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淩晨兩點。


    放眼窗外,塵世的燈火在點點熄滅。


    喧囂過後的城市,漸漸變得安逸。


    平凡的人們,擁著所愛的人幸福地入睡;或是,在反複糾纏的痛苦的惡夢裏喘息沉淪。


    夢境和現實,靜默地在悄悄流去的時間的長河裏詭異地交錯著輪回。


    “咳......!”


    房間裏,傳來年輕男人裝腔作勢的咳嗽聲。


    而沉浸於情欲之中被突然打斷的女人,隨手抓了床單裹住胸前半踝的嬌軀誇張地指著窗口那道古樸清瘦的身影叫道,“天哪,這什麽東西?”


    江泠月轉過身來,看到女人眼中的鄙視和驚怒。


    “喂,誰、誰讓你進來的?”


    在床上女人又羞又怒的叫囂聲中,江泠月旁若無人地坐在了離窗口最近的單人沙發上。


    從家裏到酒店,右膝長時間的酸痛已經不能承受身體的重量。


    此時,顧菲墨隨意地套上了白襯衫,隻扣了兩顆扣子,露出胸膛結實的肌肉。動作嫻熟地點燃了一根煙,在昏暗暖昧的燈光中悠然自在地吐著煙圈,神情倒完全不像正被捉奸在床的樣子。


    煙霧繚繞,模糊了那張過於俊美的麵孔。


    據說,此刻正被捉奸在床的這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時年二十六歲,開源集團顧董事長唯一的兒子,新任集團首席執行總裁。


    還是外貌協會的會長,因為他對異性外貌上的要求高到無人能與之相媲美的程度。當然,這個,隻是傳聞。


    江泠月靜靜的眼神落在那張臉上。


    冰冷生硬的線條,冷漠無情的神情。


    也許是在哪裏見過的。


    巴黎風糜全球的時裝秀場,歐美浪漫風情的黃金海岸,或是聖地亞歌輝宏的大教堂......


    一個個場景如電影剪輯般從她的腦海滑過。


    “喂,你到底是想怎樣?”在如此尷尬境地被人這樣無動於衷地盯視,坐在床上的女人倒是先沉不住氣。


    沉滯的身影動了動,在翻找著手提包裏的東西。


    “如果不能繼續下去的話,就走吧!”


    “什麽?”


    江泠月將摸出的一百元紙幣放在了身旁的玻璃茶幾上。


    “對於床技不怎麽樣的特殊服務人員來說,我想,這點報酬已經足夠了!”


    那女人突然跳下床,端起茶幾上未喝完的半杯酒惱怒地潑到了她的臉上,尖利著嗓音吼道。


    “你,當我是妓女?”而且還是一百元就能打發的廉價妓女!


    “難道不是嗎?”江泠月也不惱,抹了抹臉上的酒水,仰了頭,一雙略帶嘲弄的眼神掃視著麵前那張氣到花容失色的臉。


    “還是說你其實是嫖客?”


    坐在床上的男人再次咳嗽了兩下。也許,是因為她話裏的隱喻;也許,僅僅隻是被煙嗆到了。


    “你?”他看到惱羞成怒的女人高揚了手揮上了江泠月那張平淡無奇的臉。


    瞬間的麻木之後,是漸劇加深的痛。


    那一下打得不輕。


    根據天才導演莫尼卡執導的情感倫理大片的劇情需要,這時候,被打的女主應該跳將起來瘋狂地撲過去,憤怒地與小三扭打成一團;或是楚楚可憐地撲到男人的懷裏,伴作小鳥依人深閨怨婦萬分委屈地哭訴抱怨。


    可惜,她不是女主。


    而麵前,那個依然倚靠在床頭冷眼觀戲的男子,也不是她的夫。


    所以,她什麽都沒做。隻是淡漠地問道,“現在,可以走了嗎?”


    她涼涼地補充,“你的戲已經演完了!”


    十歲之後,她一直信奉一個真理:誰能夠撐得更久,誰將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女人張嘴又閉嘴幾度之後,才終於無法置信地嗤道,“厚,還真是一個無趣的女人!怪不得。(.好看的小說)。。。。。”


    怪不得自己的未婚夫會明目張膽地帶著情婦在酒店開房;怪不得從她恢複意識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即將成為下堂婦的驚人消息。


    隻是因為她無趣,而並不是出於男人的不負責任和濫情。


    這世界嗬。。。。。。為什麽要變得如此扭曲和醜陋?


