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天元宗三個字,墨沉舟目中便微微眯起。


    雙目化作豎瞳,向著遠方眺去,就見得那遠處,正有兩團光影一前一後飛快地前進。前方的光芒暗淡無比,其中隱隱地露出一名麵容堅毅,如今卻神色萎頓的青年。這青年便是聽了身後的傳話,麵上也不動容,隻夾著胳膊下的一名受傷的女修,賣力奔逃,隻是看他目中神光全無,便知曉已然受了重傷,與身後追擊他的人的距離也在慢慢減少。


    見了那青年的表情,墨沉舟心中一動,止住了想要出手的敖河,隻靜觀其變。


    雖然遠隔萬裏,然而在場的都是高階仙人,便聽得那女修在艱難地往後看了一眼後,麵上露出苦色,抬頭輕聲道,“段平,把我丟下吧。”見青年悶不作聲地飛遁,便跟聽不見一般,她的目中便落下眼淚來,輕聲道,“那人是個玄仙,你是逃不了的,不若犧牲了我,或許,你還能活著。”她大聲道,“反正,這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繼續奔逃了數裏,這段平被身後的一道靈光掃到,頓時一個踉蹌,胳膊下的女修險些掉下去。他卻將這女仙往胳膊裏緊了緊,吐出一口血來,木然道,“你是我的師妹。”


    “師妹?”似乎是覺得死到臨頭,這女修就喃喃道,“你竟然還覺得我是你的師妹?”她看著這青年嘴角的血落在自己的身上,再也忍不住哭道,“這麽多年,我一直看不起你,覺得你笨,還笑話你,你還認我是師妹?!”


    “嗯。”段平輕輕應了一聲。


    “可是我沒有臉。”想到這麽多年,她帶著一幹師兄弟,雖然懾於門規不敢真的如何,然而卻也暗地裏捉弄過他,不由輕聲道,“師兄。”她這輩子第一次真心喚了他一聲,突然用釋然的笑容說道,“我一直嫉妒你,祖師他們總是對你那麽好。現在我終於知道了。”她從前,太過任性了吧?所以,同門之中,真正與她交好的,並沒有幾個。


    所以才會在這次的試煉時,沒有同門願意與她一路,隻有段平默默地站出來。


    卻沒有想到這簡單的試煉,卻因為她的緣故,牽連了這個人。


    目中落下了兩行淚水,這女修突然就手中飛快地向著段平的胳膊上刺出了一道血痕,叫她驚訝的,卻是這青年隻手臂一緊,便再無反應。然而這短短的時間,那身後的血光已然到了他們身後,便聽得幾聲怪笑,一個雙目赤紅的老者,便顯露了出來,貪婪地看著這女修,說道,“早就聽說,你們天元宗有一門獨門秘術,名為幻月奇術,修煉這種秘術的女修,可以將萬物精氣匯於己身,生成的精血每百年便會自動凝聚出萬物精華,可叫仙人淬煉自己的血脈,沒有想到本仙運氣這麽好,竟然在這裏還碰上一個!”


    墨沉舟在遠處,就見那女修臉色蒼白,那段平見不能逃離,竟是將這女修掩在身後,手中一道枯灰靈氣,蜿蜒成蛇形,遙遙對著那老者一點,心中便想到了這段平的身份。


    當年天元宗大開山門,她記得似乎就有那麽一個男孩子,吃盡了苦頭也百折不撓,終於叫她與阿古心有所動,將他收入山門,給了他當年平祖的傳承。如今見他已入玉仙,便曉得他雖然資質極差,不過卻也勤能補拙,方能夠修煉到如今的地步。


    不過說到幻月奇術,墨沉舟便微微皺眉。


    這種秘術她研究過,那萬物精華不過是修士進階後的額外產物,卻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覬覦。


    此時見到這,墨沉舟便已然了解了天元宗的弟子心性。心中對寧死也不放棄同門的作為暗暗滿意,她便再也懶得多說,陡然就是一道劍芒揮出,將那老者攔腰斬斷,這才在那段平與那女修驚駭的目光中催動大船飛到二人的上方,微微頷首,正待自我介紹,便聽得那段平突然用帶著喜意的聲音道,“您是掌教真人?!”他飛快地拜下,口中恭敬道,“天元宗段平,見過掌教。”


    “你還記得我。”自己這個掌教,自從當上那就是渺無音訊,墨沉舟也很是心虛,便微咳了一聲。


    “真人對弟子的恩情,弟子永生不忘!”當年若不是墨沉舟出言,他早就被丟下天元宗,如何會有今日得享長生?段平隻低聲道,“弟子一心修煉,就為了叫旁人知道,當年,您並未看錯人。”


    “我的確沒有看錯。”見那女修也搖搖欲墜地拜下,墨沉舟將兩枚靈丹彈進二人的口中,這才將二人扶起,欣慰道,“天元宗,雖然看重修為,可是更加看重的,卻是你們的本心。”手中靈氣閃動,幫著這兩名弟子化解丹藥,她便感歎道,“隻要同門之間彼此不離不棄,哪怕再艱難,我也甘願。”她在仙界四處漂泊,隻為求那一線生機,為了給在仙界的弟子與友人們掙出一條不會受人欺淩的生路。如今見到同門之間的情誼,她方才真正地感覺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長老說過,掌教一直都很辛苦。”雖然掌教真人一直都不見蹤影,不過墨國每年都源源不斷地送來的大筆的資源,還有數名仙人與無數兵士的護持,便叫他們知道,這些都是因誰而來。


