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得山峰頂端,寶殿之外,此時站著的幾名陌生的仙人中,當首一名中年麵垂三須,一雙細小的眼睛努力地睜大,其中帶著墨沉舟難以忽略的惡意。然而見墨沉舟目中殺機一閃而過,那中年便向後退了一步,之後似乎是感覺到自己示弱,麵上就帶了幾分羞惱。


    一見這幾人這樣慫包,墨沉舟便懶得與這幾人廢話,冷笑一聲越過了這幾人,向著寶殿之中走去。秦臻卻目中漠然地看了那人一眼,低頭片刻,似乎覺得還是跟在師妹的身邊這件事更重要,緊隨而去。


    一眾仙人嘻嘻哈哈地無視了這些麵上因墨沉舟不將其看在眼中而忽青忽白的仙人,跟著衝入了寶殿之中。隻有宋風,自墨沉舟將他氣得發瘋的情緒中掙脫出來,見了這個,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妙。


    想到那墨沉舟向來一翻臉就要人命的模樣,又見了這幾名司禮星宮的掌事仙人,宋風第一反應,便是轉身就走,不想牽涉其中。心中罵咧了一聲,然而想到與司禮星宮結仇,還是因為自己,宋風隻好硬著頭皮,對著這幾人裝作看不見的樣子,匆匆往著眾人的方向追去。


    墨沉舟心中不知道在宋風的眼中,自己就是個惹是生非的禍頭子了,卻在一步入大殿,便見得空曠的大殿之中,詹台青閉目仰天坐在椅中,一條手臂之上已然鮮血淋漓。而那一直都極為冷淡的柳靖,卻是一口一口地吐著鮮血,渾身氣息暗淡到了極點。


    墨沉舟便感覺到柳靖渾身靈氣都在以一直飛快的速度消散,見得廣法仙君此時目中現出沉痛的悲意,心就忍不住猛地一沉。


    果然,便見得柳靖抬起頭向她看來,勉強露出了虛弱的笑容,對著她招了招手。墨沉舟慢慢走到她的身前,便見她伸出手落在她的臉上,目中帶著深沉的眷戀,喃喃說道,“星君,我要死了。”她看著墨沉舟一雙眼睛猛地睜大,便露出了了然的笑意道,“我知道你是誰,一直都知道。可是就算是這樣,你也不是當年的那個你了。”


    哪怕是轉世,可是這個人,也不是當年那目中靜謐的青年了。


    似乎是生命流逝得太快,柳靖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恐懼,然而在想到當年的時光的時候,卻忍不住落下眼淚。


    那一年,她本以為愛著的男子,與她的姐姐糾纏不清。哪怕是姐妹終於和解,將那男子化作了飛灰,又如何呢?付出的感情,就那樣回不來了。


    她忍著那疼痛到幾乎想要死去的痛苦,在旁人的眼中,還是那個傲慢的三仙宗宗主,卻隻有自己知道,那夜夜難以釋懷的悲傷,叫她心痛欲狂。偷偷躲在最深的山中哭泣,那沉靜的負劍青年,就那樣坐在她的身邊,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可是卻叫她的心中那麽安寧。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愛著那個人,哪怕在他的心中,她隻是一同行走在仙界的同伴。


    太多人愛他,她隻是其中的一個,可是隻要看著他,她就那麽幸福。


    那一年諸仙離開仙界,在聖人之後,她看到他斂目而立的時候,是多麽開心啊。哪怕知道這是去送死,卻仍然快活得仿佛得到了全世界。然而在死去之前,她卻開始後悔。這樣的人,如果留在仙界就好了,他可以活著,哪怕是在許多年後,會屬於另外一個人,她也願意。


    可是他也隕落了。


    原來那樣天資卓絕的人,也會死嗎?


    他轉世成了另外的模樣,另外的性情,和從前沒有半分相似。她看著他的轉世,想著從前的他,懷念著那從前的影子。


    “我的全部,都可以給你。”一滴眼淚落在了墨沉舟的手上,柳靖慢慢地向著身後靠去,閉目輕聲道。然而卻再也不看墨沉舟一眼,“你不是他,從來都不是。”


    一旁沉默的蘭靖一把將她攬在了懷中,目中現出哀涼,卻指著渾身微微發顫的詹台青冷聲道,“你跟我們走。”


    “蘭靖!”一旁的廣法仙君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扯著她的衣袖,露出了懇求來。


    “你留在南庭,這樣很好。”將廣法仙君的手堅定地拉下來,蘭靖突然露出了笑容說道,“廣法,能再見你一麵,我們已經很開心。就當做,”她側過了臉去,輕聲道,“就當做,我們從來都沒有回來。”見得詹台青不動,她冷哼一聲,揚手便是一道靈光將他束縛住,拽著就往殿後拖去。


    見詹台青並不掙紮,墨沉舟便曉得這三人之間已然做出了結論,然而看到廣法仙君情不自禁地跟著走了兩步,卻還是被一道光幕隔在了外麵,心中便生出了悲傷。


    貪狼星君的記憶中,沒有蘭靖與柳靖的影子,可是在這個時候,墨沉舟卻忍不住的難過。


    今日的告別,從此以後,隻怕她再也不會出現了。心中歎了一聲,墨沉舟便見廣法仙君低著頭擦眼睛,隻能說道,“對不住。”若不是為了詹台青,蘭靖與柳靖,也不會將要隕落。


    “這是為了宗門。”廣法仙君似乎想要笑笑,見墨沉舟目光暗淡,便安撫道,“我聽蘭靖說了。還是要謝謝你。不然,這最後一麵,我們都見不到了。”


    正在傷感中,墨沉舟便聞得寶殿之外,傳來了大聲的喧嘩之聲,便見得方才被扔在殿外的那幾名中庭仙人,竟是闖了進來,目光憤恨地指著墨沉舟道,“墨沉舟!你敢這麽對待我等!”


