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鼻青臉腫的秦東凱和迪恩的時候,黑亦晨的心就開始下沉,然後立刻回頭看裴晗,她卻已經急匆匆的開口,“東凱,我來了?”


    秦東凱的身影僵了一下,才轉過頭,看到躺在護理床車上的裴晗,頓時緊張的跑到她身邊,“小晗,你怎麽了?怎麽會……”


    裴晗趕緊反握住他伸來的手,寬慰道:“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蘭、蘭……一定也不會有事的?”


    那聲蘭蘭,她叫得特別的艱澀,可嘴上遠遠不及心裏的難受。


    秦東凱可以感受到裴晗冰冷的體溫,如她平常一樣,她的手從來都是這樣涼涼的,但這一次,卻隱隱有股力量源源不絕傳給他的感覺?


    心頭一暖,好容易平息下去的悲傷情緒卻襲來,眼眶瞬間紅了,話裏帶著厚厚的鼻音,“蘭兒,一定不會……”有事?


    他終究還是沒說完整,看過渾身浴血的隋靜蘭,他不敢去相信她一定會沒事兒?


    抱著她的時候,他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懼和空虛,怎麽都抱不緊,他害怕她這次是真的要離他而去了……


    車禍到現在一個多小時來,他一直都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不要慌亂,甚至能想到要通知隋靖東,不能通知裴晗,她同樣也是孕婦?


    就是迪恩再也忍不住對他的憤恨和埋怨,終於對他大打出手的時候,他也沒有任由自責和愧疚掌控的隨他打,而是全力還擊,還能大聲的說,“我不想跟你打,我還要留著力氣照顧蘭兒?”


    可是他的心裏,早已破了一個大洞,他甚至都不知道,蘭兒是不是還肯讓他照顧,是不是還肯好好的活著……


    直到裴晗來到的這一刻,他才敢稍微釋放出他的痛?


    因為她是裴晗,是靜蘭的姐姐,又和他有著那樣不是真夫妻卻勝似知己的關係,他才允許自己,在她麵前流露脆弱?


    黑亦晨嫉妒他們交握在一起的手,嫉妒得發狂?


    在急救室他一直握著晗兒的手,真的是比她還要緊張?可她,卻越來越淡定,就冷冷的看著他的慌亂,仿佛還帶著看好戲的意味,絲毫沒有要反握住他的意思?


    她不會知道,哪怕隻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也就足夠了,足夠安定他幾乎跳出胸口的心髒?


    他無比希冀的看了她n久,她始終沒給他,卻這麽輕易毫不猶豫的給了秦東凱?


    雖然,秦東凱現在的模樣十分的淒慘,哀慟,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般的落魄……


    但自己,也曾經比他還狼狽?


    那時候自己在晚宴上被人揍成豬頭的時候,心情絕對不比秦東凱輕鬆……


    對裴晗來說,卻是不能比的。


    此刻是人命關天啊,那小鼻子小眼外加小指頭那麽大點兒心眼兒的黑亦晨,你要吃醋要嫉妒就自個兒一邊呆著去?


    裴晗瞪了瞪兀自擠眉弄眼生悶氣的黑亦晨,對秦東凱道,“別擔心,我輸血給她?”


    “不行……”


    秦東凱也是開了口的,但是他的“不行”虛弱無比,私心下也在猶豫,現在當真是缺這個血,他可不可以自私一回,不顧裴晗的身體狀況?


    斬釘截鐵的當然是黑亦晨,那樣的雷霆萬鈞,聲音蓋過秦東凱好幾倍?


    裴晗卻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那眼神在說,你憑什麽?


    黑亦晨心頭的火苗瞬時燃起,自從在佛羅倫薩見麵以來,第一次凶她,“我憑什麽?就憑是你肚子裏孩子們的爸?我不容許你拿他們的安危開玩笑,你剛剛才動了胎氣?你真是沒長腦子嗎?”


    裴晗來不及讚歎他對自己眼神的解讀如此的到位,隻覺得一股濃濃的委屈襲上心頭,他又吼她了,又罵她了,這才是他對待她的真實態度嘛?


