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葉言換下了戰鬥服,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好,身著華服顯得貴氣多了。他看著楚子亦踏入懸浮車後座,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卻注意到了她身後的樊釋。這輛懸浮車的後座空間很大,即使是三個人坐進去也絲毫不感覺擠。樊釋坐下後,車內的氣壓明顯低了不少。


    樊釋瞥了一眼夏葉言,相當不屑,這樣的家夥精神力估計還不及楚子亦,有什麽好的。


    夏葉言努力忽視樊釋極具壓迫感的視線,看向楚子亦,“回來後休息的好嗎?”


    “挺好。”楚子亦沒有察覺到車內奇怪的氣氛,看了看窗外的街道,“這是要去哪兒?”


    懸浮車開往t72繁華的街區,楚子亦不太明白夏加賀和夏葉言想要做什麽。夏葉言笑了笑,“我們去吃飯,t72有一家特色菜餐館。”


    樊釋毫不留情地潑冷水道,“主人,您今天的訓練還沒有完成,恐怕不適宜去太遠的地方。”


    “……”楚子亦有多長時間沒聽到樊釋這麽稱呼她了,違和感好重。


    夏葉言反駁道,“決賽壓力很大,放鬆一下也沒有關係。”


    樊釋上下打量了夏葉言一眼,麵具下發出一聲輕輕地嗤笑,“我的主人和你可不一樣,天天隻知道吃喝玩樂。”


    夏葉言,“……”楚子亦的“家犬”對他仇恨值好高???


    夏葉言相當不滿樊釋的態度,他雖然知道大多數特殊病人都性格古怪,但是樊釋也是倨傲過頭了。夏葉言皺眉,剛想要開口反擊,樊釋便嘲諷地瞥他一眼,極具侵略感的精神力鋪天蓋地地衝入夏葉言的識海。


    夏葉言臉色一白,努力穩定住識海阻擋樊釋的精神力,但是徒勞無用。樊釋也沒有太過分,雖然將夏葉言的精神力擊碎,卻沒有試圖引導他的精神力惡化。樊釋還不屑於太欺負小孩子。


    樊釋控製著車內精神力的流動,楚子亦並沒有發覺兩人的暗流湧動。她雖然察覺到夏葉言臉色似乎不太對,但也沒有開口詢問,畢竟她和夏葉言也不算太熟。


    樊釋也不得不承認夏葉言能忍,即使精神力被攻擊,夏葉言也強忍著沒有露出痛苦的神色。夏葉言咬著牙才能硬抗住精神力識海內的痛苦,他努力沒有表現出來。過了一會兒,懸浮車停了下來,夏加賀在前座打開車門道,“到了。”


    楚子亦和樊釋依次準備下車,楚子亦第一個下去,樊釋下車前輕蔑地看了一眼夏葉言。他眼神冰冷,像是注視著什麽不自量力的小蟲,悄悄對夏葉言道,【你還太嫩了。】


    樊釋下車後,積壓在夏葉言身上的精神力驟然消失。夏葉言臉色蒼白,後背出了一身虛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皺緊眉,沉默了一會兒,重重地捶了一下車壁。


    懸浮車停在了一所高檔飯店前,夏加賀看到夏葉言下車時臉色不好,詢問道,“葉言,你沒事吧?”


    “二叔,沒事。”夏葉言搖了搖頭。


    夏加賀開口,“那麽你們年輕人聚一聚好了,我將這輛懸浮車留在這裏,再叫一輛車來接我。吃完飯你們可以逛一逛,再送小楚回去。”


    楚子亦還是難得地聽到夏加賀這麽客氣地稱呼她,怪不適應的。夏加賀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年輕人總要聊一聊熟悉一下,我相信這是個雙贏的好事。”


    楚子亦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夏加賀莫名的自信,他似乎覺得楚子亦肯定會和夏葉言在一起。夏加賀的車很快就到了,他上車與外麵的人揮手告別,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了楚子亦和夏葉言。


    楚子亦歎了口氣,看了看飯店的大門,提議道,“既然難得來了就嚐嚐看吧。”


