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與上級主管部門打交道的事,老狐狸從來都是,一人單獨成行,不讓別人插手的。對我更是處處謹慎,防範有加。生怕一個不留神兒,上頭的關係被別人接了去。本部門,他主外,我主內,早就成了個不成文的規矩。我心知肚明,樂而為之。再說了,我一不會抽煙,二不能喝酒,三不善表達,與上頭怎麽打交道呀。老狐狸見我無意與他爭鋒,規矩本分,到也放心許多。每次外出,有何公幹,大體都說與我聽的。可這些日子,老狐狸無論在公司,還是外出,閉口不談公事,有意避開我了。就是剛才小雲桌上電腦的事,他不說,我更不知。唉,無非是,他在老麵前,添油加醋,惡意誹謗,如他所願,免了我這個副部長之職,了卻了他一塊心病。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等牛羊,任他宰割。要剁要剮,隨他便了。心已寒,意已涼。無所謂的了。


    我從小濮手裏接過來一看,用圖紙裝訂成冊,厚厚的,沉沉的一本。翻開來一瞧:有《廠區平麵布置圖》、《爆炸危險區域分布圖》、《消防平麵布置圖》、《防雷設施位置圖》、《滅火機平麵布置圖》……規範齊整,成套設計,圖紙加說明,足足有二十三頁之多。


    “嗬嗬,新開發區,新廠房,新規劃,新設計,蠻正規的。”我的話音剛落,隻見斜對麵的小濮忽而眼睛一亮,驚叫道,“咦?來新人啦?”


    “大呼小叫的。存心嚇人那,弊著點兒就發瘋,還乍的?”小琴瞪了小濮一眼汊。


    “誰呀?人呢?”


    “你去找她吧。”小琴沒好氣的又衝了一句。


    “嗬嗬。這麽快就‘內循環’啦。”小濮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劃了個小圓圈兒朕。


    好怪,又一個“內循環”?


    “就是嘛,有人巴不到,舊人出,新人進。來來往往,熱熱鬧鬧嗬。”老萬悶聲悶氣的應了句。


    “熱鬧是他的,俺們可什麽也沒有。”李琴冷冷的盯著屏幕,擊打著鍵盤。


    “嘿嘿。說的是,說的是。窮開心那,窮開心。”老萬幹笑了兩聲。


    “窮開心?”今天這幫人到底怎麽了?說起話來都陰陽怪氣的。久跟老狐狸,都長本事了?我合上設計文件,還給了小濮,“收起來吧。這些原始資料,保管好咯。”


    “頭兒有所不知。這‘窮開心’麽,便是說俺們老百姓,別的本事沒有,阿還是有的。”小濮收起了文件,“哦,頭兒放心,這些文件,待全部驗收合格,會送交檔案室,一並歸檔的。”


    提到檔案室,我的心猛的一揪,透心的涼!是嗬,又想起了她。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唉,大雁南飛,伊人已去。誰知別易會應難,且斷青鸞信渺漫。情似藍橋橋下水,年來流恨幾時幹?


    楊潔嗬,楊潔,自從別離,也有數月了吧。千山落葉岩岩瘦,百結柔腸寸寸愁。現如今,想通了,不怨你,不怪你。隻怨我年少氣盛不更事,小肚皮腸偽聰明。


    楊潔嗬,楊潔,你知道嗎?多少次月明之夜,我徘徊在西坡林蔭道上,那裏有我倆結伴而行的百年老槐,翠竹粉桃,還有香漫古道、沁人肺腑的海棠球……誰料同心結不成,翻就相思愁。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我回來啦。”浩嵐嵐興高彩烈,闖進門來。[.超多好看小說]隨後還跟著一胖一瘦兩個人,一人一頭搬著個大紙箱子,“馬部長,呐,電腦。”


    電腦?啊!還是戴爾的!我一愣神兒,兩位師傅已搬到室內。


    “穆師傅,這兒,這兒。”浩嵐嵐快步走到小雲桌邊,招呼道。


    “好嘞。小錢,慢點,慢點。”年長略胖些的穆師傅和年輕瘦一點的小錢師傅,穩穩的把紙箱子放在水磨石地麵上。兩位師傅手腳麻利的坼開紙箱子,拿出顯示器、主機、鍵盤、鼠標、連接線,在小雲桌上安裝起來。


    老狐狸果然賺大了,借了舊的,還了新的,而且還是個洋品牌。


    “嗬嗬,新人就是新人。新人新氣象,新人新武器。”小濮轉向了我,“頭兒,可不能太偏心咯。咱們這台老爺貨,年代久遠不算,還常常死機。不談洋槍洋炮,起碼這木頭槍要換成真槍的吧?不然,嚴重影響工作。”