    所謂愛情和執著,所謂正義和忠誠,不過是隱藏在華麗麵具之下的謊言罷了。


    在她毫無反應的表情中,女人索然無味地在往身上套著衣服,趿著高跟鞋的聲音在淩晨兩點的夜裏顯得尖利刺耳。


    門終於被重重甩上,從窗口流動的風,也似乎止息了。


    她從衣兜裏掏出紙巾,開始仔細擦拭紅腫的臉。


    被打破的唇角,有著血液特有的腥甜。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在地獄般的黑暗中,疼痛、流血。


    那種絕望冰冷的感覺,仿佛連呼吸和心跳都要被凝滯。


    擦拭著唇角的手陡然被人用力抓住。


    一雙憤怒的眸直逼進她沉黯的眼底。


    “你跟蹤我?”男人粗獷暴躁的聲音,如西藏曠野惡狼的嘶吼。


    江泠月收回渙散的目光,看向麵前男子冰冷的臉。


    唇角微揚,她的眼神有著莫名的孤傲,“既然你要演這一出,那麽,我也隻能勉為其難地看了!”


    “什麽意思?”顧菲墨加重了手的力道,惱怒地問道,“江泠月,你當我是av片的男主角麽?”


    手腕的疼痛讓她輕蹙了眉。


    如此凶巴巴地抓住一個柔弱女子細瘦的手腕惡聲惡氣地逼問,全然沒有紳士該有的風度。


    這個男人,還真是粗暴又無禮!


    這是江泠月對這個男人的第二印象,除了非洲種馬般的濫情之外。


    “說啊!你這個變態跟蹤狂!”那雙瞪視著她的眼眸在冒著火。


    她幾不可聞地歎息。


    若是阿曼達大哥,就不會這樣做了。


    他的情緒,總是極深地隱藏在那雙千年不變的冰綠色瞳仁裏。


    “不要輕易地,把你的情緒表露出來,因為那隻會成為別人攻擊的目標!”


    夜色籠罩下的亞曼帝國,到處充滿了危機。


    阿曼達大哥背著雙手站在那一片輕霧繚繞的夜色中,冰冷而沒有溫度的聲音教導著她,“不管是愛人或敵人,痛苦或絕望,都不要表露出來!”


    她努力睜大了雙眼,都隻能夠看到他冰冷的側影。


    自從父親去世,是他引導她一步步驚險地走向亞曼帝國的頂端,成為整個龐大的亞曼帝國擁有無限財富和權利的月光公主。


    但是,當她終於站在人生金字塔的頂端時,才發現,那不過是人世間最天衣無縫的騙局。


    “江-泠-月!”暴躁的嘶吼咆哮在她的耳邊。


    她定神,身子不自覺地靠向椅背,不適應地與他拉開了距離。


    淡漠的黑眸已是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


    “是我會錯意了嗎?”她平緩的聲音,淡淡地說道,“難道開著門,不是故意讓我看到的嗎??”


    她竟然知道。。。。。。!


    顧菲墨吃驚地鬆開了手,頑世不恭的唇角微微向上揚起,硬生生的語氣否定,“當然,不是!”


    “那麽,隻是我自以為是的愚蠢了!不過。。。。。。”她站起身來。右腿陡然承受的重量,讓她的眉不適地皺了皺,“下次再偷情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先鎖好門!因為這樣才不會在中途被打攏!”


    “還有......”走到門口,似乎又想起了什麽,略顯厭倦的聲音補充道,“一定要在我母親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江淑芬女士打電話來,請務必告訴她,我和你在這裏一直呆到了早上六點!”


    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向長長的走廊走去。


    顧菲墨拿起玻璃茶幾上的鈔票,似乎,不相信那是剛剛發生過的事。


    那女人,以為他是什麽?


    竟然還拿錢打發他找來的女人,為未婚夫的嫖娼買單!


    目光投向窗外。


    路燈微光下的身影,依然是那樣緩慢的、難看的,漸漸融入城市的夜色中。


    如果,一個人在淩晨三點還無法入睡,他一定是一個極端寂寞的人;如果,一個人在淩晨三點還找不到一個地方可以入睡,他一定是一個極端落魄的人。


    那麽,既寂寞又落魄的她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比寂寞還要更寂寞,比落魄還要更落魄......如被放逐的流魂一樣,


    在深更無人的街心公園漫無目的地遊蕩。


    再不會回去那個華麗的城堡,那麽,阿曼達大哥你,就會滿意了嗎?


    你那始終如千年冰川般的冰綠色眼眸會笑嗎?


    你那洞悉一切的冷靜睿智雙眸能看到太陽漸漸沉沒,無數歡樂的人群漸漸消失,而隻餘下的,在空落的街心公園正中心的那抹灰暗的身影嗎?


    嘲弄般地看向天際,那一抹黯淡的殘月被厚重的烏雲掩去了灼灼光華,那是,處於陰謀之下的黑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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