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心頭霎時大亂,愈發胡亂的往蘇黎腳上踩,沒想到蘇黎不但沒有絲毫鬆手的跡象,反倒愈發的用力起來。(.)


    他不可能沒有聽見綠荷喚的那聲“二爺”,可是卻將錦瑟的頭固定得死死的,仿佛就是不準她偏頭去看蘇墨。


    他是故意的!


    蘇墨站在後方的位置,微微眯了眯眼睛,身形正要動時,身後卻突然有人低低喚了一聲“王爺”!


    卻是侍衛楚幸,匆匆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麽汊。


    而那邊,錦瑟瞧不見蘇墨的模樣,又被蘇黎這樣欺侮著,一時間心頭各種情緒交織,倏地就落下淚來。


    驀地觸及一抹濕意,蘇黎才猛地一頓,隨後緩緩鬆開錦瑟來。


    她的唇早已一片紅腫,卻根本顧不得,一把推開蘇黎就往院門口看去,卻隻見蘇墨仍站在原地,卻已經沒有看她,而是擰了眉,聽著楚幸說話朕。


    楚幸說完,蘇墨略略點了點頭,這才再次抬眸,清冷幽深的眸光掠過錦瑟與蘇黎,忽而從袖中取出一張帕子遞給楚幸,自己則轉身就離開了小院。


    “蘇――”錦瑟心頭一慌,抬腳就要去追,蘇黎卻忽然一把就扣住她的手腕,不準她走。


    錦瑟又著急又難過,目光觸及蘇黎的唇,心頭霎時間更是大慟,揚起一隻手就往蘇黎臉上揮去。


    蘇黎伸手向來敏捷,如何能讓她得逞?因此錦瑟的手不過揮到半空,便已經被製住。


    他望著她眼中閃動的水光,冷笑了一聲:“他就這麽重要?”


    錦瑟看著他,眼中的水光逐漸凝聚到一處,終於低聲道:“蘇黎,我爹爹剛剛死,遵循祖例,我要為他守孝三年。可是你卻如此對我,你――可曾有絲毫為我想過?”


    蘇黎喉頭驀地一動,似乎是微微一怔,以致欲言又止。


    錦瑟驀地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來,大步跑向小院門口。


    出了門,在小巷中前後張望,卻哪裏還有蘇墨的身影?


    她怔忡立在原地,心頭正是一片淩亂之際,楚幸忽然走上前來,低頭向她呈上了先前蘇墨留下的那張錦帕。


    錦瑟遲疑了片刻,緩緩接過錦帕,捏在自己手中。


    轉身回到小院,蘇黎還站在那裏,臉色不知為何難看得緊,見錦瑟重新走進來,便朝她走近了兩步。


    錦瑟卻驀地繞了一個大大的圈,避開他,隻看著仍然站在屋簷下發呆的綠荷:“綠荷,送客!”


    “宋錦瑟!”


    蘇黎薄怒的聲音傳來,錦瑟仿佛沒有聽見,“砰”的一聲關起了堂屋門。


    回到自己房中,她才又取出那方錦帕,沾了些水,細細的擦過自己紅腫的唇,想起先前的情形,一時又忍不住悲從中來,呆滯的坐在那裏。


    綠荷送走蘇黎回到房中,便見到她如此的情形,忽而冷笑了一聲:“這錦帕原來是這麽用的麽?二爺可真是小氣得緊!”


    錦瑟回過神來,低了頭望著自己手中的錦帕,隻是不語。


    她心裏明明是盼著他生氣的,可是他當真生氣了,她又隱隱擔憂起來。


    日子便在這樣的矛盾心緒中匆匆而過,一眨眼已經過去大半個月,蘇墨卻再也沒有來過。


    這日是安定侯“三七”之日,錦瑟起了一個大早,換上孝服,梳好頭之後,又在鬢旁簪了一朵白花,這才帶了綠荷出門。


    宋京濤就葬在宋氏陵園之中,然而錦瑟娘親的墓地卻不在此處。她幼時曾經問過父親與姐姐,父親自是不說,而姐姐也隻說不知道,因此她從來不知道母親逝世後葬在何處,如今母親身世被揭曉,她猜想母親大約是被運回了從前那依族的族地埋葬。


    她到達陵園時,恰巧二夫人也帶著錦輝錦堂趕到,一行人便一起入了陵園。


    待該行的祭奠儀式都行畢,錦瑟又獨自留下,為父親化了許多冥鏹,這才帶著綠荷沿路返回城中。


    距離安定侯辭世已經有二十一天,城中百姓卻依然興致勃勃的討論著他們宋家的傳奇經曆――安定侯從欺君叛國的死囚,變為了忠君愛國的護國公;本為庶子的三少爺宋錦輝,也一夕之間變為了爵位繼承人;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錦瑟從寧王妃變為和離王妃,又變成皇妹,長安郡主的故事。