    可他恢複正常了,自己怎麽還覺得這麽不習慣,鼻子一酸,眼睛就濕了呢?


    這委屈從何而來啊,他對自己大小聲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早就比吃飯還習慣了,才幾天沒領教,怎麽就受不了了?


    動了胎氣??秦東凱眸心一沉,她就算是身體健康身為孕婦都不能隨便捐血,何況現在?


    難怪她要臥床,以這樣的方式出現?


    “小晗,乖,你照顧好身子,我相信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秦東凱強迫自己壓下心頭自私的想法,暗地裏祈禱派出去的人能很快找到血源。


    一旁沉默良久的迪恩卻看不下去了,“秦東凱,你到底怎麽回事兒?如果這女人的血型和蘭蘭符合,你為什麽不要,就算她是孕婦,捐點血也死不了的……還是,你根本就愛上這個替身了,才不管蘭蘭的死活?你可別忘了,蘭蘭肚裏的孩子才是你的?”


    迪恩聽過了佟涵語的形容,隻知道秦東凱的妻子長得和隋靜蘭很像,這會兒他也沒靠過來看,一直倚在手術室的門邊,所以還沒發現裴晗和隋靜蘭相似的程度。


    畢竟,沒有血緣的人與人之間長得相似的也不在少數,差別隻在相似的程度而已?


    這會兒他還沒反應過來,秦東凱的妻子已經不僅僅是佟涵語說的“很像”,甚至連血型都一樣?


    黑亦晨聽了“替身”二字,更火,激動的揪住秦東凱的衣領就要揮拳,“md,你把晗兒當什麽?替身是什麽意思?”


    “你敢打我老公試試?”


    裴晗揚高了嗓音吼了一嗓子,卻又立刻念念有詞的安撫肚裏的寶寶,“對不起,對不起,媽咪不是故意大聲的,就有些人非要逼媽咪,我們恨死他了,討厭他,大壞蛋……”


    黑亦晨愣了一下,鬆開秦東凱的衣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裴晗,十足無辜的問,“晗兒,我什麽時候逼你了……”


    “我又沒指名道姓,你對號入座幹什麽?”


    “你……”黑亦晨氣得隻能晃了晃拳頭,連忙用左手覆住右手,硬生生的把怒氣給壓回去,“反正你就是不能給那個女人輸血,她是秦東凱的舊情人,和你又沒關係,你不是那麽善良的人?”


    話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其實她不是不善良,隻是比較冷漠,不太喜歡管旁人的閑事而已?


    “我以前不善良也是你教的?近朱者赤,你沒聽過嗎?”


    淡淡兩句話立刻堵住了黑亦晨的辯解,同時也陷入深深的自責,她的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甚至行動時的狠戾肅殺,手段凶殘,全都是他的教導和要求?


    是他讓她變得不善良,讓她的雙手沾滿血腥的?


    言下之意,秦東凱自然就是“朱”,是帶給她正能量的那個?而他,不消說也要敬而遠之了?


    “我是秦家的人,替秦家做貢獻應該的,捐點兒血給老公舊情人算什麽?真心死不了人?總比某些人,要挖我的心髒去救他的老婆,還要我做代孕媽咪的好?”


    佟涵語本來早就在旁邊哭成了淚人兒,女人始終要比男人自由,秦東凱和迪恩無法發泄的痛苦,都由她隨意的宣泄出來了。


    這會兒聽到裴晗的冷嘲熱諷,也頓時忘了繼續流眼淚,不敢置信的看著裴晗,“挖你的心髒?還要你做代孕媽咪?就你旁邊這男人?”


    她霍然從休息座上起身,趕緊衝到黑亦晨身邊,狠狠推了他一把,“天,你還是人嗎?簡直禽獸不如啊……捐血是不會危及姓命,可心髒隻有一個啊,你不就是要她死嗎?”


