼睛,問道,“好吃麽?”


    “你還要給點兒?”廣流仙君的嫵媚眼睛充滿希冀地張大了。


    墨沉舟被這個家夥的不要臉徹底打敗了,沉默了許久方才默默地決定,還是不要和賤人計較了,不然自己的那傲人的智商,隻怕都會有被這家夥拉低的危險。


    廣流仙君見墨沉舟偏過頭不看自己,偷偷低下頭得意地笑了兩聲,頗覺得自己揀著了便宜。之後見得墨天寶眼巴巴地看著墨沉舟,眼睛裏全是“求安慰,求撫摸”的殷切,便覺得這個家夥撒起嬌來真是不太高明,有心想給這小青年兒做個示範,便眼珠子一轉,挨挨蹭蹭到墨沉舟的身旁,在後者不善的目光中,飛快地眨巴著眼睛,抱著她的手臂,整個人賴在她的身上搖晃著拖長了聲音道,“沉舟,別不理人家麽。”話說,當初在東方仙庭,每次隻要自己使出這個絕招,自家那位師兄,可是無所不應的啊!


    心中覺得自己是在給想要撒嬌的墨天寶“指一條明路”,廣流仙君卻不見,墨沉舟的臉一下子黑透了,反手將他一把按在了地上,陰森森地說道,“你想死麽?!”媽的,這娘娘腔又犯病了!


    被淚流滿麵按在地上的廣流仙君,再一次認定這個家夥一定不是個男人……不,不是個女人……不,不是個……不管是什麽吧,反正就是審美異常!不然這麽漂亮的仙君大人,怎麽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呢?一抬頭,便見得墨天寶此時便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一般,眨巴著眼睛看了眼前的一幕許久,突然在臉上擠出了討好的笑來,滾到墨沉舟的麵前,撅嘴道,“沉舟,我,我不難受了。”還是不要挑戰自家妹妹的忍耐力了,不然,這廣流仙君就是自己的榜樣呀!


    這貨變臉這般迅速,墨沉舟便是一怔,之後卻是在墨天寶主動將頭送到自己手下後,輕輕摸上一摸,輕聲道,“你放心,我是不會死的。”


    墨天寶低著頭嗯了一聲。


    他如今,越發地依戀這個不是血緣卻勝似血緣的妹妹,因此才會在無法打動她後,也一同登上了前往國都的行程。將方州的庶務全數托付給了公孫伯與兵鐵,墨天寶此時記掛的,卻隻有墨沉舟之事。如今見墨沉舟願意哄他,心中已經極為滿足,隻拉著墨沉舟的手道,“你可別忘了今天說過的話。”見得墨沉舟點頭,便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一旁的胖子簡直就要看瞎了狗眼,真是覺得這墨天寶,完全沒有兄長的尊嚴了,忍不住說道,“天寶,你有完沒完?”您敢爺們點兒麽?怎麽你這妹妹,竟然比你還爺們兒?!


    深深地感覺到了這兩兄妹的詭異之處,胖子沒話找話道,“回了國都,你們住哪兒啊?”


    墨沉舟就見得墨天寶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後者不快地說道,“還能沒有我們的住處不成?”自從他被命接掌方州之後,從前的王府已然被收回,此時,卻真不知道在何處落腳。


    胖子嘖嘖做聲,越發地覺得這好兄弟混得淒慘,隻偏頭看了墨雲影一眼,見得自己的妹妹隻顧照料懷中的那隻貓崽子,便恨恨地轉頭過來,哼哼道,“不若與我們同住?”


    “這個倒是不錯!”墨天寶眼睛亮了。


    墨沉舟卻沒有注意這二人,此時她的目光,卻是盡數落在了墨雲影的懷裏。


    自那日在金仙秘府之中,這白虎強行突破了一下封印,墨雲影便一直對其另眼相看。這都多久了,以墨沉舟當日的檢查,卻是再重的傷也全好了。這死色/貓竟然還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懶洋洋地仰天躺在美人兒的懷裏哼哼著,露著軟軟的小肚皮,尾巴一掃,美人兒的小手便落在了它的肚皮上溫柔地撫摸。一張嘴,便有切成了小塊兒的仙果喂進了嘴裏,真是好生愜意。


    自己都沒有這個待遇,這貓崽子竟然還享受著了,郡主殿下萬分嫉妒,卻是一言不發地看著白虎貓眼兒眯成了一條縫,手中迅若奔雷地在它的肚皮上一戳,便聽得“喵嗷”一聲的慘叫,貓崽子便自墨雲影的懷中滾了起來,滿是怒火地向著墨沉舟看來。


    渾身絨毛炸開,白虎卻是繃緊了身子,很想在墨沉舟那張得意的臉色撓上幾下,卻在這時,被一隻帶著香氣的手自墨雲影懷中拎了起來,一抬貓腦袋,便見到了一張美到了極致的麵容,卻是微微一僵後,聞得廣流仙君道,“一開始,還真是沒有注意,這白虎,竟然這般好看,渾身竟是一根雜毛都沒有呢。”說完,便溫柔地在白虎的身上撫摸了幾下,驚喜道,“好軟的毛兒!”


