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元月4日星期五晴


    中午,收啟陳冰賢弟書信一封,全文如下:


    俊賢兄:


    來信已經收到,得知你已獲得一線走向完美的希望,我的喜悅是異乎尋常的,但願這希望會變成完美的現實,從而在這完美現實的基礎上點燃你的理想之光。(.好看的小說)我相信完美現實的到來已為時不遠,理想的火炬必能將你的生命之路照亮!


    是的,“不曾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以語人生。”我們都曾在漫漫的長夜裏哭泣著進行過艱難的跋涉。倘要“語人生”,也許我還要在沒有完美希望也沒有完美現實的道路上,“哭泣”的時間更長,但我自愛我的“哭泣”。西班牙哲學家烏納穆諾說過:“聖殿之所以尊貴莊嚴,就因為他是人們共同前往哭泣的地方。”既然生命注定孤獨,那就像那匹來自北方的狼在無垠的曠野中孤獨的流浪,任那淒厲的北風吹過,任那漫漫的黃沙掠過,我自孤獨而又執著的流浪。饑餓了發幾聲瘋狂地嗥叫,幹渴時就舔舔傷口汩汩流出的藍色血漿。如果有朝一日軀體被北風吹幹,生命被黃沙埋葬,那就讓思想繼續流浪,像那匹來自北方的狼。


    送你們踏上希望之途,我也走上了絕望之路,而且兩輛反向開出的汽車,在一個起點上。我出發的時間更早,本想探出車窗給你們道別,可是一切都在後退的呼嘯中模糊,隻好在心裏默默的為你們祝福。於是我發現絕望之旅往往比希望之旅啟程更早。既然開始了絕望之旅又不甘絕望,那麽就中途跳車在無垠的曠野中孤獨的流浪,也許這樣就可以推遲絕望到來的時間。


    俊賢兄,感謝你給我的弟弟以關懷和幫助。如果我還算有那麽一點希望的話,那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弟弟的身上,隻要他能夠踏上希望之路,從而解除父母對他的後顧之憂,作為他的一個不稱職的哥哥,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俊賢兄,感謝你為我和我的朋友祝福,但遺憾的是你的美好的祝願也許不能給我帶來意外的好處,因為,“呼喚還沒有回聲,太陽還未啟程!”


    另外,請你轉告我的弟弟與家人,我們將於元月26日放假,也就是臘月初十。(.)如果有可能的話,讓家裏給我寄點錢來;如果沒有的話也就不必寄了,離放假也沒有幾天了!


    最後,祝你幸運!


    陳冰


    1990年12月28日於孤島


    看完此信,真讓人感到寒心!嗚呼,哀哉!


    天下有情人成眷屬,又豈在朝朝暮暮!


    【重錄感受】


    1990年12月,在得到高雲長兄尋來給我的小兒麻痹後遺症矯治廣告之後,我和弟弟在一個星期天啟程前往晉西這家醫院探尋消息,以便進一步確定前去治療等相關事宜。不記得是什麽原因,當時在晉西南一所師範大學就讀的我初中時的一位同班同學回鄉探親,歸程巧遇,因此一路同行。由於是初次出遠門,一路上幸得這位同學朋友許多關照,使得我們得以順利前往,順利返回,第二年春天順利前往治療。這封信是在我們探訪歸來,回到學校之後收到的。


    我和陳冰兄弟相稱,既是同學,又是朋友。人生遭遇和經曆又極相似:同為小兒麻痹患者,可謂同病相憐;當時又都處在無望的戀愛之中,所以彼此心心相印,可謂心有靈犀!不同的是,在我參加中招考試,因體育加試被無情淘汰那年,他有意下年複讀,所以沒有參加中招考試,也就免卻了相應打擊。第二年體育加試取消,他如願以償,考入高中,三年後考進晉西南這所師大,我則在複讀一個月之後,對體育加試再度絕望,因此輟學回鄉,堅持業餘自學,六年後又回到母校任教。


    當時,我見到了那則廣告,天真的以為那真是自己的福音,執意要前往考察治療。而與我同行的陳冰兄,也因此倍感絕望!他以為,隻要我的病治好了,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擁有自己的正常人一樣的愛情了;而他自己既然身體無望康複,也就意味著無望擁有和正常人一樣的愛情!正如他在信中所言:“呼喚還沒有回聲,太陽還未啟程!”


    而最終的結果是:非但我的病沒有治好,反而債台高築,無可奈何,遠走他鄉,從此在外流浪,離故鄉越來越遠;而他求學期滿,分配了工作,也收獲了自己的愛情。盡管和常人比較起來,可能不太如意,但他畢竟愛過!隻是獨在異鄉為異客,隻能每逢佳節倍思親了!


    由此可見:一個殘疾人要想擁有和正常人一樣的愛情,在那個時候那個社會甚至這個時代這個社會,都是一件非常艱難而倍感辛酸的事情!


    好在,這一切都已成為曆史,現在的我們都已通過自身的努力改變了自己不幸的命運,也因而改變了一些人的世俗偏見,殘疾人也可以揚眉吐氣的正常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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