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沉睡中醒來已經下午四點,季鏡比她還早醒來,安靜的趴在她的身邊玩玩具。


    季鏡明明是個小女孩,卻偏生喜歡一些男孩子喜歡的模型,芭比娃娃倒是被扔在了一邊,鏡離看著她手裏小型的機器模型,唇角勾了起來,“季鏡,媽媽以前的家裏也有很多這樣的模型,不過……”


    不過那個家不存在了悅。


    “真……真的嗎?”季鏡一下子從床邊滾過來,興奮的頭發全都撲散在臉上,“媽媽……帶我去拿好不好?攙”


    去拿……


    可以嗎?


    鏡離心頭按捺不住的輕跳起來。


    模型,其實在蘇家老宅……


    蘇家出事以後蘇家老宅的房子便抵押給了銀行,但是由於這片宅子位置特殊,這四年輾轉下來被一個姓周的台灣商人買下,至今未入住。


    她懷疑,老宅裏的家具擺設可能都還未改變。


    她的房間,爸爸的房間,還有她很少涉足的擺滿了限量機器模型的哥哥的房間,大概都還如同原來一般。


    幾乎是不在多做任何考慮,鏡離抱起季鏡出了房間,季老夫人和季母大概還在休息,別墅裏隻看得到保姆在清掃衛生。


    “張嬸,季先生呢?”


    鏡離抱著季鏡,尋找季淩凡的身影。


    張嬸搖搖頭,眉間有豫色,“季先生剛剛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出去了,太太您是要帶季鏡出門嗎?先生吩咐過了,不能隨意讓小姐出門的……”


    誰的電話?還能讓季先生匆匆離去。


    一種熟悉的預感襲上心頭,她自嘲的笑笑,心道這個男人大概又是為東阿錦的事而忙活了。


    季鏡可憐又無辜的在一旁挎著小臉,鏡離想她大概已經熟悉了保姆阿姨的說辭,對能出季家老宅根本不多抱希望了吧。


    心下一沉,輕輕抱起一臉心酸的小女兒,蹙眉,“我是她的媽媽,我會盡媽媽的職責照顧好她,不用擔心……”


    ……


    環山路。


    蘇家老別墅坐落於南城山腳下有名的富人區,車子在路上緩緩的駛著,季鏡大概真的沒有出過什麽遠門,趴在車窗上瞪著一雙大眼睛呆怔呆怔的。


    她看著被一直掩藏在季家的小女兒,心頭又是一酸。


    “好了,季鏡,前麵就是媽媽原來的家,我們一起去看看?”


    車停到附近,鏡離抱著季鏡向蘇家老宅走去,黑色雕花鐵門的鎖孔似乎沒什麽改變,鏡離有些顫抖的拿出四年未曾用過的鑰匙,竟絲毫吻合,轉手,那大門便開了。


    接著是靜謐的庭院,她看著一園如四年前一般精致繁盛的園藝,幾分遲疑。


    難道說這裏已經有新的用戶住進了?


    不可能。


    她明明調查過,現在蘇宅的主人自四年前買下這片地方之後便回了台灣,這棟宅子,四年都從未有人入住。


    而且,本來就是因為匆忙所以連別墅鑰匙都沒有換不是嗎?


    壓下心中的疑慮,她牽著季鏡繼續走,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自然是比她要放的開,掙脫她的手腕,短胳膊短腿的向前衝了起來,


    “媽媽,小鏡……來過這個地方,園子……那邊有一個木馬,我們快去……”


    小腿飛快的穿過一片人工綠地,季鏡踉踉蹌蹌的拉著她向前,鏡離無奈的搖搖頭。


    小孩子就是貪玩,她怎麽可能來過這裏,而且,蘇家庭院裏怎麽可能會有一個木馬?


    熟悉的園藝景觀漸漸出現在她的視野中,大片未至花期的鬱金香中央,庭院中央休息的亭台下那隻金色的小木馬格外顯眼,她向前走的腳步一頓。


    仿佛是夢中的場景一樣。


    還是說,這四年她在法國顛沛流離居無定所才根本是夢一場?