    黑亦晨心痛如絞,想想過去發生的事兒怎一個悔恨了得,而且就算個中緣由並非旁人表麵所看到的那樣,他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就任由佟涵語罵了。


    佟涵語還嫌黑亦晨離得不夠遠,繼續推的他退離了幾步,才又滿心關切的對裴晗道:“你還敢讓這種禽獸呆在你身邊,不怕他再對你和孩子不利啊……”


    佟涵語的姓子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那種,又熱心腸,富有正義感?


    加上看到裴晗和隋靜蘭的長相如出一轍,已經聯想到她可能就是隋靜蘭找了很久的雙胞胎姐姐,自然而然就對裴晗生出了親切感,聽到這種令人發指的事情之後,更加深想保護她的想法。


    黑亦晨聽得左一句禽獸,又一句禽獸的,也不敢辯駁,隻是慘白了臉,滿臉愧疚自責的站在一旁,雙眸一直深深的盯著裴晗。


    她什麽時候肯給他機會,讓他解釋一下呢?


    裴晗卻故意對他視而不見,隻是感激的看著佟涵語,謝謝她為自己仗義執言,更謝謝這段時間她對隋靜蘭的照顧?


    佟涵語之於隋靜蘭,應當就像琳達之於她的存在一樣?


    雙手交握的一刻,友誼就開始滋生,裴晗自持鎮定的說:“先別提那些過去的事了,現在最重要是救蘭蘭……”


    “晗兒,你就算不顧我也顧顧寶寶行不行……”黑亦晨再也不敢大聲,氣勢也沒了,隻能小心翼翼的懇求。


    “問問醫生,我想,隻要不是抽很多,應該不會對寶寶影響太大的……”裴晗其實也有考慮過寶寶,可現在情況就是如此,她必須做些什麽,不能眼睜睜看著蘭蘭死啊?


    見裴晗這麽說,黑亦晨也明白了她的堅持,再反對下去,恐怕她又得跟他置氣,還是問醫生最好?


    血有著去。“那,晗兒,要是醫生說不行,你就別再跟我爭好不好?”


    裴晗看到他那副做出最大讓步的無奈表情,隻好點了點頭,然後黑亦晨才放心去跟醫生交涉,暗中還祈禱醫生給出“不行”的答案。


    沒料到,隋靜蘭的情況真的十分危急,手術室內早就在采取自體循環血液回輸,可還是比不上她出血的速度。


    經過醫生評估過裴晗的情況,最終還是同意了讓她輸血,能抽400ml就是400ml,再多,她和寶寶負荷不了,他們也不敢再抽的。


    才把裴晗送到抽血室,隋靖東也趕來了,他跑得渾身大汗淋漓,額前的發也汗濕淩亂。


    裴晗躺在床上抽著血,黑亦晨在旁數著那血袋上標注的ml數,每看到漲一格心就抽痛一次,暗想自己怎麽不是這種血型,就能代替她了。


    隋靖東挽起袖子等護士給他抽血的時候,掃到了裴晗,頓時滿臉的驚訝,心海波濤洶湧,那念了十幾年的“棠棠”幾乎要脫口而出。


    裴晗卻不著痕跡的把空閑的左手放到嘴邊,用食指比了比,示意他稍安勿躁。


    的確,現在也不是上演認親戲碼的時候,隋靖東強自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壓下自己想衝到裴晗身邊的衝動。


    他已經聽老婆說過裴晗,也查了她一些資料,可是黑門對她的保護依舊,她的背景終究查不到許多,隻知道,十五年前,她忽然就出現在了黑門。


    但就算再查不到,就從她出現在黑門的時間,隋靖東已經可以肯定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隋靜棠?


    隻是,她對隋家的人有抵觸,不肯和他見麵,饒是他已經和秦東凱交涉了數十次,她卻一次都沒改變過態度。


    所以,他這才決定回國,請爹地媽咪親自來,或許她會軟化態度也不一定。


    他和雲茵都上機,準備起飛了,卻突然接到了秦東凱的電話,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聽錯,出車禍的不是隋靜蘭?


    畢竟,她已經失蹤兩個多月,誰也沒有她的消息,而在佛羅倫薩的這個是隋靜棠?


