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府正房。[]


    莊氏坐在房中飲茶,看樣子是候洛於多時了,洛於卻不知道莊氏居然有這樣好的耐性等她。


    “姨娘。”洛於俯身跪下。


    上官宓福了福身子,喚她一聲:“三夫人。”


    “恩。”莊氏應了一聲,又抬手示意洛於起身。


    她眼中忽然堆出笑容,招手讓洛於到她身邊,洛於不願去,上官宓在她身後輕輕推了她一把。洛於隻好硬著頭皮走了兩步,到她身邊。


    莊氏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居然慈善的笑著,伸手撫摸洛於腦後烏黑發亮的的青絲:“清兒出落的越發清秀了。”


    洛於被莊氏摸得渾身不舒服,依舊頷首不言。


    “可想過入宮?”莊氏看向上官宓,突兀道。


    上官宓臉上的表情登時變成吃驚、驚訝、害怕,她低低的出聲:“我們清兒出身寒微,不配入宮。”


    “她不配入宮,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娘親!眼看清兒和沫兒都到了婚配的年紀,清兒若沒有你這個娘親,早就嫁了一戶好人家。”莊氏朝娘親露出張狂的笑容,每一個詞的咬字都帶著刺兒。


    洛於與莊氏對視,目光冷冷的回擊:“你要我和南宮楮解除婚約,不就是為了要我入宮嗎?這一點,我還是辨得情,聽得明白的。”


    莊氏聽完此言,臉色忽然變得一陣青一陣白的,她的拳頭下意識握緊,臉手中的帕子都攥的有些濕漉。


    上官宓的身子微微一顫,惶恐的看著洛於。


    她忽然大聲說道:“清兒!不可進宮!!!三夫人,聖旨上明明說讓藍家長女入宮!清兒……清兒她並不是……”


    上官宓突然的勇敢,讓洛於明白,入宮雖然享受榮華富貴,卻不一定是好事。而莊氏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入宮,就想讓她替她女兒入宮。解除她和南宮楮的婚約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要她頂著藍沫兒名頭入宮,代替藍沫兒跳入皇宮那座大火坑。


    “放肆!這事豈容你反對。”莊氏原本對洛於擺出的慈善的目光,突然變得凶狠,美麗的臉龐也因為憤怒變得猙獰和扭曲。


    洛於拉住上官宓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話,嘴角一翹:“不就是入宮嗎?我去!”


    上官宓整個人僵在原地,仿佛靈魂剝離了一般失去了生氣。蒼白若金紙的麵容,一時間仿佛蒼老的十歲,洛於心痛的無以複加,耳邊卻響起莊氏刺耳的笑聲:“哈哈哈哈――清兒,姨娘就知道你最識大體。”


    洛於抱住娘親,小聲的勸她:“娘,即便宮中再危險,清兒也會為娘活下來的。”


    這時,上官宓才微微動了動唇,身子像落葉一般飄零顫動,飄忽柔弱的仿佛隨時都會落地。淚從她深深的眼窩中落下,縱橫交織在憔悴的臉上。


    兒行千裏,母擔憂。


    而她要去的是深宮,一入宮門深四海,再見之日遙遙無期。如果得不到皇上寵愛,隻怕要老死宮中,若得到皇上的寵愛,又擔心寵風過盛,不僅性命不保,還會禍及藍府,做娘親的心裏又何止是擔憂?


    洛於知道,娘親上官宓原本一定是極美的女子,舉目間雖然帶著歲月的滄桑,可那雙仿佛盛著甘冽清泉的眸子帶著萬種的柔情與靈動。她隻是性子柔順,不適合爭權奪勢。是藍府勾心鬥角、暗無天日的生活,叫她容顏憔悴,身形消瘦。


    她扶著上官宓出了藍府正房,耳邊依舊回響著莊氏的聲音:“明日,你入宮。”


    明日就要入宮了嗎?把娘親一個人丟在府中,洛於心中放心不下,卻又不得不如此。


    在藍府她不過是個庶女,娘親不過是爹爹生前的侍妾,在府中卑微的抬不起頭,甚至連府中那棵梧桐樹邊的那一窩螞蟻都不如。她不能讓娘親這麽卑微的活著,她被莊氏折磨得已經夠苦了。她若不進宮得到身份和地位,她和娘親就隻能永遠在藍府卑微的活著。


    她要替娘親取在藍府回應有的尊嚴和身份,她的娘親絕不可以再被莊氏踩在腳底下。反之,總有一天,她一定要莊氏親口對娘親道歉。


    是夜,月朗星期,房中的上官宓和洛於都睡不著。


    屋中明明滅滅的燭光下,上官宓為洛於繡著錦帕上的花樣。她說,帶著錦帕進宮,就像有娘親在身邊一樣。


    上官宓的眼睛本來就不好,月影疏離,針尖刺進了她的指腹。一滴滴的血紅在錦帕上盛開,洛於抓住娘親的手,無論如何都不讓她再繡。


    “娘親,這方錦帕繡的夠好。”洛於強行奪了錦帕揣進懷裏,隱隱約約覺得錦帕上還帶著娘親的體香。


    上官宓對她的無私,對於孤兒的她來說,已經是上天最好的恩賜。即便未來再是黑暗,她都會感激上蒼,讓她有過母愛。


    洛於怕娘親累著,好說歹說才哄她睡下。


    夜涼如水,四下寂靜。這幾日來,洛於第一次感覺有些疲倦,輕輕打個嗬欠,躺在娘親身邊睡下。這一次她睡到好沉,夢見她還在現代,也有了媽媽……


    翌日。


    宮中接洛於的轎子已經停在府外,莊氏派人催促洛於催了三遍。可洛於依舊舍不得娘親,一拖再拖,在屋中與娘親再三作別,才隨著府裏的婢子出去。


    藍清兒以前的貼身婢子梵兒隨洛於入宮,梵兒那一張可愛俏麗的麵孔洛於有著很深的印象,梵兒就是那個陪過了大半個寂寞的夜,給她講藍清兒和南宮楮過往經過的婢子。


    梵兒攙著洛於的手,將她送到轎邊,宮中的太監為洛於掀起了轎簾,洛於抬步上去。


    驀然回頭,娘親眼中泛著淚光,眸光深深的看著她。而莊氏身邊的藍沫兒衝洛於得意的笑:“清兒妹子,姐姐與你就此別過。雖不是山高水長,天各一方。卻也是宮闈深深,以後也不知會不會再見,妹妹可要保重身子。”


    她眼中雖是得意,卻看得出她心中對洛於那股幽怨的恨意。洛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會讓她們親生姐妹之間產生如此深仇怨。


    洛於並未還擊,留戀的看了上官宓一眼,對藍沫兒福了福身:“多謝長姐相送。”


    進了轎,太監一聲起轎,轎子就開始顛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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