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盈小鳥?下輩子吧!歐陽靈玉悠閑的搖著折扇,卻在瞥見一臉燦笑的富貴時歎了口氣,瞧那什麽吃相?一手卷餅、一手糖葫蘆,無論甜鹹,盡往嘴裏塞。


    他真不敢相信,想到這丫頭往後要跟著他一輩子,他就頭疼。


    「少爺,你想我們等會兒上哪用午膳?」塞入最後一口卷餅,兩手再次恢複空蕩蕩的狀態,富貴喜孜孜的詢問待她愈來愈好的少爺。


    雖說她運氣不錯,跟的主子都待她好,但她覺得他待她最好,以往不管主子們再怎麽疼她,她終究是個丫鬟,


    可是少爺對她就是不一樣,甚至還會幫她出頭。


    就像這回上街,是因為賬房的管事沒有發薪餉給她,她原先還以為在歐陽家當奴仆就是這樣,也沒多想,直到少爺問起她怎麽就這幾件舊衣裳穿來穿去,發上連根釵子都沒有,她才一臉茫然的拿出隻剩一枚銅板的刺繡荷包。他一看,那生氣的樣子還讓她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頭低低的直道歉,沒想到,少爺二話不說找上賬房管事,幫她討回薪餉之外,還特地帶她上街,說要讓她買些布料裁新衣、買些零嘴解解饞。


    不過從踏出歐陽府邸到現在,她還沒掏過自己的荷包,花用都是拿少爺的銀子,連身上這套細致輕盈卻不知道叫什麽名堂的衣服,都是少爺堅持買的,她還記得當時那店鋪掌櫃的臉色有多奇怪。


    「妳不是已經用完膳了?」吃、吃·吃,隻會吃,打出門到現在,進了她嘴裏的東西他已經數不清了,她還想吃?


    但他也不得不說,罵她胖還真是委屈她了,看她這吃法,身子隻是較一般姑娘圓潤,加上招牌圓臉跟肉肉肚而已,實屬不易。


    況且,他也隻是嘴上念著,真不讓她吃也不行,前兩天本來是想餓她幾頓,卻在她淚眼汪汪的喊餓時,心軟了,特地叫廚子做了一桌子菜肴喂養她,這是出娘胎第一次幹這種,他這主子當得真沒威嚴。說到沒威嚴,自從富貴當了他的丫鬟之後,為了適應他這丫鬟的生活作息,所以他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因為不能吵到他這丫鬟睡覺,所以他得乖乖服藥、不能讓自己咳嗽;因為怕他這丫鬟餓到頭昏眼花,所以他吃飯的時候還得招呼她。


    沒想到,他這歐陽家最嬌貴的三少爺,得這麽「伺候」他的丫鬟,這丫鬟還真是人如其名―富貴。


    不過這也有點好處,他的作息正常多了,近日來少有發病,亥時上床,辰時起床,早膳必食,佐以藥補,神色較以往清爽了幾分。


    身邊跟了個貪圖口欲的胖丫頭,他自然也吃多,雖然不一定合胃口,但多少吃一點,對身體狀況不無小補,連大哥、二哥都十分驚訝他能麵無病容地走出洗雲居。


    若以往常來說,他十天半個月能出屋裏就算不錯了,而想跨過歐陽家大門門坎更是少之又少,一年若有兩、三回上街,那表示他整整一個月未有病纏身。


    這次他上街,還嚇傻了自家門房。「用膳?沒啊,才午時而已,況且少爺還沒用膳,富貴怎麽可能先用膳呢?這點規矩富貴還是懂的。」她剛剛隻是在吃飯前填填肚子而已,免得肚子咕嚕咕嚕叫,在大街會給少爺丟麵子。


    「妳還沒吃飽啊?富貴,要不是少爺我有點家底,還真是養不起妳這富貴丫鬟……不,是千金。」邊歎氣,低聲念兩句,歐陽靈玉還是眉眼一抬,幫他的丫鬟尋覓吃食的地方。


    大街上人來人往,無論男女都對他多投射了幾眼,眼中欣羨、愛慕、忌嫉皆有,要不是他一雙冷眼擺明了不好惹,怕是那些人也要往他身上擠了,到底他的確該找個地方歇息,避避煩人目光。


    正好看到街口有塊顯眼的招牌「珍饉玉膳」,看這客棧好大的口氣,很對他的味,隻是他除了腿要往前邁之外,也得一手拉緊正皺著鼻頭嗅蒸糕味的富貴丫頭。


    「少爺,我能不能吃……」好香喔,再瞧那白呼呼、軟綿綿的樣子,肯定齒頰留香的,才想著,她口水都要滴下來了,偏偏少爺扣著她的手……手?