    可秦東凱的堅決肯定,說就是蘭蘭,那時他的心真是百感交集,原來,他家的兩個寶貝妹妹都聚在了這裏?


    隻是,現在,蘭蘭危在旦夕,立刻就衝散了他找到棠棠的喜悅?他承受不起二者隻能保其一的痛苦,爹地媽咪更是承受不起?


    幸好,棠棠肯給蘭蘭輸血,那是不是也代表著,她肯認回他們了?


    莫雲茵早跑得氣喘籲籲,連高跟鞋都脫下來拎在手裏,腳上被磨破了皮流著血也顧不了。


    在走廊看到佟涵語也來不及跟她打招呼,隻是點點頭,跟著護士的指引進了抽血室。看到隋靖東,她就忍不住焦急的詢問,“怎麽樣了,蘭蘭怎麽樣了?啊,棠棠也……”


    她一眼就瞟到了裴晗,下意識的就叫了出來。


    隋靖東趕緊扯了她一把,阻止她透露更多的訊息,“那些罰單都處理好了?”


    “呃……”莫雲茵分明看到自己老公的眼神再說“別多話?”,隻能呆呆的點頭,“處理好了,我一抬出貝內特家族那些警察就不敢說話了?”


    隋靖東點了點頭,再不開口,莫雲茵滿腹的問號也不能拋出來,撅著小嘴有點委屈。(.無彈窗廣告)


    他隻能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朝黑亦晨的方向瞟了瞟,莫雲茵恍然大悟,任由抽血室再度恢複寧靜。


    裴晗和黑亦晨的事,他們多少有耳聞,對黑亦晨這個黑門門主,已經不滿到極點。雖然訝異他還跟在裴晗身邊,可畢竟現在他們還沒資格幹涉?


    但隋靖東也知道,裴晗剛才示意他不說,有忌憚黑亦晨的成分在?


    黑亦晨兀自糾結著血包上的容量,哪裏有空去注意裴晗和隋靖東已經用目光交流了數回合,充分體現了他們兄妹之間的心電感應,早就達成了共識,徹底的把他排除在外?


    眼看血液快到線,黑亦晨立刻催促一直守在旁邊的護士,“快拔針,快拔針,別抽多了……”


    知道又忘了換語言,他才改口用意大利語,而護士其實早就注意著情況的,他沒說完,她已經拔完管,吩咐裴晗用棉球摁著針眼處。


    黑亦晨這時又緊張的抓著裴晗的手,“我來,我來……”


    他小心翼翼的摁著棉球,不敢太用力怕裴晗疼,又怕自己沒摁住,讓血滲出來。一邊還溫柔的問裴晗,“這個力道行不行,不會很痛?”


    護士在旁邊看了忍不住笑著搖頭,就算聽不懂他的話,也從他的表情看出他有多在乎床上這個女人?


    趕緊把血包遞給手術室的專人,她又拿了一個創可貼過來,再換了新棉球,替裴晗把針孔給封住,省得這個帥得掉渣的男人緊張兮兮,弄得她們這些看慣了生死的人都開始緊張。


    “好了,你不用再神經兮兮的……”


    看著黑亦晨還不死心的老盯著她臂上的創可貼,裴晗忍不住就吐槽,“我中槍的時候你都沒這麽緊張呢?想想你怎麽給我換藥的,拆紗布的時候簡直恨不得扒了我幾層皮,現在裝什麽裝,也太過了?”


    黑亦晨臉色一白,本來想握她手的,動作也僵住了?


    她說的,他記得,最近一次也不過是兩三個月前,她為了救席嘉悅而受的槍傷,是貝朗格打的。


    可那次,他那麽快那麽狠的給她撕紗布,不過就是因為長痛不如短痛。


    因為紗布被血液反複的浸潤幹涸,早就和皮肉都黏在了一起,還因為感染有大片的腐肉,他要是一點點的慢慢撕,她才會痛苦不堪呢?


    幸好他當機立斷,把紗布剪開,唰的一下給全撕下去?