    “長老?”墨沉舟一怔,之後恍然道,“空明?”沒有想到,空明那廝,竟然還會說她的好話。


    “不僅是空明長老。”雖然墨沉舟不在宗門,可是宗門卻有不少她的故事,段平感到此時身上除了靈氣耗盡,竟是傷痕全無,便感念墨沉舟出手相助,將身旁那女修也帶著飛到了墨沉舟的船上,見大船繼續往著宗門飛去,便雙目微亮道,“還有阿古長老,也說過。”


    “阿古麽……”墨沉舟勉強裂開了嘴,實在覺得賤蛟那張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便問道,“方才是怎麽回事?”她聲音一冷道,“在墨國,還有人敢找我們的麻煩?!”她如今雖不濫殺無辜,可是欺到頭上,她也不會眼睜睜地放過!


    “那人不是墨國仙人。”見墨沉舟眼中殺機凜然,段平也聽說過這一位性情暴戾,急忙說道,“墨國諸宗都很給我們麵子,不過最近,似乎有不少生麵孔,有些還算和氣,有些便如方才之人了。”見墨沉舟目中陰冷,他便說道,“之前我等已然知會過墨國,前些日子還有過一次圍剿,不馴的仙人基本都被一網打盡,這一個,算是漏網之魚。”


    “你們倒是倒黴。”聽得不過是個意外,墨沉舟便有心情道。


    “我們也不想的。”那女修看著宗門名聲顯赫的掌教真人,鼓起勇氣道,“您這一次回來,還會走麽?”


    墨沉舟一怔,見那女修目光殷切,便覺得自己這個掌教並不合格。況且當年不過是趕鴨子上架,她也不想幹這個來著,目光便一閃,正巧看到正與一幹龍族打成了一片的賀清平身上,就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當年在下界,她受了這家夥多少的壓榨,如今,是時候該討回來了吧?


    似乎感覺到自己要被算計,賀掌教猛地打了一個寒戰,然而偷眼四處一看,竟然沒有見到異常,便有些莫名其妙。


    “到時候,你們便知道了。”找到了能夠管理宗門的苦力,墨沉舟和氣地與段平二人交談了幾句。便見段平還算穩重,那女修此時就看著她懷中毛茸茸的小狐狸和肩膀上海藍色如同果凍一樣的海獸雙目放光,便微微側過了身,擋住了她的目光。


    不是她小氣來著,實在是這兩個家夥,不是省油的燈。


    小狐狸如今越發彪悍了,誰敢上來摸它的毛兒,那就是一爪子,別管你是什麽階位的仙,那必須就要見血,很是犀利。至於海藍,墨沉舟覺得,一個準聖階位的海獸,這個……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默默地保了這丫頭一命,墨沉舟就見這女修接下來便與段平湊在了一起,目光之中很是有些什麽,便覺得很是不公。明明英雄救美的是她來著,怎麽這姑娘,就看得見段平呢?心中很是羨慕嫉妒恨地幽幽看了那段平一眼,墨沉舟這一眼,就見宋風竟然還萎靡不振地靠在船舷上坐著,目光悲傷。


    “你還腿軟?”這都多久了,墨沉舟詫異問道。


    “重回傷心地的悲傷,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心思細膩的宋風,便深沉道。


    當年就是在這方州,他險些被墨沉舟幹掉,最後不得不上了一艘不能下的賊船,從此仙生悲慘,變態層出不窮,無時無刻不在考驗他的忍耐力,就叫宋風覺得,這真是一塊傷心地啊。


    “神經!”海藍仰著頭四處看著,一時聽到了這話,迎麵便一口唾在了宋風的臉上。


    這家夥若不是準聖,他非!


    宋風唾麵自幹,之後卻感到渾身突然有一股靈氣瘋狂而來,便見那海藍對著自己齜牙咧嘴,心想這也是個姑娘,卻到底謝道,“多謝前……姑娘的好意。”他可還記得墨沉舟方才一句前輩的下場的。深覺自己可沒有墨沉舟那變態的身子骨,宋風覺得,還是不要挑戰生命極限了。


    “多謝。”墨沉舟見海藍這一口,其中竟然是蘊含了一股奇妙的靈氣,打通了宋風的經脈,使之進階金仙的可能大大增強,也是真心道謝道。


    “若不是你經脈俱通不需要,我才不要便宜這等小白臉!”小海獸蹭著墨沉舟的臉,傲氣地說。


    “小白臉”默默低頭,忍氣吞聲。


    方才很威風的詹台青與天機仙子,此時已經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墨沉舟四處看了看,便無奈地縮了縮頭。


    這年頭兒,久別重逢的情侶,他都有點兒老房子著火的意思,叫她想想都臉紅。堅決地不承認有一次她一不小心看了一把那啥啥的真人版,墨沉舟覺得若是被那兩個家夥知道了,自己又得轉世一回,便翻著眼皮道,“真是越來越不與組織保持密切了!”二人世界,有她重要麽?!


    宋風就覺得墨沉舟這種嫁不出去以至於有些羨慕嫉妒恨一切小情侶的心態太過扭曲,正想著如何將她扳回正道,便聽得遠處,又是一聲氣急敗壞的聲音罵道,“殺千刀的王八蛋!阿古大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還敢動天元宗的弟子!”那聲音似乎醞釀了一下,陡然用巨大的聲音咆哮道。


    “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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