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亦停下手裏的工作,抬頭正視夏葉言,挑眉道,“葉隊長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姓葉,我姓夏。”夏葉言一字一句道,“我想你應該明白了。”


    楚子亦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夏葉言的意思,她想起夏加賀以前對她說的話,上下打量了一下夏葉言,這就是夏家的優質青年?楚子亦眼神平靜,“說實話,夏隊長還不足以跟我競爭。”


    她並不覺得夏葉言研究上的水平能超越自己。


    夏葉言竟無言以對,他沒想到楚子亦會如此囂張地回複他這麽一句話,“你不覺得這麽說顯得太自大了麽?”


    “不覺得,對於自己有信心的領域,沒有什麽自大不自大的。”楚子亦終於明白夏葉言的試探,怪不得他總是想要了解她們的事情,原來他是夏家的人。楚子亦很明白,隻要她呆在研究所裏,夏家就不會消停。


    楚子亦也不可能離開研究所,她所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幾乎都要依靠研究所,準確地說,就是夏博大師掌管的精神力實驗室。她有無數個需要接管實驗室的理由,但是夏家也同樣可以有。即使是夏博大師,他也不得不承認人生在世很多事情不能盡如人願,他的研究也深受著首府院的限製。


    夏葉言反駁道,“接管實驗室,並不一定需要研究水平。”他說的是實話,隻要掌管了實驗室,它幾乎可以瞬間變成一個斂財的工具,就算不再開拓創新,目前掌握的精神力技術應用在市場裏也可以迅速賺錢。


    楚子亦嘲道,“你們明明知道大師的心願不是……”


    “但那也隻是大師的心願。”夏葉言打斷道,“大師可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但是夏家裏那麽多人不可能這樣,更何況你不是夏家的人。”


    實驗室每年都會花費大量的金錢和人力,這些東西怎麽可能就讓楚子亦直接繼承。雖然夏博大師耗費的是私人財力,但這幾年實驗室的建立實際上也動用了夏家的許多關係,不可能拱手讓人。


    “嗬,夏家的人?說起來,你不會是夏家主口中的聯姻對象吧……”楚子亦嘲諷地嗤笑一聲,她與樊釋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就連他平時輕蔑高傲的樣子都模仿得極像。


    楚子亦湊近夏葉言,夏葉言被她逼著倒退了兩步,有些不自在。楚子亦輕輕道,“怎麽?你想把我變成夏家的人?”她神情戲謔,似笑非笑的樣子打破了往日總是平靜的表情,像極了魔女。


    夏葉言有些不好意思,就聽楚子亦一字一句道,“別做夢了。你敢這麽做,我就讓你嚐嚐家裏雞犬不寧、雞飛狗跳的滋味。”她不把夏家鬧個底朝天才怪。


    夏葉言惱道,“你……”


    “怎麽你不服氣?有本事你跟我打一架啊?”楚子亦耍無賴道,“少跟我來這套,別用你們那些世俗的想法踐踏我們好嗎?”


    金錢、權勢、地位、利益……即使她和夏博大師再想遠離這些產生矛盾的因素,永遠也會被卷入紛爭之中。楚子亦突然感覺有些疲憊,他們到底在執著做什麽,其實周圍人可能永遠不會理解,不過是一個人的呐喊和狂歡罷了。


    她直視夏葉言,夏葉言似乎被她氣到了,皺著眉很是氣惱的樣子。他被楚子亦肆無忌憚的視線盯得很是不自在,不耐道,“你看什麽?”


    “看你是不是值得嫁的人嘍。”楚子亦吊兒郎當地說道。


    夏葉言一愣,一時竟被噎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楚子亦輕飄飄地問道,“這真的值得嗎?為了實驗室賠上自己一輩子的婚姻,追求利益是這麽重要的東西嗎?”


    楚子亦是真的不明白,她不懂夏家的堅持,也不懂夏葉言和夏加賀的想法。實驗室確實潛藏著巨大的利潤,可是夏葉言也並不差,犧牲自己的婚姻得到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夏葉言冷靜地分析道,“你的家庭很富裕吧,你甚至從小沒有吃過什麽苦頭。家境、學習成績、精神力水平……不管是哪一項,你都是超越一般人的。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你這樣,生來就那麽幸運……”


    “既然有富有天賦的天才,自然也有普通人。你和夏博大師一樣,生來就是屬於天才的那類人,自然可以永遠高高在上地看向遠方,去打破固有的界限。可是對於一般人來說,僅僅是贏取眼前的利益就要拚盡全力了,哪裏有功夫去打破現在認知的界限?”