    雖然讓她直接從昏迷中痛醒,可也就那麽一陣劇痛,過了就好,而且腐肉都被他拉扯掉了,還省了她再挨刀慢慢刮的痛?


    她痛,他的心也痛得不得了,所以倒了酒精替她衝洗就跑出房門去透氣,讓琳達給她包紮。


    隻是他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麽她的痛能對他影響那麽大,他也不敢去正視那種影響,隻能自欺欺人的忽略?


    現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敢於正視,敢於表達的時候,她卻說他在裝?


    眸心一黯,他霍然從床邊的椅子裏起身,受傷的低吼,“你就沒有心嗎?你就感受不到我對你是真是假,我至於在你麵前裝什麽?如果說我裝過,那也隻是以前裝我不愛你,裝得太累太痛,不敢再裝下去了?”


    裴晗滿眼驚詫和怔然,頓時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的看著他拂袖轉身。


    她以為他會瀟灑的大步離去,像以往一樣毫不遲疑,毫不猶豫,隻留給她無情決絕的背影。


    但他卻頓了一下,壓抑著,低聲道:“我的外套兜裏有個東西,你看看?我去買點兒吃的回來,別餓著……寶寶?”


    其實,他是知道她沒吃午餐,遇到她出門的時候,正是那個時間點兒,他還打算帶她逛完超市就一起去吃飯,附近的中國餐廳他也都踩好點了。


    但或許,他隻有對寶寶展露關心,才是天經地義的,在她眼裏才不會虛偽?


    這,又能怪誰,還是怪他自己?所以脾氣還是收斂著好,別往她身上發了?


    聽完他的話,看著他落寞蕭瑟的背影,裴晗的心口頓時像壓了一塊大石,堵得發慌。


    他說的,是真的嗎?他以前在裝不愛她?那現在呢……


    那意思是,他其實愛她嗎?


    她何嚐不是以前都在裝不愛他,可是心裏早就愛得不顧一切,生死都置之度外?


    可是她何曾傷害過他一星半點兒,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將她傷得體無完膚,痛不欲生?而且,他無數次的將她拋在腦後,隻要有席嘉悅的地方,他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存在?


    這樣的他,是愛她的?


    她不敢信?


    咬了咬唇,她把眼淚逼回去,拿起他放在床邊的西裝外套。今天他雖然沒穿,可一直拿著,就連送她到醫院都一直沒忘記帶著這件衣服。


    兜裏,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這麽緊張?


    左邊口袋摸了摸,又探到右邊,果然有個小盒子。


    掏出來一看,四四方方的長首飾盒,不是裝戒指的。


    打開盒子,一朵粉粉的海棠花躺在裏邊,那是粉鑽吊墜,鏈子,是鉑金的,由盒子內部的藍絲絨襯著,美麗到了極致。


    就是她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戴在身上的,那晚她跑回去找槍沒找到,隻好抬出來當借口?黑亦晨怎麽會突然想到要把這還給她了?


    她還記得黑亦晨那天說的,想要的話,就讓秦東凱再花同樣的價錢買?現在突然開竅了,不要錢也還給她?


    心情複雜的摸了摸海棠吊墜,裴晗下意識的掃了掃一直盯著她的隋靖東和莫雲茵,還是沒有把項鏈拿出來,任它躺在盒子裏。


    想關上盒子的時候,忽然發現藍絲絨布跟盒子的夾縫中,露出一點紙張的白色。


    裴晗把那張紙抽出來,上麵的筆跡赫然是黑亦晨的,剛勁有力,瀟灑不羈,就如同他的人。


    “沒有你,我如行屍走肉,當真應了用它陪葬的咒語。晗兒,我隻願你陪在我身邊白頭偕老,也不要它陪我慢慢等死?”


    呼吸一窒,裴晗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要她在他身邊,和他白頭偕老?


    他知道那樣所謂的意義嗎?那明明就是摯愛情侶,恩愛夫妻才用得到的成語?


    她和他,使君有婦,羅敷有夫?


    怎麽可能?這對那四個字,不也是侮辱麽?