    “木頭槍?”我看著小濮桌上那台老式青鳥台式機,十四英寸屏幕,灰不溜秋的,像個年老的癩蛤蟆趴在那兒。再瞧瞧簇新的戴爾機,十八英寸液晶寬屏,油光發亮,爽心悅目。確是一個天,一個地。一個是白天鵝,一個是醜老鴨。是啊,也該換換的了。可我做得了主嗎?這麽個洋貨,也是多方關照來的呢。“也不見得吧。小濮。又沒壞,隻要能用就行。再說了,老式機蠻霸實的。”


    “老式機霸實?頭兒,您太會忽悠了。”小濮圍到戴爾機旁,“師傅們,你們聽聽,是大刀快還是導彈快?”


    “馬部長說的也有道理。”穆師傅抬起頭來,指了指麵前黑黝黝、亮晶晶的戴爾機,“這款機屬於洋品牌中的佼佼者。質量過硬,不錯。價錢,還說得過去。可它還是很嬌養的。一旦有了毛病,就麻煩了。就好比常年不生病的漢子,要麽不得病,一旦有病,就不是小病了。弄不好就是要命的病。而且連綿不斷。所以還是中醫說得好哇,一個真正健康的人還是一年惹個一兩次感冒為益。當然了,這個比方用在這兒,不恰當。再說說那台老式‘青鳥’吧。”穆師傅走過去,愛惜的撫摸著灰暗暗的老“青鳥”的後背:“老夥計,這麽多年了,默默無聞,辛勤勞作,也不肯歇一息,正是‘蠟燭成灰淚始幹’那。”


    穆師傅顯然動了真感情,是為這台老爺機,還是為他自己呢?我忽然想起了“老工人”。“老工人”還好嗎?我好久沒看到他了。“老工人”腰也彎了,背也駝了,眼睛也老花了。五十開外的人了,還幹著又苦又累又危險的電焊工種活兒。近來還好嗎?李工,華猴,也多日不見,不知近況如何?對了,還有那位“會飛的小女孩”,不知在哪個分公司哪個車間?也一直沒空去找她。唉,我第一次食言了,唐米會怨我嗎?


    “這麽個老爺機,又慢又遲鈍。老了就淘汰,舊了就換唄。”小濮低聲嘟囔道。


    “要換?說起來容易。全公司上上下下又有多少台這樣的老式機?”穆師傅拍了一下小濮的肩膀,“小夥子,少說也有這個數。”穆師傅言罷,伸出了一個指頭。


    “一千?”


    穆師傅搖搖頭。


    “一萬台!?”


    “對啦。隻多不少呐。算筆賬吧:一台五千元,十台五萬,百台就是伍拾萬……一萬台便是五千萬。”穆師傅睜圓了雙眼,“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吧。這麽多資金從哪裏來?”


    是啊,公司的狀況,個個清楚,人人明白。不要說小小的辦公用電腦,就是各大分公司陳舊設備、老爺機器早就鏽跡斑斑,淘汰該換了。可還在,老牛拖破車。壞了修一年,破了補兩年,修修補補又三年。曾經青春豪邁、激情飛揚的早已瘦成了一把老骨頭,一副空架子。正應了剛才穆師傅那句話――“蠟燭成灰淚始幹”。


    “不要說是木頭槍,有一把,就不錯咯。”穆師傅又低著頭忙他的了。


    “那,這――”小濮見到浩嵐嵐拿著麵盤外去了,吞吞吐吐的,“總不能新來的吃甜,先來的遭殃吧?”


    “就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嗬。”小琴也不失時機地叨咕了一句。


    我感覺到,一台小小的電腦,冒出了濃濃的火藥味,不製止看來是不行的了:“大家夥兒注意分寸啦。凡事,斤斤計較,不值。再說了,人家是來實習的,這電腦又不是她的。說到底,也是咱們部裏頭的。”


    “馬部長說得沒錯。”穆師傅忍不住插話道,“你們想想啊,咱們公司,現在資金這麽緊,還進了少許洋品牌電腦,多珍貴啊。全公司上上下下盯著的人多著呢。你們去看看,老總們用的什麽電腦。再瞧瞧,各大分公司經理們用的什麽電腦。再去看看咱們設計研究院用的什麽電腦。還不說各個職能部門辦公室用的。你們想清楚了吧,什麽時候輪到你們?要不是剛才這小丫頭,福分高,人緣好,恐怕要等到全公司上上下下換到了,才輪到你們這兒吧。所以說那,你們得感謝她才是啊。”


    組裝調試好了,兩位師傅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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