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張易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個英雄人物,但麵對這一關也遭遇了同樣的窘境。


    肉體上的苦難,依靠堅韌的精神和反複抗毒打之下,張易還能緩慢進步。


    然而六百米後的幻境乃是針對心裏層麵的欲望弱點,不隻是色,更有貪,吃,睡,等等。


    這種從內而外的考驗方式,張易進步甚微。


    一次次沉淪。


    一次次倒在自己的欲望之前,饒是張易,也是有些不自信了。


    煉心路的入口處。


    張易的身形再度顯現出現,他的眼中有些迷茫。


    “第一百五十六次了,又失敗了。”


    “自從在一百零五次的時候煉心路前進到了九百米之後,便是無法再進步了。”


    “難道這一條煉心路,已經達到我的極限了嗎?”


    “九百米?”


    “煉心路的一半?”


    “我的欲望難道這麽強大嗎?”


    張易有些自我懷疑起來,但隨即,他便是搖了搖頭。


    “冷靜張易,你需要冷靜一下,你經受太多的失敗,並且還毫無進步,從而有些心亂了。”


    這樣說著,張易深吸力氣,閉目放空心神。


    一段時間後,他再度調整回來。


    張易仔細回憶自己在幻境中的種種經曆,漸漸眼中有著光芒凝聚。


    “曆經多次考驗,雖然隻達到了九百米,但我的心境卻已經是大幅度提升,比之前要遠遠超出。”


    “要知道的是,在進入之前,我的心境雖然羸弱,但借助著天境後期的修為,也有著尋常天境初期的層次。”


    “曆經這一百多次的幻境磨礪,難道我的心境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限?”


    “畢竟煉心路雖然有著一千八百米,但要達到滿足圓滿劍意的心靈層次,可沒說一定要全部走完……”


    “或許九百米就是一個極限,跨越就是圓滿劍意所在的心靈層次?”


    這樣想著,張易摸了摸下巴,心裏有了決定。


    “既然最近數十次的考驗對心境的磨礪毫無作用,或許,我接下來的煉心路目標要改變一下了。”


    “不應該是一昧的抵抗各種誘惑,而是要試試放開心神,接納誘惑?”


    “畢竟一個人總是有著各種各樣的欲望,這不應該成為弱點。”


    “正所謂出淤泥而不染,先是融入,在超脫出去?”


    張易心裏想著,再次進入煉心路,而這一次,他改變了方針。


    幻境裏,他不在抵抗自己的種種欲望,而是選擇遵從,放肆行動。


    他或是化身為一位好吃懶做的富甲弟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整天無所事事。


    也或是化身為行事霸道,目中無人大宗門弟子,常常一言不合便是出手殺人,眾多外人深受其害,最後等他年老之時被一位仇敵尋上門斬殺。


    如此放縱自己的欲望,張易竟然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和現實不同,在這裏,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在這裏,他就是天,他就是神!


    雖然每一次出來後都會滿血複活,但他心裏卻是不由自主的想再次體驗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從而進入幻境開啟新的人生。


    張易的邪念,欲望,不斷的在他的心裏壯大,生根發芽,蠶食著他的心神,將他拉入黑暗上深淵。


    不知道多少次了。


    張易進行考驗已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輪。


    一開始他還是計數,但自從他放縱欲望後,便是感覺計數太麻煩,從而將之丟棄。


    一次次的幻境籠罩自己的心神,張易似乎要徹底沉醉在幻境裏麵,不可自拔。


    直到某一刻,某個契機到來,考驗進行到了最後一步。


    張易再次進入了幻境。


    而這一次,幻境持續的時間非常之久,並且張易的記憶也是被屏蔽。


    從嬰兒降生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展開了。


    ……


    陳員外是一戶富貴人家。


    他家裏三代經商,到了他這一代,其布匹生意已經遍布整個江南地區,無人與之左右。


    而與此同時,陳員外還娶了江南總督的女兒,可謂是門當戶對。


    陳員外無疑是外人眼中的人生贏家。


    每年三月,陳員外都會沐浴更衣,虔誠的前往光明寺燒香拜佛三天,為家人祈求平安。


    而在這三天裏,陳府也會建立多個救濟點,救濟因為發生各種意外而乞討的難民。


    陳員外就是這樣一個名傳天下樂善好施的大好人。


    而關於陳員外做的好事還有一個流傳頗廣的故事:


    據聞有一天陳員外有事外出,一個女子卻突然從街道衝出,以身體攔住了轎子前行的路線。


    那拉轎子的馬匹蹬高雙腳,差點就要將那女子踹到在地。


    場麵混亂,就在家丁準備驅趕那瘦弱女子之時,陳員外卻是從轎子裏走出來。


    他並不嫌棄穿著破破爛爛,身上散發出一股味道的女子,他走到那女子的麵前,柔和的詢問那女子為何要在轎子前阻攔他。


    原來是這女子的父親已經過世,但家裏卻是清貧,竟是連下葬的棺材錢也無法籌齊。


    不得已之下,那女子才攔阻了陳員外。


    因為外界都是流傳陳員外是一個大好人,她才想了這個辦法。


    而事情的後續,證明了這一點。


    那女子的父親不久便是順利下葬,而她自身也是進入了陳府,成為了一名婢女。


    ……


    陳府。


    寬闊的大廳裏,此時陳員外手握著賬本,聆聽著下方管家的回報。


    “老爺,就是這樣,因為今年降雨稀少,氣候幹旱,不少稻田的收成都是減少了五成以上,更是有不少顆粒無收。”


    “租借田地的三百七十八戶人家,其中有二百六十戶都是無法上交相應的收成,而其中嚴重的八十七戶,則是一點也拿不出來。”


    “他們都希望我們可以暫緩今年的收成,等以後再來不足。”


    “老爺,我們該怎麽辦?”


    身穿華麗綢緞的陳員外聽到下方的稟報,其抬手一拍桌麵,發出巨大的響聲,怒目嗬斥道。


    “那些刁民!我看他們沒有田地生活,好心好意的將自己的土地租借給他們,讓他們能夠養家糊口,結果他們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看來是我平時太慣著他們了,他們太得寸進尺了!”


    陳員外一揮手,喝道,“帶著一隊家丁前去一家家催糧,若是不夠,那就把他們存儲的糧食拉出來抵,若是還不夠,那就把田地收回來,用他們值錢的東西抵債!”


    “是,老爺。”


    管家應道,隨即便是離去,而大廳裏陳員外還在自顧自的生氣。


    “爹,你怎麽這麽大火氣啊。”


    不久,有著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有著一位七八歲的孩子走進客廳,問道。


    “啊,原來是小安,你怎麽來了。”


    陳員外一愣,接著臉上迅速從怒容變為笑容,彎腰將那女孩抱在懷裏,慈祥的問道。


    “娘親說今天要去南嵐城賑災,叫我來通知爹爹。”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


    陳員外恍然。


    因為天氣幹燥,降雨稀少,從而有不少人都是受到了波及,最後成為了難民,他們也是有準備建立救濟點的打算。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陳員外摸了摸女孩的頭,慈祥的說道。


    “爹爹,你還沒告訴我,你剛剛在生什麽氣呢。”


    那女孩不懈的說道。


    “小事,不過是一些做事不守規矩的家夥罷了,我已經懲罰他們了。”


    陳員外笑著說道。


    “哼,他們一定是看爹爹是好人,就來欺負爹爹。”


    女孩生氣的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員外聽聞不由哈哈大笑,他抱住女兒,往外麵走去。


    ……


    不久,陳員外在南嵐城建立救濟點的消息又是大肆的傳揚出去,引得無數人為之感動。


    如此慷慨大方,樂善好施的陳家,再一次贏得了平民們的心。


    就算是沒有見過陳員外之人,語氣中也滿是對其的尊敬。


    而在如此名聲之下,雖然今年糧食收成不好,但陳家的高端布匹反而是更加暢銷了一些。


    ……


    夜色如水。


    廂房裏,和過往無數個夜晚一樣,今天的陳員外也正在努力的蠕動著身體,親身操勞著繁重的事物。


    一陣吱吱吱的聲響後,廂房內的動靜停了下來。


    陳員外喘著粗氣,哆哆嗦嗦從床上爬起來。


    “呼。”


    陳員外滿臉通紅,抬手將額頭的汗擦去,感覺很是疲憊。


    雖然他才年過四十歲,且從小生活優越,但每日操勞之下,身體的毅力依舊是每況愈下。


    哪怕每日都有珍貴的補品進補,但他卻依舊是越來越容易感到疲倦。


    而他的旁邊,是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


    隻是和年齡不符合的是,她的眼中並沒有太過明顯的變化,似乎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又或者她已經麻木,故而才毫無反應。


    陳員外將外套穿好,隨即拿出一些碎銀放在桌上。


    他沒有去看床上的女子,而是自顧自的整理自己的衣服,最後平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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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錢拿去買些衣服,再買一些補品,把身體養好些,有時間我再過來。”


    說完,陳員外便是離去,隻留下女子一人。


    ……


    陳員外從廂房裏走出來,在月色的照耀下穿過小院,最後回到一間寬大的房屋。


    看見房屋裏麵燈火通明,陳員外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他隨即推門而入。


    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裏,此時雖然已是半夜,但還是有著一個女子坐在床邊,身穿淡藍色的服飾。


    “你又去找那婢女了?”