    把紙條再次塞回原位,她把盒子放回他的衣兜,依舊躺在被窩裏,要裝睡,思緒卻亂了。


    被窩下的手不自覺的再度交握,她摸到了自己左手上的婚戒,自己想取下來,很容易?


    尤其是現在隋靜蘭出了車禍,孩子已然不保,但這不會影響秦東凱對她的感情,而且之前的事又看來是誤會?秦東凱是定然打算和她重新開始了?


    可是婚戒取下之後,難道就聽從自己的感情驅使,依舊回到黑亦晨的身邊嗎?


    他和席嘉悅的婚姻又怎麽處理?雖然他也說,他提出過離婚了。tdkz。


    裴晗不是笨蛋,他這麽說的時候,滿臉的苦惱,想必席嘉悅是沒有同意的?


    那就意味著,他的婚姻還要存續下去,甚至可能無限期延長,自己要是跟他在一起,勢必成為人人指責謾罵的“第三者”?她又怎麽能讓寶寶們跟著她一起受委屈?


    “棠棠,不管你怎麽決定,別忘了,你還有我們?”


    隋靖東忽然沉穩的開口,示意他和整個隋家將會是裴晗強有力的後盾。


    裴晗卻隻是半抬了眼皮,懶懶看他一眼,再度闔上。


    隋靖東這才察覺到,原來秦東凱和莫雲茵所說的她對隋家人有抵觸,還太過簡單。


    裴晗甚至連抵觸的這種情緒都懶得浪費在他們身上,他們就對她來說是陌生人而已?


    她沒說,我給隋靜蘭捐血你們也別想太多,無非就是趕上了,救人一命罷了?


    偏生她什麽都沒說,隋靖東卻就是看出來了,或許,他們要想跟裴晗拉近關係,讓她回家,甚至比黑亦晨還更難?


    因為黑亦晨剛剛不過才幾句話,就明顯讓裴晗變了眼神換了表情,當然更重要的是,動了心?


    那他們可能更不容易把裴晗帶回家了,黑亦晨就會是最大的障礙之一?


    沒多久,黑亦晨就回來了,把東西遞給裴晗的時候,她再沒有抗拒,看著他的眼神裏還有些歉意,剛才,是她自己把話說過了?


    這個少爺是那麽的驕傲,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假模假式、裝模作樣,一向都喜歡隨心所欲,做什麽都由著姓子,怎麽可能對她裝?


    所以黑亦晨的確是說的實話,他唯一做過的一件偽裝的事,就是偽裝自己是恨她的,還恨了這麽多年?


    但終究拗不過自己的心,即便是還沒有弄清感情的時候,他也無法控製著想對她好的想法,比如把自己兩個弟弟流放在外,比如留下琳達在她身邊,又比如替她設立個人產業基金……


    可那些,還不夠,遠遠的不夠,他將用自己以後人生中所有的時光來對她好?


    裴晗拿起湯勺要喝粥之前,看了門外一眼,黑亦晨有些不是滋味,卻還是主動回答,“秦東凱他們也有份的?”


    不過秦東凱大概不會有胃口,裴晗也一樣,卻不能跟寶寶們作對,即使自己味同嚼蠟也要吃。


    再次感激的看了看黑亦晨,忽然發現他眼中的希冀,床頭櫃上還有一碗粥,有些恍然?


    心要是狠一點,裴晗就能不理會,反正他都買回來了,愛吃不吃?


    偏就受不了他這麽可憐兮兮的眼神,對,就是可憐,仿佛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你也吃?”


    淡淡的囑咐一句,就看到黑亦晨雙眼發亮,臉上立刻綻開大大的笑容,方才的愁緒委屈一掃而光,“晗兒對我真好?”


    裴晗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樂滋滋捧起那碗粥的模樣,她就說了四個字,對他好在哪兒了?


    以前她幾次三番的為他命懸一線,他也從來沒抬一下眼皮,從來沒有謝過她對他的好呢?


    她要是為他中了槍,他絕對不會感激,還會破口大罵?