    「那、那個……少爺,富貴自己走就行了,你別拉著我的手。」看她急著要甩開他的手,歐陽靈玉臉色沉了幾分,「不行,我不拉著妳,瞧妳那副嘴饞樣,說不準等會我還得上哪個吃食攤子去領妳,少爺我可不做這麽丟人的事。」


    「才不會,我現在有薪餉了,我能自己買零嘴了。」


    「是嗎?那少爺我不管妳了,妳愛吃蒸糕、燒餅隨妳,至於脆皮燒鴨、鳳翅、翡翠蒸餃就隻好我自己吃了。」他作勢要放掉她的手,可聽他這麽說,貪吃的丫頭果然中計,連忙跟上他的步伐,還自動扣上他手臂,而他也順勢握住比蒸糕更軟呼的小手。


    富貴一聽有更好吃的東西,以前跟她一起做事的姊姊嬸嬸,總在耳邊嘮叨的那句「男女授受不親」,很理所當然的被她拋在腦後。


    「少爺,你說那什麽鴨什麽餃的哪有得賣啊?」糟糕,她是不是口水又流出來了啊?要不少爺怎麽這樣看著她笑?


    「跟妳說妳知道路嗎?跟緊我就是了。」看著她臉上讓陽光曬出的晶瑩汗珠,他頓時生起一股憐惜之意,沒多想就在大街上開扇,為她扇起風。兩人相偕進了客棧,店小二先是上下打量兩人一會,不做二想,當下彎腰擺手喊道:「兩位老爺夫人請,本店二樓有雅座,小的為兩位帶路。」富貴一愣,連忙出聲,「我不是―」


    隻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讓歐陽靈玉打斷,「麻煩小二帶路了。」


    側頭看少爺不想多解釋的樣子,她也不好插嘴,隻好臉紅紅任他拉著走。


    店小二識人也多,興許是從兩人的穿著看出「財氣」,一路上鞠躬哈腰不斷,一會稱讚老爺俊逸過人,一會讚揚夫人看來就是多福多壽之人,上了二樓,還特地挑了視野好的靠窗包廂給兩人,嘴上更是滔滔不絕介紹店裏的招牌菜色,聽得富貴直吞口水。


    看這小二這麽識相,歐陽靈玉出手也闊綽,盡管是一隻就要吃掉普通人家月餘花用的蜜漬鵝也眼不眨的點下,更別說其它凡是能讓小丫頭瞇眼笑的菜名,他通通不吝嗇的點了,這滿滿一桌的精致美食,讓貪吃丫頭跟狗腿小二都笑開懷。


    末了,店小二的手一伸一收,袖口暗袋沉甸甸的感覺讓他清楚知道,這回是看對了眼、拍對了馬屁。店小二走了之後,已經愈來愈習慣跟主子同桌吃飯的富貴也不客氣,筷子一提,便開開心心的吃食起來,反觀歐陽靈玉仍是不疾不徐,悠閑從容的進食。這是兩人漸漸養成的默契。