    那當然!本星君可是最美麗的白虎大人!白虎卻是被廣流仙君摸得十分舒服,眯縫著貓眼兒哼哼了幾下,心中萬分得意,頗覺得這個家夥十分之有眼光。既然如此,星君大人也是心胸很寬廣的,還是原諒這個家夥當初不顧它的抗議,帶著它一同做賊的壞事吧!


    當然……還是因為此時,是絕對打不過這壞蛋的原因啊哈哈!


    又順勢往廣流仙君手上拱了拱,白虎正要換個角度叫他摸,便聽得清靈的聲音笑吟吟道,“正好兒,本仙君正缺雙毛皮手套兒,雖然這小東西小了點,不過看在皮毛好的份兒上,還是勉強湊合了用吧。”


    白虎一僵,卻是在聞得此言之後,感覺出了幾分大難臨頭。緩緩抬頭,卻見得廣流仙君正用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自己的毛兒,想到從前傳說中這貨的喜怒無常,卻是四下求助了一把,之後哆嗦了片刻,雙目怒瞪,“喵!”地一聲,暈死在了廣流仙君的手心裏。


    看著軟趴趴的貓崽子毫無生氣的樣子,廣流仙君氣兒都要笑沒了,一旁的墨沉舟,也帶著幾分的幸災樂禍。墨雲影無奈地看著這兩個以欺負恐嚇可憐的白虎為樂的壞蛋,搖了搖頭,將白虎毫無知覺的小身子托回了自己的手心,又見得廣流仙君飛快地將白虎無力耷拉下來的毛茸茸的尾巴用力一拽,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如果,所有的修士都會在成仙之後,變成廣流仙君與墨沉舟這樣的詭異性情,她,她還是不要成仙好了。


    盤著身子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蛟龍,卻是一邊口中大嚼,一邊對小鯉魚喃喃道,“這個家夥,越來越壞了,以後,你可要離她遠一點!”別被這個家夥賣了!


    小鯉魚覺得自家“娘親”說的很有道理,聽話地點了點頭,之後卻是試探地湊進了蛟龍,見得它沒有反對,這才興高采烈地往著蛟龍的身上拱去。


    話說,自從“娘親”受傷之後,它可是很久沒有和娘親這麽近地呆在一起了呢。


    這些家夥們隻覺得此時所做的一切,都是極為平常,一旁的胖子揉了眼睛,又揉了揉眼睛,之後,卻是覺得如今自己竟然會和這樣的一群家夥攪合在一起,真是前途堪憂。


    若是像從前,大家都很沒用,做個普通紈絝也就罷了。可是如今這幾個家夥,以墨沉舟為首,明顯不是善主,上一刻還在笑,下一刻就在想著怎麽給你扒皮,這……這若是帶到國都去,不會發生一些命案吧?


    想到這裏,胖子渾身的肉都在哆嗦,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卻是在廣流仙君此時,已然又變化為極其純良無辜的目光中,對著墨沉舟道,“妹妹,重華!”他淚汪汪地說道,“哥哥拜托你一件事兒成麽?”


    墨沉舟溫和一笑,極給麵子地問道,“兄長有何吩咐?”


    “生活不易!”胖子拉著這妹妹的小手兒哽咽道,“想要宰誰,你盡管上!隻是,千萬注意,不要不小心拆了咱們家的房子啊!”不然,修複用的仙石也是很貴的!要拆,還是去拆別人的房子吧啊!


    “可以。”不是難事,墨沉舟想了想便一口答應。


    “那哥哥就放心了。”心中隱憂盡消,胖子這才覺得圓滿了,目露釋然。


    卻不見墨雲影聽得這一席話,麵露古怪。


    這位兄長,在與這幾位住了一段時間後,這腦回路也詭異了許多呀。


    那麽,自己呢?


    有沒有被影響?


    墨雲影就感覺到,有點兒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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