    其間各種猜測衍生出不同版本的故事,可謂是精彩紛呈。錦瑟坐在馬車中經過大街,偶爾也能聽到自己的名字傳入耳中,不由得苦笑。


    綠荷一個勁的往外張望,待見馬車要轉向她們所居的民居方向時,她忽然開口對車夫道:“直走,去東大街。”


    原本一直神思恍惚的錦瑟聞言,忽然抬頭看向她:“綠荷!”


    “我知道你現在在守孝期間。”綠荷不耐煩的道,“可是我不願意看見你這副成天魂不守舍的模樣,有什麽話,咱們去當麵找他說清楚!”


    還有什麽話好說呢?這麽多日的音訊全無之後,再見,隻怕也是尷尬而已。


    馬車很快在秦王府前的空地上停了下來,錦瑟還是有些猶豫:“他未必就在府中,我們還是回去吧。”


    “那你下車,走路回去吧。”綠荷沒好氣的道。


    綠荷果然就將她趕下了馬車,很快招呼了車夫轉身離去,隻留在錦瑟一人站在王府門口。


    錦瑟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還穿著孝服,如何能就這樣去他府中?


    到底還是沒得相見。錦瑟低了頭,轉身緩緩往回走去。


    剛剛走出幾步,那邊王府的側門忽然便打開了,緊接著傳來侍女的聲音:“小心點,別顛著王妃!”


    錦瑟回頭看時,隻見一頂紅色軟轎正從裏麵抬出,聽那侍女的口氣,想來是溶月無疑。


    堂堂正正的秦王妃嗬!


    錦瑟站在這邊遙遙的看著,待那軟轎離去許久,才忽然勾起一絲笑意,也大步離去了。


    這天中午,錦瑟平靜了多日的生活終於被一道懿旨打破――太後宣她入宮覲見,以郡主的身份。


    前些日子,聽聞蘇黎拒絕與靜好公主的婚事以後,靜好公主沒過幾日便啟程返回了仲離。而好在這樁婚事一開始便沒有真正定下來,靜好前來青越也隻是以客人的身份,因此此時告別歸家,倒也並沒有多少尷尬,事情也擺明了還有轉圜的餘地,於兩國顏麵都無損。


    然而這種種的事件結合起來,錦瑟猜測,如果從前太後對她是厭惡反感的,如今必定是恨之入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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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諷刺。錦瑟捏著懿旨淡淡的想著,卻還是重新梳洗了一番,換上一身素淨的裙衫,不施粉黛,也沒有多餘的首飾,隻是仍然在鬢角簪了一朵小白花。


    果不其然,她入了宮,被人引到壽康宮殿前之後,壽康宮中宮人隻說太後午憩尚未起身,不敢放人進去打擾。


    話雖委婉,那意思卻著實有些狠――此時正是六月末的天氣,日頭毒辣辣的照下來,而錦瑟卻唯有站在壽康宮前的空地上等待,白白遭那毒日頭的罪。


    然而錦瑟卻還是慶幸的――若然隻是讓她曬曬毒日頭,倒還是輕鬆的了吧?


    她這一站就在太陽底下站了兩個多時辰,一直到太陽偏西,壽康宮中才終於又有人走出來,卻是太後身邊服侍的紫曦。


    見了錦瑟,紫曦還沒開口,當先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郡主還好吧?”


    好?錦瑟低頭捏了捏自己被曬得刺痛的手臂――隔了一層衣衫尚且曬傷了,更何況她的臉?此時隻怕早已是慘不忍睹,莫怪得紫曦一見就笑了起來。


    話雖如此,錦瑟卻還是強忍著臉上的灼熱刺痛,垂眸回道:“還好。”


    “嗯。”紫曦微微點頭,答道,“太後此時得空召見郡主了,郡主請隨我入殿。”


    殿中原本涼爽愜意,然而錦瑟卻絲毫都感覺不到了,臉上除了灼熱便是刺痛,早已不知涼爽為何物。


    剛剛走到內殿門口,便忽而聽見裏麵傳來陣陣歡笑聲,人分明是不少的。而她在殿外站了那麽久,根本沒見到有人進來,可見這些人根本一早就已經到來陪著太後說話。


    果然是不將她放在眼中的,這般的教訓,竟一點表麵功夫都不屑做。


    錦瑟微歎了口氣,低頭隨紫曦走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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