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下,青山蒼蒼,一望無際。


    路邊一家兼做旅舍的小酒館門口,老板向兩邊道路張望片刻,見依舊緲無人煙,不禁失望地歎了一聲。


    經營多年,他早摸清了規律:從上一處城鎮到他這半途歇腳的小酒館,馬車走得再慢,傍晚時分也該到了。現在都沒有車行跡像,肯定是沒人了。


    想到今天慘淡的收入,老板狠狠吸了口煙鬥,剛待回去,卻猛然頓住了。


    ――前方,那個越來越大的小黑點,是什麽東西?


    他正疑惑之際,那黑點已越來越大。一兩分鍾後,已能分辨出是個瘦小的人影,看上去像是在奔跑。


    ――是看花眼了吧,那人剛剛用六七個呼吸的時間,跑過的土堆和三棵並排小樹之間,可足足隔了五百米的距離,長途奔跑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快的速度?瞬間爆發的短跑還差不多。


    這麽想著,那人的身影又拉近了幾分,已能看清五官,居然是個尚在稚齡的小女孩!


    當那女孩衝至施舍麵前停下時,老板大張的嘴巴已足以塞下一隻最肥大的雞腿。


    定了定神,他好不容易找回語言:“小姑娘,你是……”


    “我要投宿,就一個人。”


    女孩年紀雖小,周身卻似有種無形的威壓。在她淡淡一瞥之下,老板從驚異中清醒了幾分,卻還是奇怪:“你家長輩沒跟你一起出門?”


    “我是靈士。”


    這句話比什麽都管用,老板立馬止住盤問,同時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最完美的答案:原來是靈士啊,那他們所有異於普通人的舉止都不足為奇。


    隻是,在他帶女孩到樓上房間時,卻還是掠過了一絲疑惑:隻聽說過駕禦魔獸奔乘萬裏的靈士,可沒聽說過本身跑得飛快的靈士。罷了,也許是他們修行秘法的一種呢?


    待老板退出房間,路西便自琥珀中翩然飛出:“感覺如何?”


    自上路以來,這是鳳舞奔跑時間最長的一天,前幾天她都是跑半天就休息半小時左右。不像今天,從上午出門就一直全速飛奔到下午。


    “還、還好。”鳳舞勻了勻氣,取出加鹽的水小口小口喝著,卻不敢立即坐下,而是慢慢在房間裏走動。直到感覺體內原本仿佛要沸騰的血液漸趨平靜,紊亂的心跳也恢複正常,才脫力地往床上一倒。


    路西雖然有些心疼徒弟,卻無法出言阻止。現在正是鳳舞修行最關鍵的起步時刻,如果根基打不穩,日後必有隱患。


    為了以後的強大,她必須忍受現在的苦煉!


    鳳舞自己也明白這道理,所以並不抱怨。力氣稍有恢複後,她先洗了個澡,胡亂吃了點晚飯後便取出玉珠戴上,倒在旅舍簡陋的木床上準備休息。


    出門在外,不知會遇到什麽危險,她謹慎地沒有把可以迅速恢複體力的青嵐回春床取出來使用。好在前幾天在玉出同源的玉床滋養之下,玉珠已恢複了大半靈效。[.超多好看小說]戴在頸間,亦有絲絲溫養靈力沁入周身脈絡,效果雖沒玉床那麽立竿見影,總歸聊勝於無。


    睡到半夜,樓下忽然傳過來一陣猛烈的砸門聲:“老板!快開門!”


    片刻之後,大門打開,十幾個人蜂湧而入,聲音愈發噪雜。被驚醒的鳳舞留心聽去,隻聽見老板陪笑討好的聲音,夾雜在一群粗魯莽漢的粗嗓中,分外無力。


    “老板,快上菜來!隻要肉菜,越多越好!別拿素的糊弄我們!”


    “是是是,馬上――”


    “快打幾桶水來讓弟兄們洗洗風塵。tnnd,探路探到半夜,累死大爺了。”


    “好好好,稍等――”


    “老板,最近有人去過前頭那座山嗎?”


    “這附近可有好幾座山,大爺您說的是哪座?”


    “還用問嗎,當然是枋山!”


    “哦,您說枋山啊,那山出了名的艱險難走,還有魔獸出沒,尋常人根本都是繞著走的,基本沒人去那兒。”


    得到這個答案,大漢們很是滿意,連對老板的態度都變客氣了點。


    樓上,鳳舞半夢半醒間打了個哈欠:枋山?這名字挺耳熟的……


    她實在太累,確認來人沒有威脅後,便再度沉入夢鄉。


    第二天起床,路西問起她接下來往哪邊走,鳳舞不假思索在地圖上一指:“翻過這座山,再過一段平原,就是帝都了。”


    說完,她才發現,指尖下大大的“枋山”二字,正是昨夜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特別問起老板的地方。


    她若有所思道:“所謂無利不起早。難道這座山除了山道特別艱難,住了幾隻下階滿級的魔獸之外,還有什麽特別之處?”


    思索片刻,她決定去找老板打聽打聽。


    她裝做是夜間被大漢們吵得失眠,果然很快就套出了老板的話:“這種凶神惡煞的人可多了,我開店這麽些年,也遇到過好幾拔。不過他們都是進來歇個腳,住一晚又走了。昨夜那拔人,一大早就出了門,走前卻還叫我替他們留著房間,說晚上還要再來。也不知是做什麽去了。”


    “他們往哪邊走的?”


    “那邊。”


    老板所指方向,正是枋山。


    ――看來是撞道了呀。


    鳳舞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想,開學在即,她當然不可能為這種小事改變行程。


    用過早餐後,鳳舞按原計劃,選擇枋山這條艱難的捷徑。


    與地圖上注明的一樣,枋山果然極其艱險。而且因為常年無人行走的緣故,山林間幾乎沒有道路。


    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腐葉泥堆中,時不時還要設法繞過阻路的巨石巨坑。道路艱險,鳳舞的心靈卻越來越放鬆,按路西所教的方法,試著將靈力逐漸融入自然,去感受自然元素的呼吸與變化。


    倚仗強大的精神能力,她很快便捕捉到了周遭的自然元素。但令她奇怪的是,元素中竟流動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感覺,與以前在迷霧穀和擂台上感受到的完全不同。


    如果強行要比喻的話,前兩次感知的自然元素好似一個頑皮小孩,雖然靈動不馴,但隻要你牢牢握住他的手掌,他便會溫順地任你驅使。今天所感覺到的,卻是一位滿懷驚怒而又急焦的困獸,仿佛急於擺脫囚禁的牢籠。


    ――究竟是什麽呢?難道是吸引旁人前來一探的山中之秘?


    鳳舞剛想叫出師傅詢問一下這反常感覺的原因,便因眼前所見的一切驚訝得忘記了其他事情。


    密林前方出口處,延伸的道路戛然而止,驀然出現一道仿佛直通地府的深淵,對麵則是高聳入雲的岩壁。


    岩壁上布滿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天然溶洞。幾乎每個溶洞之間,都有一具骨架。頭骨形似馬駒,卻於額上生出一支長角。


    岩壁高高在上,嵌於洞內的無數馬骨,以森然空洞的眼睛注視著下方。


    這原本詭異的場景卻令人感受不到半分恐怖,反而隱約有些淡淡的哀傷。


    ――哀傷?


    察覺到胸口湧上本不該有的情緒,鳳舞情知這白骨石壁必定有古怪。她剛想走近查看,在邁出第一步時,那石壁卻驀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密林的另一側,傳來大漢們興奮的大呼小叫:“是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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