    約莫兩刻鍾過去,他停箸,嘴角含上一抹笑,他在等,等小丫頭開口―


    「少爺,你那鵝腿才咬一口是吧?不吃很浪費的呢。」桌上的東西差不多都讓她一掃而空了,現在隻能眼巴巴盯著他碗裏的「腿」,一臉垂涎。


    果然開口了。「嗯。」他將碗輕輕往前一推,她便明白是什麽意思,一點也不害躁的接過他的碗。


    她最喜歡吃雞鴨鵝的腿,所幸主子不愛,時常都是讓她吃下肚,就是他偶爾嚐鮮也僅是咬上一口,終究能嗑進肚的是她。


    雖說以前的主子也對她好,但大餅包子任她吃就已經很好了,怎麽可能有手上這隻鵝腿?更別說其它那些少爺根本吃不下的菜,準是為了她準備的。


    牙一咬,肉片滑開,富貴的眼眶微微泛紅。


    「怎麽了?」讓她吃隻鵝腿也能讓她感動成這樣?那得考慮往後都讓廚子備這道菜。


    「沒……沒事……富貴想、想起姊姊們了--…少爺對我就跟姊姊們對我一樣好……」不忘再撕咬開肉片,她有些含糊的許下諾言,「富貴說真的……富貴一輩子都跟著少爺。」


    看她眼眶紅、嘴角油,一臉認真承諾卻又不放棄吃食的模樣,歐陽靈玉失笑,卻也有一股暖流在心裏流竄。


    「妳不是說妳姊姊們都對妳很好,怎麽妳不想念家鄉的親人嗎?若真一輩子跟著我,一年也就隻能請上十多天的省親假,妳沒關係嗎?」


    本來傻氣的吸吮手指的富貴,臉色沉下,吸吸鼻子,「沒關係,富貴的姊姊們都失散了,不需要省親假。」


    他眉頭一皺,「失散?」


    其實會到大戶人家當奴仆的人,大多家境不好,也都有本自家難念的經,他向來沒興趣也不會多問,偏偏小丫頭難得悵然的模樣,讓他心頭像被咬了一口般難受。


    「嗯,當年我們窮到養不起自己時,就各自把自己賣了……那時我還小,姊姊們被賣到哪裏也記不清楚了。」她甚至沒把握再見到姊姊們時,她能認出大家。所幸,她還有姊姊留給她的信物。


    「傻丫頭,妳記不清楚了,總有人記得清楚。」她年紀小總不會大夥都年紀小,興許她的鄰居們也還記得什麽。


    「少爺,別人記得跟我記得有什麽關係啊?」富貴撓撓耳後,不是挺明白的。


    不過她本來就是樂觀的人,店小二一送來甜點糕餅,那股愁緒就被她丟到腦後,兩手一伸,迅速抓了一塊酥餅、一塊梅子糕。


    歐陽靈玉手一伸,扇柄倒是紮實打在白誓小手上,滿意的聽到小丫頭的哀嚎聲,「就顧著吃,虧少爺我還想著要怎麽幫妳找回妳的姊姊們。」


    「真的?」大眼一亮,原來嘟著的嘴隨即笑開,當然,仍不忘一口一個吃掉糕餅,繼續含糊的說話,「不過少爺要怎麽幫我?那都好多年前的事了,富貴都不記得了。」


    她果然沒有看錯,少爺對她真的跟以往的主子不同,這回還要幫她找姊姊們呢!


    「我敢指望妳嗎?」看她還是一臉憨憨傻傻,他心裏倒是有了主意,興許他之前想做的事也能一起辦了。「算了,跟妳說,妳那隻顧著吃的腦袋能明白嗎?少爺我自有主意。」


    「喔,可是少爺……」


    「又怎麽了?」


    「少爺,我明明是用嘴巴吃東西的啊,為什麽少爺會看到我用腦袋吃東西?」


    少爺的眼睛是不是也有問題啊?糟糕,她要是顧個人都能愈顧病愈多,肯定會讓管事伯伯罵的。


    頓時,歐陽靈玉臉一黑,「我看到妳全身上下都在吃東西。」


    全身上下?富貴打了個寒顫,她死定了,好好的人真被她顧出問題來了,但她可還不想換主子啊!「少爺你…」


    忽地,原本就人聲鼎沸的大街,傳來數十個人團圍住什麽、左一言右一句的聲音,引起富貴的注意,她把頭伸出窗外,低頭一看―大街上,一名穿著白衫的女子低著頭,隻能隱約聽見有些哀戚的哭泣聲,富貴從上往下看不清女子的臉,倒是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字的大牌子放在街上,很清晰。


    賣身葬父……


    她似想起什麽,急急回過頭,一臉企盼的問:「少爺,是不是隻要是富貴的薪餉,富貴想怎麽用就能怎麽用?」


    歐陽靈玉霎時升起一股不安,總覺得這小豬仔話裏不單純,但她說的又沒錯……「嗯,妳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點點頭,她手往大街上一指,「少爺,我要買她。」


    喀喳一聲,扇子掉在地上。


    大街上,數十人圍成半圈?議論紛紛的討論賣身葬父之事,也有不少人打量白衫少女,但還沒有人出手,直到一個腦滿腸肥、下巴快頂到肚子的男子,率一幹奴仆硬從眾人間開出一條通道。他瞇著眼,上下瞄了少女一會兒,那看法像是當場把少女的衣服剝光似的,接著露出滿意的**笑,一使眼色,便有人往少女麵前丟了十兩銀子,少女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隨即低下頭,沒說話,也沒有撿起銀兩。