    “你們總是說要研究,要探知精神力的邊界,可是你們想過周圍普通人的想法嗎?大師這麽多年埋頭在實驗室裏,幾乎從來不回家。實驗室每年的研究,大多數時候都是大師的私人財力進行補貼,不然根本無法支撐實驗室的運營。你們的研究並不僅僅是你們自己的,它牽扯了大量的普通人。即使是生為天才的你們,也不能保證自己的研究一定會成功吧?如果有一天它失敗了,你們自然可以保住自己,但那些毫無抵抗之力的普通人該怎麽辦?”


    “你的成長環境造就了你的高傲,而我的成長環境造就我的責任。我是被夏家培養起來的,如果有一天家族需要我犧牲我的婚姻,為家族做出貢獻,那麽我願意。因為我曾經享受過,自然就要做出付出。”


    “我們無意踐踏你們的理想,可我們都是普通人。”夏葉言有些無奈,他們都是普通人,沒有楚子亦和夏博的勇敢。他們會害怕,會膽怯,會安於現狀,他們隻想要顧好眼前的生活就好了。


    楚子亦垂下眼睫,輕輕道,“可是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人難道隻要心安理得地生活在已知的假象之中就足夠了嗎?


    夏葉言冷酷道,“但不該是我們。”


    回去的旅途上,兩人無言地行走著,不再交談。楚子亦難得地有些迷惘了,她和大師做錯了嗎?她明白夏葉言的想法,實驗室一旦投入市場,生產產生的大量利潤可以保障甚至提高研究人員的生活水平,但是也勢必會影響目前的研究速度,市場化意味著實驗室的工作方向發生了變化。


    她與夏博大師在做的是一件毫無保障的事情,繼續深入地探索精神力,但研究結果卻並不一定能馬上轉化為利潤。他們就算真得更了解了精神力又能怎麽樣,特殊病人一定能被治愈麽?精神力殘疾者一定能有效減少麽?誰都不敢保證。


    世人追逐利益,夏葉言等人已經很滿意現狀,不願再做出探索和改變。楚子亦覺得,她和夏博大師或許並不是夏葉言口中的天才,不過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傻瓜罷了。


    兩人很快繞出了崖底,找到了大部隊。楚子亦的心中有事,剛剛采集到原漿的喜悅也因為一番對話削弱了。甘草似乎察覺到了兩人間不太正常的氛圍,悄悄詢問道,“子亦,怎麽了?”


    她總覺得楚子亦和夏葉言之間怪怪的,似乎不太和睦。楚子亦搖搖頭,“我們準備離開吧,還得去尋找李澈學長的隊伍。”


    曾助一聽有些著急,擠眉弄眼地向夏葉言暗示,希望他以隊長的身份出言挽留。夏葉言熟視無睹,淡淡道,“那好,兩位路上小心。”


    楚子亦和甘草整理好行裝,向西蒙小隊的人要了一份簡單記錄的地圖,準備啟程。楚子亦心裏恢複了平靜,緩緩道,“夏隊長,如果你真的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堂堂正正來競爭好了,我不會躲的。”


    夏葉言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


    他其實內心有些失落,他曾經那麽欣賞楚子亦,不管是作為夏博大師的關門弟子,還是作為校園網上的crazy。她確實是才華橫溢的,但夏葉言自己卻是一個不敢冒險的普通人,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像他這樣的普通人。


    “又是我們兩個人了呢。”甘草看了看手中的簡易地圖,感慨道。西蒙小隊的這份地圖隻大致記錄了他們走過的路,並不很詳細。


    楚子亦難得地有些多愁傷感,“甘草,你呆在我身邊會覺得累嗎?”楚子亦從小到大其實朋友並不多,大學之前也隻有夏玲一個而已。她難道真得太高傲了麽,即使外在沒有表現,但其實潛意識是高高在上的。


    甘草,“會累哦,不過子亦親親我就不累了。”(°‵′)


    楚子亦,“…………”


    甘草,“偶爾覺得永遠也追不上子亦的時候會有點累吧,畢竟我想要一直當子亦的隊友啊。有的時候不太明白子亦在做什麽時,也會感到有點累。不過如果這是你決定的事情,我會嚐試努力理解的。”


    她其實偶爾也會害怕,楚子亦走得太快,她要追趕不上了。


    楚子亦難得有點淚目,頗為感動。


    甘草,“所以不親親的話,抱抱也行哦。”


    甘草本以為會得來楚子亦的白眼,沒想到她真的上前抱了抱自己。


    “謝謝你,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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