    三人進入飯店,在服務員的指引下準備坐下。飯店內的裝修氛圍很好,古木的餐桌上配有t72星球特有的綠色植物,潔白的餐具和優美的音樂讓人心生愉悅。椅子也是古木製成的,有些沉,樊釋坐下前先幫楚子亦拉開了椅子,楚子亦極其自然地坐下。


    夏葉言見狀有些不悅,他覺得樊釋和楚子亦間的氛圍極其奇怪。即使許多“家犬”脾氣古怪,但在責任特權人麵前也是極為收斂、恭敬的,樊釋雖然看起來動作體貼,但似乎對楚子亦並沒有什麽崇敬感。


    剛剛在車上時,樊釋甚至還瞞著楚子亦向他示威,哪個家族的“家犬”會有膽子插手責任特權人的事情,夏葉言可從來沒有見過。樊釋體貼的動作,沒有透著尊敬,反而透著一種淡淡的曖昧。


    夏葉言翻開餐單,低頭看著菜名遮掩內心的心煩意亂,“上次考試時也沒在營地裏招待你和甘草什麽,這次既然有機會請隨便點吧,我請客。”


    楚子亦剛想推辭,就見樊釋輕輕將菜單放在桌上,極為熟練地對服務員說道,“麻煩招牌菜都點上吧,既然有人請客就不用客氣了。”


    楚子亦低頭看了一眼招牌菜的數量和價格,她翻了幾頁電子菜單才看完,“…………”


    夏葉言挑釁道,“一會兒吃飯時,可是要摘下麵具的。我是無所謂,不過菜越多,摘下麵具的時間就越長。”他認定樊釋的麵部肯定有什麽問題,不是疤痕就是別的什麽,所以才不得不戴著麵具遮醜。


    樊釋舒展開身體,輕鬆道,“這點你可以放心,我絕對比你長得好看。”


    夏葉言,“……”


    楚子亦頭疼於兩人的針鋒相對,歎了口氣,“他點的部分由我來付吧,如果非要請客的話,隻請我點的就夠了。”楚子亦象征性地點了飲料,她估計樊釋點的根本吃不完,也不敢貿然再點什麽了。


    夏葉言嘲道,“你就是這麽吃軟飯的嗎?”


    樊釋冷笑,“我都是她的,有什麽關係?你想吃,還沒有機會呢。”


    夏葉言氣得語噎,他算是明白樊釋的心思了,什麽特殊病人和責任特權人,樊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還沒跟楚子亦發展什麽呢,樊釋就用精神力壓迫他了,要是事情真的成了,樊釋還不得要了他的命!


    夏葉言怒道,“楚子亦,你應該知道他是特殊病人吧……”楚子亦和樊釋是絕對不可能的,特殊病人很難控製自己的惡意,暴起傷人是常有的事情,即使成為“家犬”也被正常人警惕著。樊釋雖然看起來比一般的特殊病人理智,但也改變不了大環境對特殊病人的主觀印象。


    楚子亦點點頭,“當然知道了,我親眼看著他從治療所內出來的。”她覺得夏葉言在說廢話。


    夏葉言惱,“你現在不過是一個未畢業的特殊醫師,即使以後真的接手了研究所,到達夏博大師的位置,你也改變不了大環境對特殊病人的印象!你們是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


    夏葉言還未說完,就聽見木椅在地板上發出尖銳的拖動聲。樊釋站起身,眼神不善,轉身離去。


    楚子亦有些詫異地看著他的身影,“你去哪兒?一會兒就上菜了。”


    “不想吃了!特殊病人都是暴躁易怒、反複無常的,你不知道嗎?”樊釋語氣嘲諷,離開了餐桌。


    楚子亦猶豫了一下,沒有追上去。樊釋沒有辦法離她太遠,最多就是在飯店周圍走一走,不然控製器就會發出警告。樊釋一直走到飯店門口,等了好久都不見楚子亦出來,有些失落又嘲諷地笑了笑。他沉默地靠著牆,突然覺得有些疲憊,心裏空蕩蕩的。