    「怎麽?還不快拾起銀兩跟大爺我走?今天妳這丫頭能遇到我可算幸運了,大爺讓妳當我十…十幾啊?」男子才回頭,另一名尖嘴猴腮的瘦黑男子隨即上前,在他耳邊提點一下,他笑了,「對了,就是十九,哎呀,妳這丫頭真是好命,當得上我張金榮的十九姨太,一輩子榮華富貴啊。」


    跪坐在地,一身喪服的簡小喬瑟縮了一下,搖搖頭,輕輕柔柔的開口,「不了,小女子謝過張大爺,可小喬是賣身當丫鬟,不做人家的妾。」


    張金榮眉頭一皺,瘦黑男子又立即上前,一臉不屑的教訓起她來了,「妳這丫頭可別不識好歹,我家大少爺看上妳是妳的福氣,當人家丫鬟一個月能掙多少錢?當我家大少爺的小妾可不一樣,出入有轎夫抬著、丫鬟伺候著,身上不乏珍珠瑪瑙襯著,妳不想享福嗎?」


    「是,謝過大爺的恩典,但小喬命賤,捧不起大爺給的福氣。」為了不得罪人,簡小喬恭敬的彎腰答謝,再把銀兩往前一推,擺明不從。「妳這該死的丫頭,搞不清我張金榮是什麽人,我告訴妳,我―」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剩下的全讓一聲懊惱打斷了。


    「哎呀,好像不夠耶。」富貴蹲在那塊賣身葬父的牌子前,小臉都皺成一團了,右手抓著的,是少爺剛買給她的麥芽糖,左手攤開,躺著五兩銀子,她搖搖頭,「早知道就不先買麥芽糖了,這會人家出價比我高耶,怎麽辦?」


    誰讓她一出客棧就先看到麥芽糖,那金黃的色澤對她來說,可比又硬又不能吃的金子誘人,她腳步一旋,自然就往小攤販去了,誰知道一回頭,別人已經先出價了。


    這可怎麽辦呢?五兩銀子已經是所有的財產了,她拿不出更多銀子……很自然的,她想起一個人,頭一抬,她盯著「那個人」傻笑。


    歐陽靈玉愜意的搖著扇子,沒有回應她的笑,也沒有幫忙的意思。


    「少爺,富貴能不能先支後兩個月的薪餉啊?」人還蹲著,頭抬得高高的緊笑著,她隻差沒有伸出舌頭,學小狗乞憐。


    「不行。」一氣嗬成,他一收扇,扇柄往她頭上用力敲上一記,痛得她臉又揪在一起了。「歐陽家沒這規矩,既然有人幫她了,妳就把妳那多餘的善心收起來,時辰也晚了,咱回府。」


    這丫頭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有丫鬟買丫鬟的事兒嗎?況且她出得了這五兩葬人家的爹,出得了後麵的錢養人家嗎?自個兒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閑錢救濟別人?


    「可是……」


    「有什麽好可是的,這丫頭是賣身葬父,要當大戶人家少爺小姐的丫鬟,妳是什麽身份跟人家湊熱鬧?妳看過丫鬟身邊還跟著個丫鬟嗎?」他頓覺無奈,她就是非得要人講明不可,腦袋瓜子都不做事的。


    「嘎?丫鬟不能買丫鬃的啊。」她失望的一歎。


    「哼,我還想是哪個不懂規矩的敢跟我搶人,原來不過是個丫鬟啊。」張金榮本來話被打斷就已經很不高興了,雖然奇怪一身錦衣玉服的富貴隻是個丫鬟,但一知其身份,聲音又揚高,「去去去,沒錢就別搶大爺的人。進福,把那跪著的丫頭帶進府裏。」


    「不,不要!」簡小喬驚慌的搖頭,急急撇開那叫進福的下人伸來的手,「我又沒答應賣給你,你們怎麽能搶人呢?」


    「哈哈―大爺我花銀子買人已經是給妳麵子了,妳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在這城裏,我就是用搶的,都沒人敢有意見。」張金榮賊兮兮笑了起來,一身肥肉跟著抖啊抖的。


    進福也曉得自家主子的能耐,粗手扣上簡小喬的手腕,就要把人拖走,一旁圍觀的人似乎也知道張金榮的來頭,大夥竊竊私語的就是沒敢上前救人,富貴站起身用眼神哀求主子,但歐陽靈玉仍是搖頭,她也沒辦法。


    突地,富貴的手讓另一隻纖細的手扣住,「小、小姐……救我,不管您出幾兩,小喬都跟您走…救我……」簡小喬掛著兩行清淚眼巴巴盯著她。


    她不要被一臉猥瑣的張金榮帶走,可以想見,她未來的日子會有多恐怖多難過,她剛剛也聽到拿把折扇的公子說眼前的姑娘是丫鬟,但她寧可當丫鬟的丫鬟,也不做張金榮的十九姨太。


