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再次朝坐在沙發上的慕容烈和站著的宋如喬深深地鞠躬,然後恭敬小心地退了出去。


    做房間服務的少爺一走,剩下的活兒就該宋如喬來幹了。


    宋如喬還真挺會服侍人,他倒也沒去理會翻倒的水晶台和花瓶,他知道總裁現在的心情也一定很不錯,不會在乎。


    他徑自走向巨大的恒溫酒櫃,從酒櫃裏拿出了一瓶八二年的拉菲打開來,而一旁的保鏢阿難也頗為顯得配合默契,他立即眼明手快地用高腳水晶杯倒上了四分之一杯的紅酒,然後雙手端著送到了慕容烈的麵前。


    慕容烈還沉浸在輕易讓市長灰頭土臉的愜意中,宋如喬可真是了解他,各種無微不至啊各種體貼!


    這紅酒送上來得真是恰到好處。


    就見慕容烈坐在豪華總統套房的猩紅色反毛皮沙發上,修長的手指優雅而慵懶地捏著水晶高腳杯,隨意地搖晃著酒杯,讓沁人心脾的香味更好地散發出來。


    他低頭輕嗅了一口香氣,然後仰頭淺酌了一口,然後……淡淡地笑了。


    這個淡淡的笑容裏,真是說不出的自信。


    說不出的傲然。


    一切盡在掌握中,君臨天下,誰也別想阻攔他的道路。


    宋如喬和阿難站在他的身邊,全都是心裏升起了一股豪氣


    沒錯,這就是他們的王。


    從一開始,他們跟著他到現在。


    他們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而他也是他們眼裏唯一的存在,最最崇拜的人。


    **


    慕容集團六星級私立醫院。


    慕容烈從黑色的高級防彈房車上下來,黑色的風衣抖落了流淌下來的雨水。


    奇怪,每次那兩個不受歡迎的人出現,就會下雨。


    這是為了配合那兩個人臉上那祈求的神色,給他們平添上一份惹人同情的氣氛嗎?


    沒錯,遠道自愛德森古堡而來的總管和他的隨從諾亞又站在慕容集團的六星級私立醫院門口等慕容烈了。


    看來總管的情報接收得很準確啊,知道慕容烈最近老是三不五時地往醫院跑。


    不過,氣氛再那麽蒼涼,雨下得再大也沒用。


    阿難下車來,為慕容烈撐起一把大大的黑傘,慕容烈穿著黑皮鞋,黑風衣,尼瑪酷斃帥呆,但是完全看都不看總管和隨從諾亞兩人一眼,直接無視地從他們身邊經過了。


    還好,總管這次沒有受到中國各種鄉土劇、苦情劇的荼毒,又像上次一樣下雨也不撐傘地“表示誠意”,這次好歹由十六歲的美少年諾亞撐著傘。


    不過,這孤零零的兩個人站在那裏,看起來真是落寞得很啊。


    而且,他們純然外國人血統的長相、氣質和打扮,真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少爺……”總管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神色哀傷,看了都讓人同情。


    但是被他哀哀呼喚著的慕容烈根本頭也不回,不止如此,他總是帶著淡淡的表情的俊魅臉上甚至稍微出現了一絲心浮氣躁沒辦法,這兩個人一出現,他好容易因為寧瞳兒在身邊而被驅走的噩夢一定又會找回來的。


    雖然飽受噩夢困擾這件事,對所向披靡的慕容總裁來說,如果講出去都沒有人相信,但是是事實存在的!


    他微微顰起了飛揚濃烈的眉,眉心間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川”字,幽黑的眼瞳裏也微微露出了慍怒的神色。


    這個神情雖然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為他撐傘的阿難看不到,但是總管的出現惹得總裁心情不好卻絕對是事實,他就是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也能感覺得到好吧?何況他又不是沒頭腦!


    所以他立即一回頭,惡狠狠地瞪著跟過來的總管和美少年諾亞:“喂,我說,你們夠了吧!”


    諾亞被嚇了一跳,頓時藍色的眼睛裏出現了委屈的神色。


    他咬了咬下唇,回過頭看總管:“總管……”


    總管卻一臉祈求地望著慕容烈的背影:“少爺,您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總裁不想聽你說,你看不出來嗎?”


    阿難粗魯地伸手對他一指:“喂,我說,老頭兒,還有你,小子,別來騷擾我們總裁,否則不客氣了!”


    慕容烈站在前頭,並沒有回頭,但是高達英挺的身子仿佛微微透露出一股厭煩和疲倦來,他性感低沉的聲音裏也有了一絲絲疲憊:“阿難,住口。”


    阿難立即乖乖閉嘴,但是還是給總管一個“你給我記住說過的話”的警告眼神,同時還偷偷地趁著慕容烈看不到的情形下,對總管比了個手勢,意思是:你們趕緊走,總裁讓你們惹得心情不好,所以老子也不想見到你們!