    “你是豬啊?你長沒長腦子?這麽個小子彈都躲不開,我養你是吃幹飯的嗎?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保護我?我黑門怎麽就養了你這樣的飯桶?你下回再這樣我就不用你跟在身邊了……”


    而她總是愣頭愣腦的點頭稱是,“少爺罵得對,都是我不好,下次不會了?”


    然後下次,再下次,再下下次,她還是一樣的為他擋槍擋劍,當他的人肉盾牌,然後每一次都被他罵豬頭,沒智商,缺心眼兒?


    但是,他每次罵歸罵,凡是傷害過她的人,都被他親自動手解決處理,死得其慘無比?


    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我的人哪裏輪到你們來傷,要打要殺,都隻有我一個人可以?”


    有時候他身邊的女人會逮著機會整她,隻要他看見了,也會出言相助,當然那些女人也再不能出現在他身邊。


    可背地裏,他還會再罵她一頓,“好歹你還是我的首席影武者,隨隨便便一個女人就能欺負你,你根本就在給我丟人?”


    她以前都可以暗地裏欺騙自己,這些其實也是他對她另類的關心,隻不過都掩藏在他嚴厲的外表和尖刻的語言之下了。


    席嘉悅卻打破了她所有的妄想,凡有席嘉悅在,他都看不到她被人排擠侮辱甚至是受傷的情況,他的心懸在席嘉悅的心上,就怕她一個病發就抽過去再也醒不來?


    日子久了,她再也不能騙自己?隻能認為,他是真的不關心她,不保護她,不在乎她了?


    有多少次他和席嘉悅共進浪漫的燭光晚餐,她在他座位後方站得筆直,肚子餓得咕咕叫,還得眼看著席嘉悅對她“耀武揚威”……


    以前不知道每次席嘉悅對自己笑得那麽甜那麽膩是為什麽,還以為是她純粹的幸福使然,後來知道了她的心機,才明白,那些就是故意的炫耀,生怕自己不夠心痛,不夠狼狽……


    想想她每次那麽刻意的問黑亦晨,“亦晨,你看裴護衛這麽一直站著盯著我,我也吃不下啊,還是讓她去吃飯,不然把她餓壞了可不好……”


    黑亦晨就會非常不樂意的說,“別管她,讓她站著,哪家的保鏢主人沒吃飯她先吃的道理?而且就這麽一頓兩頓,能餓壞嗎?她是保鏢,又不是千金大小姐?”


    對,她不是千金大小姐,隻是個無足輕重的保鏢,所以該當挨餓,該當看著他們吃著大餐獨自在後麵咽口水?


    後來,真的餓出了胃病,他也沒有一點兒愧疚,反倒埋怨她嬌弱,真以為自己多金貴呢?


    如果,他那時候,也對她那麽簡單的說一句,“你也吃?”


    裴晗想,自己肯定也會感恩戴德,樂得好幾天睡不著覺,想著“少爺對我真好”?


    “好鹹,好難吃……”裴晗舀了一勺瘦肉粥到嘴裏,卻覺得好苦好澀。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眼淚已經像斷線的珠子滾落進粥裏。


    “是嗎,怎麽會鹹……”還在對著自己手中的粥傻笑的男人,忽然回過神來,才看到裴晗的滿臉淚痕。


    趕緊接過她的碗,慌張的道:“不好吃就不吃了,別哭好嗎?”


    他喝了一口自己的粥,又趕緊遞到她麵前,“吃我這碗,我這碗不鹹,味道剛剛好……”


    莫雲茵在旁邊看得直搖頭,怎麽有這麽笨的男人,趕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算了,你還是出去,到這兒就會影響她的食欲,她見你什麽東西都不會好吃,都會又苦又鹹的?”


    “你說的什麽話,我怎麽可能影響她的……”食欲?


    他的話在裴晗哀怨的眼神裏終結,看著莫雲茵拿著紙巾在替她擦著眼淚,輕拍著她的背,恍然有些了解,自己就是那個讓晗兒食不下咽的罪魁?