    “媽媽,沒騙你吧,這裏有一隻……木馬……”季鏡拉扯著呆怔著的她,一副迫不及待要她抱她過去玩的表情。


    鏡離回過神來。


    為什麽,為什麽四年前就任她那麽離開,四年來不管不問,偏偏這麽用心的守護這片地方。


    鏡離心跳不受遏製的狂跳起來,輕輕抱起季鏡向別墅走去,鑰匙打開大門,入目的是微微陳舊卻一塵不染的家具。


    全是當年她離開時的擺設。


    很明顯,有人在一直打掃這裏,四年來未曾間斷過。


    二樓左側的房間。


    一室誇張的機器模型擺在房間特質的櫃子裏,明顯能看出屋子的主人對這種模型有些特別的偏愛,季鏡進入房間看到甚至比她還要大的模型,立馬激動的胡亂蹦彈起來。


    這是她哥哥的房間。


    他哥哥曾經是一個模型愛好者,似乎學生時代也參加過大大小小的模型組裝比賽,不過後來她一直在上寄宿製的雙語學校,對於哥哥的生活圈就不怎麽了解了。


    直至後來哥哥失蹤,她都在疑惑向蘇鏡允這樣大男子主義的人,怎麽會在蘇家出事的檔口上沒了蹤影。


    她邊想邊翻弄著他房間裏的東西,聰床腳下翻出一本厚厚的牛皮相冊,她坐到床邊,慢慢翻看起來。


    從很小的照片開始,那時的相冊裏還有母親趙芬娜笑魘如花的麵容,抱著剛出生的五官和他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自己的照片,直至中學,高中……


    東阿錦……


    “季鏡!?”


    剛剛翻過那張他哥哥和東阿錦並肩而坐的照片,眼角一動,季鏡坐在地上短手短腳的擺弄這手裏的微型,身後那個一米多高的機器模型底盤不穩,在她的剮蹭下就要倒下來。


    鏡離身體迅速做出反應,幾乎是撲向地板上伸出胳膊撐在季鏡和模型之間,厚重的金屬零件重重砸下來,一陣劇痛,胳膊被零件邊緣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在那道細密的傷口下迅速滲出來。


    “媽媽……”季鏡嚇得一下子呆怔住,反應過來就要嗷嚎著掉眼淚,鏡離急忙抱起她,低聲安慰著。


    找到些紗布湊合著包了包胳膊,隻得匆匆離開了蘇宅。


    匆匆開車到醫院包紮了下傷口,因帶著季鏡的原因,不多作停留便要離開。


    因著避嫌所以沒有乘坐電梯,樓梯剛剛拐腳,東阿錦的聲音突兀的在幽靜的走廊傳來。


    “結果為什麽是這樣?季淩凡,為什麽是這樣……”


    強忍著哽咽的淒婉聲音,她如何想像的到這是那個一直驕傲的有些自負的女人發出來的?


    東阿錦著一件亞麻輕風衣,簡簡單單的平底鞋,右手緊緊捏著一張檢查單,帶著幾近崩潰的神色把頭埋在身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肩頭,不住的念叨,


    “無法生育……無法生育……當年,當年你為什麽不告訴我……現在朱隆他不要我了……為什麽,為什麽遭遇這些不幸的是我……”


    “為什麽……季淩凡你告訴我為什麽……”


    男人側臉逆著光,冷峻被鍍上一層淡黃色的溫暖,弧線優美的下顎輕輕動了動,聲音如浸過冰的溫水,溫涼又冷漠。


    “阿錦,當年的時候你猶豫太久,孩子七個月大的時候才打算動引產手術,風險當時醫生已經給你說過了……”


    孩子?


    七個月大的孩子?


    鏡離躲在門後忍不住掩了嘴,另一隻手輕輕將季鏡的頭側靠在她懷裏捂著耳朵,示意她不要發出動靜。


    “淩,你不要這樣……”東阿錦幾乎是崩潰著把頭埋向男人的懷裏,身子不住的顫抖,“當年你就是因為我再也不能生育所以任我離開的嗎?季家不能沒有後人,是不是這樣,你告訴我是不是這樣……”


    鏡離覺得一顆心都要沉到穀底,拚命按捺自己不要發出聲音,隻覺得手心都要掐出血來。


    孩子是季淩凡的?


    還是她哥哥的?


    還是……


    低頭看著懵懂在一旁的季鏡,隻覺心下一片冰涼。


    那個孩子是季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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