    樊釋知道夏葉言說的都是事實,他不應該奢望什麽。


    夏葉言看著楚子亦坐在餐桌前沒動,鬆了一口氣,隻要楚子亦沒有追上去,事情就不會太嚴重。夏葉言相信他的機會要比樊釋大得多,畢竟他是正常人。


    服務員陸陸續續地開始上菜,潔白的盤子內精致的佳肴令人食指大動,在燈光下杯內的飲料閃閃發光。楚子亦像是完全遺忘了剛剛不高興的插曲,沉默地用著餐,她的動作優雅又流利,心情絲毫沒有被影響的樣子。


    夏葉言見狀,心情一點點平複,“隻要你心裏有譜就好了,他畢竟是特殊病人,你該明白一己之力對抗大環境有多難。即使他看著要冷靜得多,但也扭轉不了大眾對於這類人的印象。”


    楚子亦抬眼看向夏葉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抿嘴發出了輕輕的笑聲。夏葉言因為她的笑容也放鬆了不少,他看到楚子亦又招來服務員加菜,有些疑惑道,“你還沒有吃飽麽?”


    “不,我已經吃飽了。”楚子亦將餐具放好,用餐巾擦了擦嘴。


    “很感謝你的款待,不過很抱歉,我無法接受你的建議呢。”楚子亦平靜地笑了笑,“我從來不是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從小就又冷漠又不合群,隻能交到願意包容我的朋友。”


    夏葉言的心微微一沉。


    楚子亦雙手交握,搭在桌上,慢條斯理道,“夏家主希望我從夏家挑選出合適的同輩人,但是通過這頓飯的相處,我認為我們不太合適呢。不要說是心動或相談甚歡的感覺,我覺得我們連三觀都不太一樣。或許是我太古怪了吧,耽誤你的時間了。”


    楚子亦站起身,接過服務員遞來的打包好的飯菜和甜點,轉身離去。夏葉言站起身,聲音有些顫抖地質問道,“楚子亦,你是瘋了麽……”


    她難道真的要選擇一個特殊病人?


    楚子亦回頭,笑了,“我是瘋了,但是瘋得很快樂。”


    她的衣角在大門處消失,夏葉言有些發愣地跌坐回椅子上。


    楚子亦是在飯店外的露天咖啡桌前發現樊釋的,周圍的座椅空蕩蕩的,他一個人沉默地坐在角落,眼神看向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麽。楚子亦提著飯菜走了過去,有些疑惑道,“怎麽了?”


    樊釋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低沉,“我想回治療所。”


    楚子亦一愣,兩人都陷入了無言。楚子亦過了好一會兒,才率先打破了僵局,“好。”


    樊釋聽到那輕輕的一聲,瞬間感到心尖被針刺般的痛苦,他突然有些失魂落魄,像是整個人都垮了。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他想要的絕不是這個。


    楚子亦將飯菜和甜點輕輕地放在他麵前,淡淡道,“先吃飯吧,我點了黑巧克力蛋糕,似乎味道不錯。”


    樊釋看著打包盒,握緊了拳,一字一句道,“楚子亦,你到底想要什麽呢?”


    她到底想要什麽呢,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把他耍得團團轉,她漫不經心的話語和動作卻可以令他的心情忽高忽低。樊釋突然有些怨恨,他甚至想對楚子亦使用【同調】,將她的精神力識海攪個天翻地覆,這樣應該就可以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吧?


    她倘若有所求,樊釋都不會這樣患得患失。可是她無欲無求,她可能並不需要他。


    楚子亦看著樊釋暴戾的眼神,輕輕道,“你很不高興麽?”


    樊釋發出嘲諷的嗤笑聲,反問道,“你覺得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麽。”


    樊釋聽著她平靜的聲音,輕輕垂下眼睫,他早該明白的,楚子亦永遠都是這樣冷靜又攻無不破的樣子。這世界上的一切對於她似乎都隻是一件小事,不用太過在意。


    楚子亦看著他失落的樣子,彎下身靠近。她撥開樊釋額前的碎發,落下一吻在他的眼睛上,像是彌補的安撫。


    “但是我希望你能一直高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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