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沉舟用一種很淡定的目光,向長天仙君看去,其眼神之無辜,若不是親眼所見,長天仙君都不會相信,竟然做賊做到被人發現,還敢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難道如今的仙界,青年仙人都是這種貨色了不成?長天仙君就覺得自己老了。


    一見墨沉舟這般,就叫他很生氣,提著此時被掐得難受,還敢回頭來叼他手指的火鳳,手指很疼的老年仙人狠狠地甩了甩這鳳凰,對著墨沉舟問道,“這賊鳥兒是你的吧?”敢偷天河水!他都看見了!


    老子都沒偷過!


    長天仙君十分忿忿不平!


    “你偷了麽?”墨沉舟淡定地問被甩得暈頭轉向的火鳳。


    火鳳是慣犯哪,這等小場麵簡直不值得一提,此時便委屈地,可憐巴巴地叫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還敢不承認!”長天仙君瞪著眼睛指著火鳳,後者一雙豆子眼睜得老大,又飛快地叼了一下,便轉過頭去,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樣子。這般癩皮,就叫長天仙君森森地憤怒了,大聲道,“在我長天的眼皮子底下作案,你竟然還想要脫罪麽?”他使勁兒地捅了這火鳳幾下,恨聲道,“你偷天河水也就罷了,你還敢偷其中的淨天青蓮!那青蓮萬年開一次花,一次隻結出五枚蓮子,那,那可是雲空聖母的心肝寶貝!你偷一朵也就算了,你竟然偷了五朵!小王八蛋,一共才多少,你不要命了吧你!”


    又對著墨沉舟森森地呲牙道,“忘了告訴你,雲空聖母可是金仙巔峰,被她知道,嘿嘿……”他就露出了一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表情。


    墨沉舟嘴角抽搐著看著火鳳肥嘟嘟的身體縮小了一點兒,豆子眼兒一轉,竟是又撲到了長天仙君的手指旁,討好地蹭了幾下,十分之諂媚,便偏過了頭去,不理這二位的官司了。


    沒有想到,這火鳳可真是青出於藍,她都隻打了那天河水的主意,這火鳳竟是連其中的好寶貝都不放過。當然,若是做得隱秘些,別叫人發現就更好了。


    金仙巔峰,壓力很大啊。


    隻一想,墨沉舟都覺得牙根兒疼。


    見得她這般表情,司水便在一旁笑道,“長天嚇唬你們呢。”見墨沉舟看了過來,他便先對著那站得有些遠的中霄仙君等人招了招手,方才說道,“三萬年前,雲空對東臨帝君一見鍾情,早就跑去東庭了。這些青蓮雖然稀有,不過卻也算是無主之物,隻是到底雲空的情分還在,大家都不好去采,這才便宜了你這隻誤打誤撞的小鳳凰。”


    果然,那一頭長天仙君已然在大聲道,“分我兩……不!三朵!”


    方才心中惴惴的火鳳聽了司水這話,哪裏肯將到嘴兒的好處分一老頭子,立時便變了嘴臉,譏笑地叫了兩聲,理都不理。兩個家夥立時便糾纏成了一團。宋風躲在眾人的身後,頗覺得丟臉,然而卻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前來,對著長天仙君一揖道,“師尊。”


    “遠點兒!”這時候什麽弟子,那都是浮雲!長天仙君見撬不開火鳳的嘴,便又做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來說道,“我說,你一鳳凰,要那麽多的青蓮做什麽呢?方才,嘿,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我出手,你那主人早叫司禮那個家夥給幹掉了。這可是救命之恩吧?你不覺得應該報答報答我?”


    回答他的,就是火鳳轉頭一口唾在了他的臉上。


    僵硬了許久,長天仙君雙目赤紅地兩隻手一起掐出了火鳳的小脖子,大聲道,“死鳥兒,去死吧!”竟然敢唾仙君大人!


    火鳳的一雙翅膀奮力張開,逮著地方就是一陣拍打。


    墨沉舟目送著在宋風亦步亦趨中,這兩位一路扭打的遠了,隻能無奈地對看著這一幕很是開懷的司水道,“叫星君見笑了。”郡主殿下一世的英明,算是毀於一旦了。


    “長天生性爽朗,不會計較這麽多,你的鳳凰,眼光很好。”若不是篤定長天仙君不會對自己的些微冒犯而發怒,那隻火鳳,也不會膽子那麽大,因此,司水隻最後看了那在雲海中滾得雲霧四起的幾個家夥,便轉頭道,“今日之事,你雖然下手重了些,卻也無需擔憂。”他垂目道,“別說司禮如何,便是我中庭大天帝,也不會直接插手南方之事,你墨國,大可不必擔憂。隻是,”他微微一頓方說道,“若是那三十天,你卻要小心。這一次司禮星宮負責將諸仙安排到三十天各個城池,雖然有我與長天,他不敢過分,不過將你扔到戰線最前,我等也是無話可說。”


    這人行事頗見古怪。


    不過是第一次見麵,然而他卻對自己照拂至此,墨沉舟便覺得有些不自在。


    見了墨沉舟的表情,那司水目中一暗,手臂半抬,卻在半途便又垂了下去。之後便垂目道,“總之,你得小心些,可別死在三十天。”又轉頭,看似不經意地說道,“我中庭之中,大能無數。不提大天帝,其實,還有一位混沌諸聖。”他微微一笑,指著那無數高高低低的殿宇中,極高的,幾乎隱入了諸人頭頂上的那片星河中的一座小小的寶殿,輕聲道,“數萬年前,那人進階準聖,鎮壓中庭氣運,然而卻不知為何,再也不出寢宮半步。她的名字,或許,你也聽過,名為,”他突然轉頭,用一種幽深的目光對墨沉舟道,“天機仙子。”