    女子見陳員外回來,不由出聲道。


    “哪兒有,隻是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一下。”


    陳員外平靜的說道。


    “嗬嗬,什麽急事需要你半夜去處理?”


    “若是我沒估計錯的話,你又去翠秀那婢女那裏了吧。”


    那女子不為所動,眼神淡然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的,你跟蹤我?”陳員外皺眉問道。


    “哼,這還需要跟蹤?”


    那女子鄙視道,“要不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貌,你會好心幫助別人將父親下葬,然後提議來陳府工作謀一份生活?”


    “這有什麽。”


    既然被直截了當的拆穿,陳員外也就不再掩飾,他在桌邊坐下,隨意倒了一杯酒。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既然她還不了,那自然要想辦法抵債。”


    說完,陳員外的臉色也是冷了下來。


    “這都半夜了,你應該不是為了這點小事等我吧。”


    “這些事我也沒興趣管,最近不是天下大旱,糧食產量大減嗎。”


    “現在價格已經大漲了不少,我們囤積了不少,或許是該出售一些了。”


    女子說道。


    “不急,此事我自由主張。”


    “今年大旱格外嚴重,糧食減產了三成,價格應該還能漲個幾倍。”


    ……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整個王國內,這一年正是這幅模樣。


    而陳員外則是再度賺得盆滿鍋滿。


    而他也因為設立救濟點,開放小部分糧倉鎮災救民的事情而再度流傳天下。


    壞事不出門,好事傳千裏,這便是陳員外的前半生。


    但奇怪的是,此事過後不久,陳員外便失眠了。


    一連幾天,他皆是沒有睡著,就算服用了各種藥物也沒有作用。


    陳員外大發雷霆,命令家族內的人手去尋找治愈睡眠的良藥,然而始終沒有作用。


    半個月後,陳員外便是眼睛布滿血絲,半截身子入土了。


    而此時,有著一位道士從無名山上下來,接了陳家的懸賞,說能夠讓陳員外安然入眠。


    像是見到救星般,陳員外連忙請求道士幫助他,並許諾無盡的財富。


    道士答應了,他揮舞著桃木劍,做了一壇法事。


    隨即陳員外便是躺在床上閉目休息起來。


    那道士確實是個神仙,陳員外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他生存在一個狹隘的空間裏,四周是肮髒至極的糞便。


    而他的身上,亦是布滿著惡臭的汙穢,那味道讓人不由作嘔。


    然而,他卻是毫無作為,像是習以為常,又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


    而陳員外的麵前還有著一個石槽,裏麵是各種飼料混合的粘稠液體。


    “這是……豬?”


    陳員外猛然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頭豬!


    他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有冷汗從背後流淌而下。


    像是做了最深層次的夢一般,陳員外突然想起了什麽,恢複了記憶,那被欲望遮蔽的眼睛漸漸清明。


    “張易……”


    陳員外不由自主的輕聲喃喃著這個名字。


    “彭!”


    隨著這兩個字脫口而出,變化突生。


    隻見大地突然坍塌,天穹殘破,大日隕落,世界陷入破滅的黑暗。


    陳員外。


    不,張易看向四周,發現那之前他所收集的不義錢財,強迫的女人,趁機霸占的田地等等,此刻都是散發出一股濃重的黑色氣息。


    黑色氣息在空中飄過,和他緊緊的連在一起。


    張易低頭看向自身,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此時已經被黑色的欲望所補滿,再沒有一處潔白的地方。


    而他那躍動的心髒,此時竟然是黑色!


    一顆黑色的心髒!


    “豬的欲望嗎?”


    張易喃喃低語,雖然身處如此局麵,他依舊恢複了平靜。


    他的麵容漸漸改變,從陳員外轉變為張易的容貌。


    “被欲望侵染到了極致,看來這考驗該迎來終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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