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間,周伯通不停咀嚼口中烤肉,片刻之後,將桌上一盤盤菜肴吃得精光。


    楊過數日不見周伯通,便拉著他談敘事聞。周伯通說起程英、完顏萍自入城以來,每日都托他去打聽李逍遙一行人的音訊,短則半日,長則一天,成效總是不大。完顏萍生氣之餘,一發將他驅出城去,說自己找不見人回來,她便要念那“緊箍咒”。周伯通給她纏磨的頭皮發麻,不得己之下屈服淫威,服從安排,獨自踏上尋人之路。


    但他生性隨遇而安,幾日下來在鄉野城樓間晃晃蕩蕩,連根毛都沒尋到,漸漸轉的急了,這才以內功催聲呼喚,於是先去西山深林處叫嘯,引來一群虎豹豺狼,接著來到野叢水田之間,震死一堆蛤蟆田鼠,再到周陲小城,愣是將一幫在蒙古鐵騎下死裏逃生的漢民嚇瘋了去;輾轉到此呼喊,竟遇上李逍遙一行人。


    一席話下來,隻逗得楊過捧腹大笑,翻身在床上不停打跌,眼角險些溢淚,直將周伯通羞得滿臉通紅,長須一灑,鬥地竄到李逍遙身後,叫道:“和尚讓開,老頑童去也!”李逍遙頭也不回,白袖運力一揮,蕩得周伯通身退三尺,笑道:“老頑童,你不想去尋李居士麽?”


    周伯通心想自己是要找李逍遙,但這番僧身為蒙古國師,本是和韃子一路,怎能信他,再者自己既然知道李逍遙地所在。更是沒功夫跟他瞎纏,大聲道:“我自會去找他,你快讓開罷!”說著伸手抓他後心。


    李逍遙反拳揮出,以拳對爪,尚未觸及鋒芒,周身氣流竟宛若海納百川,紛紛向周伯通胸口、頭腹襲來。周伯通吃了一驚,料知對方拳力有異,不敢硬接,隻好換使空明拳。李逍遙造化玄功習成之後。功力震古鑠今,再借龍象般若功打通三脈七輪,此時隨便一拳擊出。都是力達一千五百斤。到此地步,已臻無劍境界。周伯通的空明拳向來以虛應實,運空當強。誰知一拳擊出,原本至陰至柔的招式竟生出至剛的力道。這攻守兼並的一拳對將上來,二人身子微震一下,各自退後一步。


    李逍遙萬料不到數日不見,周伯通的武功又有進境,不禁好生佩服:“一招打出,竟可連使兩種不同內力。”周伯通吃驚更甚,他的空明拳本是陰柔無比,特性是善守不善攻,是以在李逍遙、歐陽鋒兩人招下連連吃鱉。後來莫青玄提醒他在空明拳中糅合至剛的招式。合並陰陽。再創出九招空明拳法,適才那一招叫作“一氣三清”。所謂一清柔力化,二清剛力生,三清剛柔濟,滿心以為三道迥然不同後勁連出,可摔那番僧一跤。可是那番僧實在了得,自己本擬先以柔力化盡他拳中力道,再生剛力反擊,最後借力打力,狠狠害他大出洋相,哪知他平平無奇的一拳竟能將周身氣流聚凝為氣勁,等若數十拳同時攻到,害自己沒來得及化開對方招式,拳內的陽剛之力、剛柔合力連續吐出,硬生生和他身子撞開。


    李逍遙合十道:“好武功,這是甚麽名目?”周伯通白眼一翻,叫道:“臭和尚不是好人,我幹麽告訴你?”李逍遙微微一笑,道:“我那套龍象般若功,你不想學麽?”果然,周伯通聽到“龍象般若功”五字,心中一動,奇道:“你肯教我?”


    李逍遙笑道:“相逢既是有緣,何況閣下與老衲皆是武中癡人,閑時切磋一二,又有何妨?”又道:“若是忽略了你我地立場,咱們又何嚐不能做朋友?隻是我金剛宗若不屈從蒙古人,便有滅派之虞,時勢所至,各為其主,老衲也全然無法。”


    一通忽悠下來,總算向周伯通賺到不少印象分、同情分。周伯通細細一想,也覺得這番僧並非自己想的那樣壞,何況自己要將那好兄弟幾人帶回,總得仰仗此人一二。


    李逍遙也是另懷心思,周伯通號稱“老頑童”,向來情商不超過八十,說白了就是心智沒發育好,行事太過幼稚,也極易惹出亂子。況且此人天生大嘴巴,萬一放他離去,再向外一陣嚷嚷,包管不出一月,天下之人都知道自己不在襄陽城,這趟潛伏便沒了意義。可說此人的危險性絕不亞於一顆不定時炸彈,還是放在身邊帶走地好,免得夜長夢多。