    那小小的寶殿,獨自漂浮在那星河之中,帶著曆經滄桑的孤獨。墨沉舟看著那寶殿,就是突然,淚流滿麵。


    直到麵上一陣冰冷,墨沉舟方才反應過來。一抹臉,竟全是淚水。幸而早在司水仙君落在眾人麵前時,除了墨國幾人,其餘的南方諸仙已然被見機得快的引領仙人帶走。這才沒有幾人見到凶橫的重華郡主竟然也會流淚。然而她身旁眾人,卻在她麵無表情地睜著眼,淚水卻無聲滾落的樣子驚住,不敢作聲。


    直到此時,墨沉舟卻任眼淚自那眼中滾出,將目光投向那寶殿,冷淡地說道,“晚輩並不曾聽說。”


    那將她忍不住落淚的悲傷,並不是源於她的自身,而是源自於那虛天鐲之中。想到當日詹台青所言,墨沉舟心中便猜到了幾分,默默地歎息了一聲。


    那十數萬年前,到底發生過什麽?那些上位仙人,又究竟去了哪裏?


    又為何,那般天資絕世的大能仙人會一個個地隕落,便是沒有隕落,也隻能在虛天鐲中苟延殘喘,活著,也隻是為了能夠有一日,死在仙界之中?


    詹台青對當年之事,竟是不透半字,然而言語中,卻是悲涼無比。


    卻不見那司水,正死死地看著她的表情。那淚水方落,便斂目,麵上現出幾分悲傷。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要前往三十天,還要那司禮星宮分配幾日,你等不必與諸仙同住。”他溫聲道,“司水星宮是當年明法仙君所建,地方大得很,你們且住在司水星宮吧。”見墨沉舟要拒絕,便輕聲道,“免得這幾日,司禮再來找你的麻煩。”


    說罷,便歎息道,“司水星宮,已然很接近了。”


    墨沉舟便覺得這些話有些晦澀,然而卻在此時,聽到耳邊詹台青突然出聲道,“答應他。”雖然之後又再無聲息,卻還是低聲答應。然而心中,卻覺得那司水星君的一雙眼好生銳利,竟似已然看透了什麽。詹台青的反應也很古怪,倒像是有些刻意要暴露。


    到底在心中篤定詹台青不會傷害自己,墨沉舟便側頭對著墨元等人笑道,“哪裏不是住呢?住在司水仙宮,咱們也算是有些身份不是?”


    在墨寧抽嘴角的表情中,墨元認真地想了片刻,方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之後便拍板道,“就這麽定了。”


    不定,眼前這位老大也不能同意的不是。司水星君的目光下,墨沉舟幹笑了兩聲。正待此時,便見得中霄仙君走了過來,對著司水俯身恭敬道,“見過祖父。”


    星君大人頂著一張與他孫子差不多大的臉,淡淡地嗯了一聲。之後便不甚熱情地問道,“你怎麽不去修煉?”


    修煉修煉。


    中霄羨慕地看了方才還能叫自家祖父真心對之笑了兩聲的墨沉舟一眼,就覺得第一眼見到這丫頭,心中一動果然是有原因的,卻原來是應在了這裏。他長了幾萬年,還沒見過祖父對誰真心熱情過呢。便是大天帝,想住進司水星宮,對不起,那都是做夢。


    然而心中這般想,中霄仙君卻不敢不答道,“近日將要成婚,所以才耽擱了。”


    司水便微微看了白璧仙子一眼,閉目半晌,方問道,“你這般急切成婚,是為了什麽?”見得中霄麵上一驚,便帶了幾分笑意道,“一見鍾情?”


    “那個什麽……”中霄仙君便在連同白璧仙子都疑惑地看過來時,什麽傲慢都端不住了,磕磕巴巴地說道,“真,真是一見鍾情來著。”說罷,又低首道,“孫兒長大了,祖父。”


    “莫非不是,因她心係他人?”這一回,在墨沉舟都張大了眼睛,中霄有些哆嗦中,司水緩聲問道,“想娶個省事兒的,不會在成婚後糾纏於你的道侶?”他嗤笑了一聲方說道,“你命去前往南方探查這丫頭的人手,別忘了,可是我司水星宮門下。”


    “仙君!這是怎麽回事?!”白璧雖然有些怔忡,然而在聞得此言後,目中卻多了幾分釋然與輕快。然而柳辰鈞卻是忍不住怒聲道,“你將我姑姑當做什麽了!”


    “你爹送上門的,你還有臉來問我?!”中霄也有些氣急敗壞,當然,任誰心願即將得償卻被攪了局都會氣急敗壞,這位青年便梗著脖子說道,“反正你姑姑對我也沒有真感情,半斤對八兩!還有,莫非我送的聘禮是假的?柳春申若不是我,都死了幾百回了,幫點兒小忙不行?日後有了本星君,你們香岩國便是有了靠山,也不吃虧啊。”


    說到最後,他也有些委屈地說道,“若不是父親逼著我娶那什麽花容仙子,我,我才不會出此下策!”


    “你拿我姑姑做擋箭牌?!”柳辰鈞這一次,是真的在咆哮了!


    哪怕這中霄仙君的身份再高貴,柳辰鈞也忍不了了,此時真恨不能拔劍將這個險些害了他姑姑一生的家夥給拔劍斬了。


    墨沉舟卻是在陣陣咆哮中瞠目結舌了。


    她從前,是想拆拆這一對兒的,卻沒有想到最後下手的,竟是中霄他爺爺呀。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神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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