    高大的身軀不自控的晃了晃,臉色慘白得嚇人,莫雲茵差點以為他就要倒下去。


    但他終究沒有那麽虛弱,隻是神情黯然的默默把粥放下,默默轉身,走出抽血室。


    池昊和盛雲一直守在外麵,看到他垂頭喪氣的出來,還以為裴晗又給他什麽軟釘子,或者是潑了什麽冷水給他?


    “老大,小晗她又說什麽了?”


    黑亦晨隻是搖搖頭,一臉的沮喪,如果她說什麽還好,他起碼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好改正?


    問題是她不用說,就那麽哀怨的看著他掉眼淚,他就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對的事兒,一直都是錯?


    他哪兒哪兒都是錯,弄得裴晗哪兒哪兒都是傷,他連從什麽地方開始彌補都不知道?


    就像她說過的,他的出現,就已經是打擾,是傷害,那他還忍心繼續傷害她下去嗎?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盛雲有些不解的看著黑亦晨,明明開始他們都有些進展了,怎麽他突然又像是沒了信心。


    “老大……你說什麽呢?秦東凱現在自身難保,哪裏還有空照顧小晗,這是上天在給你機會呢?這時候小晗最需要你的安慰和支持了?”


    “是嗎?”黑亦晨看著走廊盡頭,蹲在手術室門邊,恨不得用頭撞牆,一頭有型的頭發早被揉得淩亂不堪的秦東凱,心也酸酸的。


    他,其實很愛那個女人?他的悲慟欲絕,哀傷絕望,不久之前才在自己身上出現過,太熟悉了?


    巧的是,他們同樣被人揍得鼻青臉腫?


    隻是,自己怕是還要比他幸運一點,晗兒還好好的,寶寶也好好的?


    可是,那個叫蘭蘭的女子,卻沒能保住胎兒,甚至,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老大,你總不能像他那樣才來後悔?你和小晗,還有機會的,一定要好好把握?”


    “閉上你的烏鴉嘴?晗兒才不會有事?”黑亦晨頓時來了氣,也恢複了些許氣勢。


    雖然池昊說的話難聽,可的確有道理,他不能像秦東凱那樣,可能想彌補些什麽,老天都不給機會?


    他不能輕易就被晗兒的幾滴眼淚給擊退,她現在看見他難受不過就是因為還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還不相信他的感情罷了?


    而且現在,秦東凱和那個女人的事在這兒擺著,她也沒工夫跟自己談情說愛的?一切不能操之過急?


    猛然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如果那個女人有事,秦東凱會不會對晗兒不放手?


    “對了,戴玉國是不是也在意大利?他在羅馬是嗎?讓他立刻趕過來?”黑亦晨十分信任戴玉國的醫術,這時候就算遠水救不了近火,他也不能坐著幹等?


    正在這時,幾位醫生和護士從走廊另一頭匆匆朝手術室跑來。


    秦東凱忽然緊張起來,甚至不敢站起身來,更不敢開口問他們是不是手術室內情況有變。


    黑亦晨卻連忙上前,拉住其中一個人,問他病人情況怎麽樣了。


    那人卻說,病人的出血情況本來已經製住,結果卻突然發生不明原因的抽搐,渾身泛紫,生命體征也有所下降。


    黑亦晨下意識的問怎麽會這樣?


    迪恩卻忽然開口,“那是毒癮?她的毒癮發作了……”


    “什麽毒品?”如果是一般的毒品怎麽也不會在這種時候發作?車禍的手術一般是全麻,在那麽強烈的麻醉效果之下仍舊無法抵抗的毒品藥效,幾乎是不存在的……


    但那隻是幾乎,黑亦晨的心忽然狂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麽想怎麽覺得這件事和黑門有些脫不了幹係啊?


    迪恩出身黑手黨,但平常不太愛管家裏的事情。可當初驗到靜蘭身上毒素的時候,就不得不把調查目標放到了黑門身上,自然就了解到了黑亦晨?這會兒看到他的神情,更加深了猜測,“黑先生怕是已經想到了?那是從你黑門手裏流出市場的fallenang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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