    楊過數日間忙於在自己、霍都兩個角色之間來回周轉,私下裏常向李逍遙抱怨,說再此下去,非攪地自己人格分裂不可。那時可真是練到了傳說中的“物化”境界: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呢?雖說自己隻是客串人物,日後若是換成禽獸蟲豸等物,還不讓人笑掉大牙麽?這麽一想,直教楊過不寒而栗。


    此時見周伯通來到,楊過自然大為高興,心想自己所識之人當中,隻有周伯通最是心地單純,胸無城府。你和他好好說笑,他便將你逗得樂乎乎,不然便是生氣著惱,而衝他大發雷霆,他也全然不當一回事,照樣和你嬉皮笑臉,如此至誠至真之人,性子又極合自己胃口,如何舍得放他離開?周伯通哪知自己已淪為楊過的玩具,興高采烈地與楊過打成一片,二人勾肩搭背,另尋房間竊竊私語去了。


    李逍遙見再度拐人成功,一時心情大好,於是吩咐店家收整杯盤,重上菜肴,招呼歐陽鋒、李遺人並齊圍坐,盡情吃喝起來。時過正午,李逍遙召集四人,騎馬向四川西去。


    馳騁四日之後,總算從荊襄進入蜀道,來到廣元一帶。此地東臨千佛崖,北抵皇澤寺,原是朝佛重地。拖雷在世之時,領軍來此大肆來攻,弄得生靈塗炭,赤地千裏。川西一度間全境罕無人跡,就連成都府也成了蒙古鐵騎來往之地。:àp.16


    事後雖經名將孟珙收複四川,還提出從川東一直延伸至湖南境內,構築三大防線,如此不但護住通往兩湖地川東蜀口,還能防範蒙古由大理進行迂回攻勢。可惜宋廷君臣大多昏庸無知,鼠目寸光,可惜了孟珙好好的一張大網。若是川東防線再遭攻破,出三峽而入兩湖,那時延江東侵入勢不可擋,趙宋地局麵勢必岌岌可危。


    可惜宋廷並未認識到個中重要,對四川最高長官走馬燈似的不停調換。自寶慶三年至淳佑二年的十六年中,宣撫換了三人,製置使換了九人,副使換了四人,可惜都是換湯不換藥,到此為止仍是爛攤子一個,被蒙古人來來去去的燒殺劫掠,弄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縱是如此,那些官員還不幹正事,監司、戎帥各專號令,善避守宰,蕩無綱紀,好端端一個天府之國,給內人和外人那麽一折騰,越來越是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外敵肆無忌憚倒還罷了,內部人也不安分,尤以王夔最是出名,凶猛彪悍不說,麵貌更是粗獷,人稱“王夜叉”。此人自恃武力,不願受上官節製,視軍令如廢紙,視國法如兒戲,常常縱容兵痞對百姓綁票打劫,捉著一個有油水的人便大刑伺候,甚麽“醋水灌鼻”、“涼水灌耳”,那還是輕的,打悶棍、活埋、高吊雲雲,那是家常便飯,小菜一碟。更有甚者,發明出“老虎凳”這一調調,又稱“幹榨油”。


    李逍遙一行人信步東行裏許,便見到西旁林中人影搖晃,走近看時,但見兩個兵痞手執鐵鍬、鐵鏟掘土,身後放著一個大大的麻袋,內中似裝活物。不多時將坑挖好,兩兵痞站起身來,將麻袋解開。此時李逍遙已看清楚,內中不是雞鴨,也不是貓狗,而是活活的一個秀才。登時心中生疑:“他們是要作甚麽?”隻聽那秀才破口罵道:“王夜叉壞事作盡,喪盡天良,日後必不得好死!爾等助紂為虐,來日必遭天譴!”


    五人在路上已聽說了王夔的暴虐行徑,知道他手下地兵痞脫下兵服就是土匪,穿起兵服仍是土匪,屢屢作惡,總算教自己等撞見一回,待要有所舉動,便見一個兵痞罵道:“你他奶奶地,死到臨頭還跟老子強!”舉鏟要照他額頭打到。


    楊過喝道:“你動手試試!”這一聲飽含真氣,宛若晴天打了個霹靂。兩個兵痞身子劇震,滿地打滾,一個臉上肌肉扭曲,一個雙手不住亂抓胸口,叫嚎:“神仙饒命,我等以後決不敢了,望神仙大慈大悲。”


    那秀才見此陣仗,心知定是遇上前輩高人,不禁麵顯喜色,趕緊舉目四望,但見林子外頭立著五人,登時大喜過望,發足奔去,漸漸瞧清對方麵容,向五人拜揖到地,畢恭畢敬的道:“小生孟傑,拜謝諸位高人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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