    “去你媽的!”因蘭靖與柳靖,墨沉舟剛剛絞殺了仙盟仙人的喜悅早就被無盡的悲傷替代,此刻竟然還敢有人在此喧嘩,直叫她勃然大怒,一股無法排揎的無力與悲痛,便在此刻盡數激發,竟是劈手一劍,一劍便將那當首中年劈成兩段,厲喝道,“給我滾出去!”


    那中年一聲慘嚎,便自那身軀之中飛出了一個小小的仙嬰,見得身後同伴竟然被這膽敢斬殺中庭仙人的大膽之人鎮住,連護他一下都忘記,便是一聲厲叫,這才見其中一名仙人匆匆發出了一道白光護住他的仙嬰,哆哆嗦嗦地指著上首目中一片冰冷殺意的墨沉舟尖叫道,“墨沉舟,你敢傷我仙體!”


    那斷成兩片的仙人屍體還有餘熱,其中一名仙人見了,目中就是一閃,手中一道霞光鋪泄到了那屍體之上,便見得霞光頻閃,那兩片屍首竟然開始慢慢愈合,便是連鮮血都在回流。眼見得這屍首越發地仿似生人,那仙人目中露出喜色,正要招呼那仙嬰返回仙身,便聞得一聲冷笑,一道炙熱的火線突然卷來,竟然眾人目眥欲裂之中,將那屍首燒成了灰燼。


    “狂悖之徒,也配活著?”便聽得那目中猩紅一片的女仙陰聲道,“既然死了,就給本郡主死的徹底一點!”


    “稍等!”見那尖銳的劍芒,此時在黑色的長劍之上噴吐不定,竟意欲連同那仙嬰一同絞碎,那一名仙人便大聲阻止道,“墨沉舟,難道你妄圖反抗中庭?”他見那女仙嘴角冷笑,心中陡然一突,飛快道,“連封賞都不要了麽!”


    墨沉舟聽了,便是一哂道,“要你們幾個的命,與封賞又有何幹?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她目中一冷,反手一劍將那仙嬰大咧咧地絞成了碎片,這才冷笑道,“你們信不信,便是在此斬了你們,也沒有人敢說我一個不字!”


    這等凶橫,竟是一言不合就拔劍殺人,連條活路都沒有,便叫這司禮星宮的幾人心中生出了無盡的恐懼。然而想到離開之前,那位司禮星君的叮囑與陰森的雙目,到底那上位仙人的威脅更大,便見得一名臉色蒼白的仙人越眾而出,指著顯然不將這當成一回事的墨沉舟嗬斥道,“墨沉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我中庭的使者!待得來日入了司律星宮,我要你的命!”


    “你也想死不成?”一股冰冷的殺意自墨沉舟的口中迸出,一柄殺氣騰騰的黑色長劍在她的頭上盤旋,見那仙人身子一縮,隻冷笑道,“就這麽點兒膽子,你還敢在本郡主的麵前張狂?司律星宮?”她冷笑道,“莫非我,便不認得司律星宮的仙人不成?有話快說!”她冷聲道,“既是封賞,便給本郡主念!再在我的麵前囉嗦半句,你們都不用回中庭了!”若不是什麽見了鬼的封賞不知被這幾人藏在了何處,現在她就宰了這幾個家夥。


    心中一寒,然而那仙人在聞得這句,便曉得眼下小命得保,便生出了幾分得意,又覺得這墨沉舟也不過是外強中幹,看似凶戾,不也是對他司禮星宮妥協?便不再害怕,咳嗽了許久,端著架子,在墨沉舟已然不耐的目光中傲慢地自虛空之中抓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卷軸來,展開之後,隻看了墨沉舟等人一眼,便不再開口。


    此時宋風等人都在一旁等著,卻見這人竟敢在墨沉舟的麵前拿架子,便頗覺不可思議。看了看那還在殿中有幾分痕跡的血跡,宋風就覺得這人實在是在找死,想到墨沉舟的耐心向來不多,便開口道,“怎麽還不念?”再不念,隻怕就要去閻王殿念了。


    “你就是宋風?”然而那人可沒有發現宋風的好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目中一閃道,“比起你的兄長,你可真是差遠了!聽說你兄長橫死之時,你還在一旁看著?如今與殺你族人的仇敵呆在一起,還這般情誼,可見你也是個畜生!”


    見這人竟然還敢在自己麵前提這個,宋風目中就是一冷。他這一生,最恨司水國宋氏一脈,那種種的屈辱都源自於這個姓氏,這人口口聲聲挑他傷疤,便叫他心中生出殺意來。然而想到如今長天仙君還在中庭供職,不願為自己的師尊找麻煩,宋風便冷冷地偏過了頭去。


    見宋風這種態度,那人便露出了憤恨,然而之後卻似乎想到了什麽,麵色緩和了下來。又抻著卷軸許久,見眾人皆看著他不動,便不快道,“你們還在等些什麽?”他喝道,“還不跪下聽旨?!”他指著戮血劍突然爆響的墨沉舟嗬斥道,“墨沉舟,再不跪下,罪同叛逆!”


    作者有話要說:墨大仙表示,親,忘記方才那家夥,是怎麽死的了吧?!


    再表示,媽蛋,這裏竟然還隱藏著一個前世的愛慕者嚶嚶嚶為毛是個女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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