    「可是……我養不起妳耶。」富貴臉上掛著為難,少爺說她養不起人家就別誤了人家,她是想幫人不想害人的。


    簡小喬拚了命的甩開進福的手,換成兩手都拉著富貴,「沒關係,小姐有一碗飯,小--…小喬就跟小姐討一口飯……五兩已經夠給我爹下葬了,小、小姐---…您買我吧……小喬求您了……」


    「欽,真的五兩就行?那好,妳……」雙眼一亮,富貴本來興奮的要把人拉起,隨即想想又不對,眼神暗下,「可是我……」


    剛剛少爺提點她了,她自己都是伺候少爺的人了,怎麽還能買個人回去?


    她本來以為拿出自己的薪餉,能讓這叫小喬的女孩辦喪事就好,想想少爺擔心的也沒錯,小喬一個女孩子家要在外討生活多不容易,能有個主子跟著也是好事啊,她又養不起人家,現在給了小喬下葬的錢,萬一小喬明天就餓死街頭,那還不如讓中年大叔帶回去。


    雖然那自稱大爺的人看起來一副討人厭的樣子,但說不定小喬跟她一樣運氣好,是遇上了刀子口豆腐心的人,就跟少爺一樣,是吧?


    「拜、拜托……」簡小喬看出富貴的猶豫,雙腳便往地上一跪。隻是這一跪,張金榮可沒麵子了,立即怒罵出聲,「妳這丫頭不識好歹,敬酒不吃吃罰酒,當我張金榮的妾難道比不過當丫鬟的丫鬟?妳這不是讓我難堪嗎?回去妳就知道苦頭了。進福,動作還不快點!」


    進福一看主子沒耐性了,動作更加粗魯,他可不想回去挨鞭子。


    看簡小喬緊拉著富貴的手,他也不客氣,右手一樣扣住簡小喬,左手則是搭上富貴的手,力道加重的扯著兩人的手,要把她倆分開。


    忽然「哎喲」一聲,進福立即放開兩人的手,右手改為撫著自己的左手,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有一條清晰紅腫的痕跡,粗細就跟一旁那位貴公子手上那把扇子的扇柄一樣。


    扇一開,徐徐涼風又往臉上送,歐陽靈玉握住方才富貴被人扯著的手,臉上擺明了不悅,「走了。」真不識相,居然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欺負上他的人。


    「可是小喬……」富貴的臉色遲疑,她實在不忍小喬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況且握著她的手還在顫抖呢。


    「妳是我的丫鬟,我叫妳走妳就得走,至於……」他看了哭到眼睛都腫了的簡小喬一眼,「妳自己的丫鬟要怎麽處置,難不成還要我教妳啊?」


    自己的丫鬃?那就是說……少爺答應了!圓潤的小臉一亮,富貴連忙把腳邊的人拉起,「小喬,少爺答應了,妳跟我們走吧。」


    她就知道自家少爺嘴硬心軟,實際上是個大好人,不管嘴上念她、罵她什麽,到頭來還是會幫著她。


    聞言,簡小喬鬆了一口氣,連忙淚水一抹,連草席、木牌都顧不得收,急急忙忙就要跟著富貴走。


    沒想到,才踏前半步,三人就讓張金榮的奴仆團團圍住。


    「等等。」張金榮氣勢張揚的睨著三人,口氣凶惡,一雙眼還死命瞪著要帶頭離開的歐陽靈玉,「你是什麽東西?我的人也敢搶,聽過我名號沒有?」


    歐陽靈玉揚扇遮住口鼻,一臉厭惡,「你的名號?是垃圾嗎?我想也是,畢竟你可真臭啊。」這人一張嘴就一股惡氣,熏死人了。


    「你、你……你竟然敢罵我,你肯定還沒搞清楚我是誰,我是―」


    「張金榮,張縣丞的大兒子,這城裏誰不知道。」光他那三層下巴就是活招牌了,加上張揚的行徑,他就是不出門也知道這個人做過的事。


    「知道你還……」


    「我怎麽樣?我家丫鬟想買個人照料她,關你什麽事?銀貨兩訖,難不成還能叫你老頭開堂審我們?」要先審也是審這色胚!


