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在外麵遊曆了半個月,走遍了小半個關中地區,也開闊了不少的眼界。


    不得不說,如今百姓們的日子過得是真苦。


    大多數百姓都處於饑餒的狀態,一天能吃三頓飯的很少,很多都是一天兩頓,甚至一天一頓。


    吃得東西也很差。原本項南以為,吃粥已經算慘了,但還有很多人是吃樹皮、野菜的。他們把樹皮扒下來,碾碎之後當麵粉吃。


    因此各個麵黃肌瘦,臉有菜色。


    另外,這一路走來,還不乏賣兒賣女的。就在集市上那麽賣,跟賣豬、賣羊是一樣的,仿佛人就是牲口一般。


    讓項南看了,心裏都一陣酸楚。


    相比起來,城中那些達官貴人的生活,卻是奢靡放簜,不忍直視。


    他們在大酒樓吃吃喝喝,坐洋車逛青樓開派對,一瓶洋酒要幾百大洋,一件珠寶要幾千大洋,一輛汽車要幾萬大洋……


    過著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生活,仿佛跟老百姓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眼見於此,項南都不禁慨然而歎。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


    半個月後,項南結束遊曆,回到白鹿原上。


    自此之後,他變得沉默許多。


    不再對時事隨意發表意見,也不再輕易地拋頭露麵,隻對外說他要閉關苦修。


    盡管如此,老祖廟的香火依舊旺盛,依舊是方圓百裏,百姓們最信任的廟宇。


    ……


    兩個月後,白嘉軒種下的毒種子開出了鮮豔的花,紅的、白的、粉的,讓鄉親們看花了眼。


    不過鄉親們不懂,白嘉軒種這麽一片花幹什麽,畢竟花隻能看,又不能當糧食吃。


    而就在鄉親們懵懂間,白嘉軒已經準備熬製毒物了。


    當天晚上,村裏都彌漫著一股異樣的香氣,令村民們都驚到了。


    “什麽東西,這麽香啊?”


    “白家大晚上的煮啥東西呢?過年燉豬肉也沒有這麽香吧。”


    “不年不節的,燉啥肉麽,我看肯定有古怪。”


    轉過天來,村民們議論紛紛道。


    白興兒則偷偷找到了鹿子霖,跟他透了白嘉軒的底,“鹿鄉,我知道白嘉軒做得啥~”


    “啥?”鹿子霖好奇的問道。


    “煙。”白興兒說道。


    鹿子霖嚇一跳,“可不敢胡說,你咋知道的?”


    “我在外麵嚐過,跟這個味道是一樣一樣的。”白興兒解釋道。


    鹿子霖頓時呆住了。


    ……


    轉過天來,鹿子霖跟蹤白嘉軒進了城,親眼見到他進了城裏的一個藥鋪。


    他隨後一打聽,果然,白嘉軒賣得就是那東西。


    因此他回到村裏就是一通宣傳,讓村民們都跟著恍然大悟。


    等到白嘉軒從城裏回來時,鹿子霖就帶人迎了上去,“嘉軒,上城裏賣藥去了?”


    “咋?”白嘉軒一愣,“你咋知道的?”


    “賣得啥藥麽?跟鄉親們透個底。”鹿子霖又問道。


    “治病的藥麽。”白嘉軒掃視著眾人的眼睛,嘴裏隨意應付道,就見大夥兒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啥藥麽,這麽保密呢?”鹿子霖笑道,隨手一扒白嘉軒的褡褳,頓時將褡褳扒拉到地上。


    隨即兩條紅紙裹著的銀元,就從褡褳裏滾了出來,白花花的銀元登時灑了一地。


    “……”在場的村民全都到吸了一口涼氣。


    多少人幾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


    所謂美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一時間大夥兒的眼睛都直了。


    “呀,你幹啥呢你?”白嘉軒怒道,連忙下車,將銀元撿了起來。


    “沒啥,替你高興呢嘛。”鹿子霖嬉皮笑臉地道,“哎呀,嘉軒這是發了嘛。你賣得啥藥材,咋能賣這麽多錢呢?”


    白嘉軒不理他,專心致誌的撿錢。


    不過這件事,已經瞞不住了。


    ……


    隨後,白鹿村村民們就聚集到了祠堂,要求白嘉軒把種子讓出來,讓他們也跟著種。


    “你是族長不能吃獨食嘛。”


    “你族長種,我們也種!”


    “大夥兒要交那麽多稅,手裏早就沒什麽錢了。你把這個種子給大家,讓大家也賺點錢嘛。”


    村民們紛紛發言道。


    但白嘉軒卻是咬死了不給。


    他這種子是從胡記藥鋪,胡掌櫃那裏拿的。


    他也知道這東西不好,所以不敢亂賣,要賣也是賣給胡掌櫃做藥材。


    可他知道村民不會像他這麽有原則,不會隻賣給藥鋪的。因此一旦放開,讓他們也跟著種,就不好管理了。


    到時候,賣給誰的都有。賣給藥鋪還好說,最怕是賣給煙管,那就不知道要害多少人了。


    因此他堅決不肯把種子給村民們。


    隻是,村民們貪心一起,他想攔已經攔不住了。


    雖然他一力阻攔,但村民們還是決定要種,畢竟沒人放著錢不賺的。


    再加上鹿子霖煽風點火,叫囂著出了事他負責,因此轉過天來,村民們便一起進城去找種子。


    白嘉軒知道,這個禍根算是種下了,明年,全原上都會開滿這種花兒。


    隻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別說村民們,就連他自己,看著白花花的銀洋,都不舍得不掙了。


    ……


    果然,轉過年來,全村的人都在自己最好的地裏種上了那些毒種子。


    而隻在破地裏種下了玉米、小米。


    項南見狀,歎了口氣。


    雖然村民們種那東西,短時間內,的確能賣些錢。可是長遠來看,他們這就是在飲鴆止渴,不僅發不了財,最後還得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果然,到了秋後,賺了錢的村民們,都開始恣意的享受起來。


    錢就是這東西,easeeasygo!來得容易,花得就不心疼。


    村民們一畝地產得,能夠換回十畝地產的糧食,各個都發了財,手裏有了活錢。


    而所謂飽暖思婬慾,有錢之後,人的浴望就多了,原上也漸漸亂了起來,風氣開始逐步的變壞。


    有聚眾耍錢的,有放高利錢的,有聽葷戲的,有爬寡婦炕的,有小偷小摸的,有坑蒙拐騙的,甚至還有自己抽得……


    吃喝瞟賭抽,坑蒙拐騙偷,十毒已經全了。


    項南看在眼裏,歎在心裏。


    他就知道,這些村民靠種那東西發不了家。


    因為人賺不了自己認知以外的錢。這些百姓沒見過世麵,幾千年、幾百年都是土裏刨食的人,他們過慣了窮日子,有錢也攢不住,隻會胡花亂花了去。


    就像那些拆遷得到巨款的人,一窩蜂的買車、買名表、買奢侈品,吃喝瞟賭抽,沒幾年就把錢全造了,而且一人還欠了一屁股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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