    慕容烈再沒有說話,隻是抬起大長腿,徑自往醫院裏走去。


    阿難當然立即屁顛顛地跟上去為總裁撐傘咯,兩個穿著黑衣的身影就這麽消失在雨霧中。


    自始至終,慕容烈都隻是給了總管和諾亞一個高大英挺的背影,一直都沒有回過頭來,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


    白癡都看得出來慕容烈有多厭煩他們,或者說:是有多厭煩愛德森家族的人,所有有關愛德森家族的一切,包括慕容烈的父親愛德森伯爵,他都沒有興趣,甚至是厭惡透頂!


    諾亞站在雨地裏,孤零零地撐著傘,直到那隻傘因為酸麻而不得不垂下來,換了另外一隻手。


    “總管,”他扁著嘴,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個沮喪的神情,“這樣下去,我們怎麽可能成功地說服少爺跟我們回去英國呢?”


    總管堅毅的臉上也是愁雲密布,他的眼神低垂,目光裏充滿了失落。


    “如果萬一我們不能趕在……之前讓少爺跟我們回去,伯爵的位子就會落到馬克少爺頭上,到時他就是新的一代愛德森伯爵。他成了新的愛德森伯爵,我們不就是沒有完成伯爵交代給我們的任務,怎麽對得起伯爵嘛!”


    諾亞無比擔憂地皺緊了眉頭,自言自語地說。


    總管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帶著雨霧的空氣,忽然抬起了頭。


    諾亞吃了一驚因為總管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應該說是重新又變成了他熟悉的那個總管了。


    此時他堅毅的臉上滿是堅決的神情,稍微堅硬的唇部線條微微抿起來,重新做出了諾亞熟悉的嚴苛和堅定神情。


    總管一直是這樣,隻是因為最近剛見到多年不見的阿烈少爺,又總是被阿烈少爺拒絕不肯對話,所以才會一時情緒低落。


    現在,他熟悉的總管好像又回來了。


    “如果是這樣,結果就是不成器的馬克少爺繼承伯爵的身份和榮耀,然後讓百年家族敗在他的手上,我們就再也麵目麵對我們的主人這一任的愛德森伯爵,也沒有麵目麵對愛德森家族的祖先了。”


    總管抬起手,抹了一把雨傘邊緣滴落下來的晶瑩水珠,低聲道:“那我們隻好用下下策來求見少爺了。”


    他藍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難言的複雜情緒,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像是難受,又像是迫不得已的為難,最後卻什麽都咽了下去,隻化作了一聲低低的歎息。


    **


    巨大的落地窗前,蹲著一個穿著藍色病號服,頭上戴著一頂帽子,臉上裹著白色紗布的少女。


    她蹲在巨大的玻璃窗前,澄淨純真的雙眼透過玻璃窗望著室外不斷灑落的雨滴,發出了一聲輕輕地歎息,纖細的肩膀因而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慕容烈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耳朵裏聽到她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眼睛看到她肩膀幾乎難以察覺的顫抖,他深邃的黑眸不由得微微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寧瞳兒張開小嘴,對著滿是霧氣的玻璃嗬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抬起纖細的指尖,在上麵畫了一個圖案。


    慕容烈不由得輕輕地走過去,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低下頭,看著寧瞳兒畫的圖案。


    那是一個房子的圖形,裏麵有兩個小人兒,小人兒的樣子看起來還很憂愁,滿臉苦澀。


    慕容烈做出了他從沒做過,也從來沒想過他會做出來的事:捋起了黑風衣的下擺,蹲下來,蹲在了寧瞳兒的身邊。


    “畫的是誰呢?”


    他輕聲問。


    低沉性感的聲音卻讓寧瞳兒吃了一驚,她扭過頭來,這才發現有人走到自己的身後,而且還是對她來說無比可怕的慕容烈!


    她大驚失色,反射性地就抬起手想要捂住嗬氣畫出來的圖案,但是慕容烈伸出修長的手,一把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她的手腕還留著車禍大爆炸那一天留下來的一個小小的傷疤,慕容烈的指尖碰觸到這個小小的傷疤,便用指尖按著了,輕輕地摩挲著。


    “還疼嗎?”


    他的聲音,從來沒有這樣溫柔過。


    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慕容烈,也會有懂得關心人的時候。


    隻是,情愫不知不覺增長,哪怕她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哪怕她的臉龐可能毀容,他還是喜歡上了她。


    寧瞳兒覺得被他按著的傷疤好像有一絲絲的灼熱,她慌忙抽開手,慌裏慌張地別開頭:“不,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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