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帝有女散落民間,玉螭國嘉泰朝祈和廿年秋,帝都襄樊失守之日,帝女取帝之頭,降大凰國泰和帝。


    生於帝都,長於帝都,可那日,卻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片我生長的土地。


    想象中的帝都應是繁華喧嚷,而現在也的確是。繁華的是漫天火光,是攜老帶小、四處逃逸的百姓;喧嚷的是利刃切入肉中的沉鈍聲響,是滿城百姓的奔走哭嚎。


    看著那些混戰於一處的士兵鮮亮鎧甲上竟然都鐫刻著螭紋圖騰,不同的隻是服飾的顏色,我微微詫異間,眼前銀光一閃,秦翦已一刀斬下兩名阻截我們去路的士兵,拉著我奪路而逃。


    狂奔的路上,所有迫近我們的威脅皆被他一一逼退,我看著他殷紅刀刃帶出蓬蓬血雨,感覺麵頰溫熱一片,血腥氣縈繞在鼻間,仿佛再也不會散去。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目睹殺戮,第一次被人帶著、在這修羅場一般的街道上奔逃。可是我竟無分毫畏懼。不知這是否預示著,我命中注定該是一個能肩負別人生死之權的冷血之人呢?


    茫然之中,我聽到耳畔傳來秦翦淡淡的解釋。這一切叛亂的禍源,在他道來,竟平淡有如閑話家常:


    原來父皇纏綿病榻已有多日,今日黃昏,當得聽大凰國攻入城門的消息後,宮中本由大皇兄玉璜哥哥的心腹執掌的禁衛軍便再也按捺不住,與敵軍裏應外合,大開城門,現下原本互有芥蒂的太子玉璆哥哥和秦首輔不得不以大局為重,暫時重新站在同一陣線,奮起抵禦外敵。而玉璜哥哥早已於兩月前前往健康,怕是等帝都攻陷、父皇與幾位皇兄命喪於帝都這場戰禍之後,便要在健康稱帝。


    玉璜哥哥竟寧可開城縱敵,出賣我玉家的半壁江山,也要奪得那個皇位。耳聽秦翦一麵拉著我狂奔,一麵麵不改色說起當今朝堂宮闈之事,我心下一片淒涼,眼看遍地狼藉的屍骸血肉,仿佛已預見到自己他朝從容在屍體堆中的命運。


    不知何時,身旁那些廝鬥聲竟然弱了下去,我環顧四周,卻看到在漸漸淡散開的硝煙之後,琉璃金瓦在月光中閃動冷冷輝光,我一驚之間,方恍然:我們竟已脫離混戰於城內的亂軍和守軍,進入皇宮了。


    此刻的帝都,由禁宮到城中街道,皆陷入蕩亂,秦翦不知帶我由哪條路入的宮,當我緩醒神之際,隻聽“轟”的一響,我如自寐中驚醒,抬首隻見朱門金匾上三個金漆大字:“安陽殿”。


    門內一盞長燈,燭影幽幽,黯淡光線卻將室內一切映得清晰可見。這便是父皇平日的寢居嗎?重重帷幔隨著秦翦一個推門的動作,飄飄迤蕩,透過月色望去,那白紗帷幔竟如同蟄伏在黑夜中的幽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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