    對方不敬的言語讓張金榮氣炸了,加上旁邊群眾圍觀,他這麽讓人羞辱,更是沒麵子,一隻手指著歐陽靈玉抖啊抖的,「一個丫鬟憑什麽買人,而且你這小子竟敢叫我爹老、老…」


    「老頭。我高興叫他老頭你管得著嘛你?我歐陽家的丫鬟就是比人尊貴,我高興讓她找個人伺候她,你又有什麽意見?」不過是縣丞的兒子有什麽好囂張的,他高興讓他老頭幫他家丫鬟提鞋也行……嗯,這主意不錯。


    「來人啊,給我往死裏―」


    今天張金榮流年不利,每每話才說一半便讓人打斷。


    「大少爺等等、等等啊。」一直跟在張金榮身邊的黑瘦男子急忙出聲,一步


    「終於來個有眼睛的了,那你們還攔不攔我?」他就瞧這人有些眼熟,想來是曾在家遠遠見過一麵,張縣丞的刑事師爺李霖。


    聞言,李霖暗自喊糟,他早該想到的,城裏姓歐陽而能有這氣度的必然是城東歐陽家。


    說起城東歐陽家,政商界無人不曉,雖說歐陽家以做生意為主,但考慮利益跟通路問題,跟京城裏的官家都頗有交情,且歐陽家自己就有不少親戚在京裏當官,上回縣丞出了紕漏還是托歐陽家幫忙解決的,這歐陽家的三公子豈是自家少爺惹得起的啊?


    唉,都怪他不早點認出,加上歐陽家三少爺向來隻聞其人顯少露麵,他也無法馬上聯想到,現在隻能希望趕緊讓人走,別惹上麻煩。


    思及此,李霖連忙在張金榮耳邊說上幾句,當下張金榮臉色也變了,李霖再說幾句之後,他似乎很不甘願,隨手一揮就不想聽勸了。李霖先是滿臉著急樣,接著像是想起什麽,又在張金榮耳邊說話,不一會,張金榮才點頭。


    「原來你就是歐陽靈玉,那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開頭先說好話,這是李霖教的。


    「嗯。」歐陽靈玉愛理不理的,他一看就知道這家夥沒安好心眼。


    「其實呢,我本來也不想為難歐陽家的人,但是……」張金榮刻意環視一圈才又接話,「這裏那麽多鄉親都看到是我先給銀兩要買人的,難道你就這麽把人帶走?說什麽也該公平競爭吧。」


    開玩笑,這麽多人在場,他臉麵哪拉得下來,不過是個商人嘛,哪有李霖那鼠膽小子說的嚴重。


    「我沒有……」簡小喬急著要幫自己辯解,她根本沒有要賣給張金榮,但歐陽靈玉扇子一比她就閉嘴了,她想,她家「小姐」的少爺會有法子幫她的。


    「所以呢,你想怎麽跟我比?」他倒要看看這猥瑣的小人想怎麽玩。


    張金榮笑得狡猾,「不,如果是我們倆比有什麽意思呢,說什麽我也會敬你是歐陽家的三少爺,不敢出全力,那怎麽稱得上公平?」


    「喔?要不我們各派一個人出來比試你覺得如何?」他故意順著對方的話走,果然就見張金榮狂點頭…嗬,一山還有一山高,這家夥剛好給他當樂子逗。「但我們就三個人,除了我之外剩兩個弱女子,說公平也牽強--…要不,你指定人,我決定比什麽。」


    「那沒問題。」張金榮心想,跟女人比賽,不管比什麽他都不可能會輸,「我這裏就派……丁壯你去比,至於你們嘛,我指定那胖丫頭。」


    看那丫頭憨憨傻傻的樣子,肯定比什麽都不會贏,反觀他派出的丁壯可不一樣,丁壯人如其名,個頭高壯又有武功底子,重點是還念過幾年書,管那歐陽靈玉怎麽出招,他都不用怕了。


    被張金榮點名的富貴可是整張臉都皺了,看起來就是很苦的樣子。


    「少、少爺……怎麽辦?」她又乖又安靜的吃麥芽糖也不行啊?怎麽這比賽的事會輪到她頭上,這可不行啊,她會的東西不多,就是貪吃比別人多而已。歐陽靈玉被她的表情逗笑,自然的摸摸她的頭安撫她,「傻丫頭妳怕什麽?這次要比的可是妳的專長啊。」


    「少爺,別開玩笑了,我哪有什麽專長?」


    聞言,他搖搖頭決定暫時保密,轉身,頗含深意的對張金榮說:「好,我決定了,比賽的地點就在珍餞玉膳客棧,比賽項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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