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閣裏蘭花廳中,一名身著墨綠雲紋錦衣的夫人低頭悠悠的品著茶,皓腕上戴著一支剔透的血玉鐲,她梳著簡單的流雲髻僅僅是在髻上插了一支樸素的白玉蘭花簪,簡簡單單的裝束卻絲毫掩蓋不了她那一身渾然天成的貴氣。(.無彈窗廣告)而在她的對麵站著一人,暗紫色的對襟褂子,同色的百褶裙,衣襟處同袖口裙擺處以金線勾勒著大朵大朵的牡丹,發束高髻,上金銀珠釵各墜其間,穿著打扮皆比那坐著的夫人上等,隻是那眉眼之間帶著的奸佞之氣生生的將她身上的氣度降低到另一個層次,再細細端詳下來才發現,原來這衣著華麗的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因著鳳非鸞的教訓,‘病了’好些日子的李嬤嬤。


    “褚卿,好些日子不見了,可還安好?”


    坐著的婦人擱下茶碗,抬頭噙著柔柔的笑顏,輕言著,隻是,這不抬頭還好,這一抬頭當真讓人嚇得險些停了心跳,不為別的,隻因,這貴氣的婦人正是,這上原的女主人,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宋青眉。


    “嗬嗬嗬,娘娘還是叫奴婢李嬤嬤吧,褚卿早在三十二年前就死了,而且,娘娘應該很清楚她是怎麽死的才對,如今再叫這個名字當真是讓人慎得慌,還是省了的好。”


    李嬤嬤挑了挑眉在宋青眉的對麵坐下,徑自拿了杯茶輕抿著,嘴角帶著笑絲毫沒有將眼前的當做皇後來看。


    褚卿,曾經的她,但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後,當她合上雙眼的那一刻,她就沒有資格叫做褚卿,對於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宋青眉也不惱,嘴角的笑意依舊:“既然嬤嬤執意如此,本宮也就不勉強了,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娘娘,大家都是明白人,相識也不是一日兩日,今日娘娘特地找老奴出來,老奴想著應該不會隻有那麽簡單才是,如果娘娘有什麽話,那就盡快說吧,老奴現在是俊王府的奴才,王府如今有了新王妃,做下人的可不能再像從前那般隨意偷懶,這個新主子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想的出來的,老奴這把老骨頭可是經不住折騰的。(.無彈窗廣告)”


    李嬤嬤說這話的時候,速度很慢,每一句每一個字都說的很是清楚,卻也看都沒看宋青眉一眼。


    “是啊,嬤嬤不說本宮還差點忘了,痕兒當真是娶了個好王妃,不過短短半月就能將他治理的服服帖帖,十五年都不曾參加過本宮的壽宴,今年因著她也去了,更讓本宮想不到的是,嬤嬤明明說讓知印一定有把握在朝堂之上表現從而進了俊王府,可是真的出乎本宮的意料啊,原本信心滿滿的事兒竟然就那麽落了下來,嬤嬤,你教的女兒可真是厲害啊!”


    宋青眉不動聲色語調柔柔,說出來的話卻是口蜜腹劍,就那麽直直的戳進了李嬤嬤的心窩子,疼的她連心肝兒都是顫的。


    擱下手中的茶碗,李嬤嬤揚起一抹冷笑:“老奴的女兒是如何的,不用娘娘操心,娘娘倒是應該擔心驚華公主,小小年紀就不知道得罪了誰竟然被嚇得那般慘,這日後,性子還不知道會怎樣的陰險呢!恐怕娘娘到時候真的得日夜記掛了。”


    宋青眉臉色一僵,嘴角的笑意有些掛不出,但是畢竟是後宮之中坐於首位的那個女人,不過片刻功夫便有換上了慈眉善目的偽裝:“嬤嬤說的是哪裏話,知印那丫頭怎麽說也是本宮看著長大的,本宮心疼她自然也是應當的,再說說那阡陌丫頭,生的是機靈討巧,自幼就懂她母妃去得早,本宮代為教養一直將她當做親生女兒,擔心她多一些又有何錯呢?”


    “哈哈哈……”聽到宋青眉的話,李嬤嬤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當著她的麵兒就大聲笑了出來:“皇後娘娘,您這麽裝著不累嗎?從前,在她麵前裝,在皇上麵前裝,在宮裏,在嬪妃們麵前裝,在宮女太監麵前裝,甚至在天下人的麵前都要裝著,現在,您老人家居然裝到老奴的麵前來了,您說,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加好笑的事情嗎?娘娘,您不是這樣的人,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可以棄如敝履的您,又怎麽會對著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丫頭上心呢?恐怕她一旦沒有利用價值,您就是連看也不看你一眼,您說老奴說的對吧!”


    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太了解了,表麵上看著斯文嬴弱可是做起事來心狠的連她都自愧不如,她至少在曾經後悔過,而她呢,她那麽疼她,她卻硬生生把人給活活給逼死,這樣的女人若是不遭天譴真是可惜。[]


    宋青眉心中憋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巴巴兒的堵在心口上不來下不去,緊了緊手心,順了順氣醞釀幾分,複又笑道:“嬤嬤這又是何必呢?咱們都在同一天船上坐了這麽久,這些年本宮也沒有虧待過了,咱們都精心經營了這麽多年,怎麽能在這緊要關頭就因為內訌而分開了呢?”


    說著話,看著李嬤嬤那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笑容眨也不眨眼的盯著她,她也不去計較,猶自拿起瓷壺替李嬤嬤斟滿了茶杯。


    “聽說知印突然染上怪病,一覺醒來之後發現怎麽也開不了口,喉嚨也疼得緊緊,不知現在如何了?”


    李嬤嬤眉頭一擰,對皇後知道這件事情明顯的有著不屑:“有勞娘娘記掛了,知印不過是感染風寒過幾日恐怕句話,無礙。”


    宋青眉笑笑,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瓷瓶,擱在手心把玩著:“嬤嬤,若是真的是風寒知印又怎麽會四五日都無法開口說話呢,有些時候還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這裏麵有解藥,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夠讓知印好起來,但是,有總比沒有來的要強些。”


    李嬤嬤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也不推辭拿過瓷瓶將它收入懷中:“看來娘娘此番前來定是下足了功夫,不知道娘娘這回打算讓老奴做些什麽?”


    “嗬嗬。”宋青眉輕笑幾聲,低頭理了理衣袖。“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隻不過本宮突然俊王爺這新媳婦看著著實有些不順眼,所以打算請嬤嬤你替本宮好生管教一翻,畢竟嬤嬤你也是將俊王爺一手帶大的人,定然不希望俊王爺受到某些人的蠱惑才是。”


    李嬤嬤嘲弄的搖搖頭,譏諷道:“娘娘您可真是賢惠,真是上原之福,君家之幸啊!能有您這樣的賢後在,上原想不亡國都難呐!”


    這個女人的狠戾她在很久之前便見識到了,隻是隨著時間的變動,她所變得隻是她的野心,且是越來越大的野心。


    “嬤嬤,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後宮女人不得參政,本宮還是明白的,你說本宮禍國,三十年前都不曾誤了國,三十年後本宮還真是本那個本事。不過,褚卿要是覺得知印用不上那藥,還本宮便是,又何須多費口舌。”


    李嬤嬤冷眼看了一眼宋青眉,然後起身。“娘娘多慮了,這麽多年,娘娘吩咐的事兒,老奴那件事沒做成功,隻不過俊王妃不是簡單的主兒,極難伺候,恐怕會耗費些時日,老奴出來有些時辰了,該回了……娘娘,您本來就不是那和善之人,何必要整天帶著個麵具呢?這樣的你……活該永遠贏不了她!嗬嗬!”


    “你……”宋青眉的手心倏地收緊,指甲掐進手心,被人死死地掐出了喉嚨。


    “娘娘,您可別動怒,動不得的!別忘了,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要死……也得一起死!嗬嗬……娘娘老奴還有事先行一步,娘娘也早些回去,出來久了會別人發現的,最後奉勸娘娘一句,別以為老奴是用過了就能滅口的,相信老奴,隻要老奴出一點點意外,那麽,當年的那些醜事一夜之間保證傳遍大街小巷!”


    最後一個字落下身影已然消失在門口,隻是那帶了幾分猖獗的輕笑聲依舊回蕩在空氣中,刺得人耳疼。


    “啪!”


    忍了許久,宋青眉終是沒有忍住,衣袖一揮茶碗墜地碎了一片。


    ……


    “幹娘。”


    沈紅妝進門對著宋青眉福福身子,淡淡的看了琉璃一眼,琉璃也算是懂事什麽也沒說便麻利的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來了。”散開眉頭,嘴角噙起淺笑,宋青眉親切的拉過沈紅妝。“幹娘許久不曾過來了,紅兒可還好?”


    沈紅妝點點頭,扶著她做到一邊的軟榻上,自己坐到她旁邊熟練的為她捏著肩:“紅兒很好,紅兒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有位夫人出去了,是幹娘的客人嗎?”


    她一向不是個多嘴的人,隻不過她很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情能夠將她這個冷靜自持的幹娘氣到不顧自己的身份摔了杯子來。


    宋青眉側首餘光瞟了眼沈紅妝,見到她麵色如常才開口道:“也不是什麽客人,隻不過是從前相熟的一個人罷了,以後見到她盡量避著,你鬥不過她。”


    時間過得當真是快,她記得抱她回來當初撿到她的時候,她也不過四五歲大小,瘦的隻剩下骨頭,可這才一晃眼她便這般大了,當年的小乞兒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


    “最近閣裏可有什麽異樣?”


    沈紅妝先是搖了搖頭,然後想了一下又說道:“別的異樣倒是沒有,不過幹娘來之前,洛千月來過了。”


    宋青眉柳眉輕挑:“攬仙閣的洛千月?”


    沈紅妝沒說話卻點頭默認,兩人間微微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宋青眉才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


    “紅兒,你也不小了,這些年說了那麽多的媒,卻獨獨剩下了自己,那洛千月到底也是個不錯的人物,好好想想吧。”


    宋青眉的話點的不算太透,沈紅妝不是傻子自然是聽得出來的,沉默片刻之後最終還是點頭應下,然後繼續認真替她捏著肩膀。


    她是幹娘撿回來的,如果不是她她可能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餓死了,可是她撿回了她,讓她習武學文,就連著紅妝閣都是她替她建築的容身之處,她待她很好,至少,比起從前拋下她打她的那些人要好很多,所以隻要她讓她做的她都會做去做,不為別的,隻為,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命是她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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