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小英更喜歡呆在學校裏,她喜歡讀書,雖然常常被父母逼著在家帶兩個弟弟,但因為她成績好,老師就總是到家裏來找她,又給父母做工作,父母不好對老師無理,隻有讓老師把她帶回學校。


    這位老師是小英這一輩子最感激的第一個人,她姓肖,名叫肖蓮芳。


    肖老師不僅從學習上關心她,還多次從經濟上資助她,給她找來許多衣服,那些衣服溫暖著小英的身體,也溫暖著小英的心!


    小英考上了初中,爸爸不讓她去讀書了,說沒錢交學費,肖老師不願意看到這棵好苗子就這樣荒在農村裏。她找到初中學校的校長,在肖老師的努力下,初中校免除了她的一切費用。


    肖老師又找到小英家裏,懇切地勸小英的父母讓她去讀書,小英的父母隻好答應了。


    小英上初中後,肖老師得知她因為沒錢吃午飯,常常餓肚子,老師把她的工資抽一部分出來,交給小英的初中老師,幫她買午飯。


    在肖老師的幫助下,小英終於順利讀完了初中。


    十四歲那年,小英初中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縣重點高中。


    但是,那時候,書學費、生活費全麵高漲,學校對貧困生的減免政策也沒有了,小英的父母不肯拿錢供她讀書,小英的高中夢就這樣斷送了。


    小英傷感地回到家裏,但這對於小英來說,還不是最悲慘的時候。


    從學校回到家裏不久,小英十四歲的生日到了,那天早上,媽媽破天荒地給她煮了一個雞蛋。


    從有了兩個弟弟以後,小英就沒有吃過一個雞蛋了。


    懂事的小英想把蛋分給兩個弟弟,媽媽說:“這是給你煮的,你今天過生日,你吃吧,弟弟的我另外煮。”


    小英吃完了蛋,爸爸說話了:“小英!你已經長大了,我養了你十四年,現在你也該為家裏出力了,一會兒你二嬸要帶個人來相親,你好好打扮打扮,人家相中了,你就可以嫁過去享福了!”


    “相親?”小英懵了。(.無彈窗廣告)


    媽媽說:“是啊,你也看到了,我們家現在這樣子,哪裏還供得起你吃閑飯,你兩個弟弟九月份也該上學了,現在這學費這麽高,我們哪裏拿得出來這筆錢!你如果被相中了,男方出一筆彩禮,你兩個弟弟才有錢讀書。”


    “可是,媽媽,我才十四歲……”


    爸爸說:“十四歲怎麽了?解放前,十四歲的女子沒嫁人都會被人笑話,你十四歲才相親!就算被相中了,訂了婚,再到結婚的時候,也有十六歲了,十七歲生娃,正合適。”


    “但是爸爸……”小英想說:“那是舊社會,現在是新社會……”


    爸爸不等她說出口,已經不耐煩了:“你個死妮子!我叫你相親就相親!給你說一聲是讓你有個準備,不是問你同不同意!快去換衣服!你敢不聽話,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英不敢再說話,多年以來,在父母的打罵聲中,她已經學會了逆來順受。


    她知道,這一切,隻因為她不是男孩!


    二嬸帶來的人麵相很老,二嬸說他隻有二十八歲,小英不相信,卻也不敢問。


    那時候在農村,有的男人年齡大了說不上媳婦,就會謊報年齡,四十多可以說隻有三十多,三十多的就說自己隻有二十多,媒婆為了得謝媒錢,也幫著男方撒謊。


    小英的父母並不在乎對方的年齡,隻問對方是做什麽的,那人說他在做小生意,父母相互看一眼,臉上帶上了欣喜的笑容。


    那時候剛剛改革開放不久,在農村做生意的人還不多,人們看見那些在外麵做生意的人回來都是一副出手闊綽的樣子,很是羨慕,小英的父母也不例外。


    二嬸翻開一張蓮花嘴,施展說媒的本事,誇誇其談起來,說那男人怎麽怎麽會做生意,一年能掙一萬多塊錢,小英的父親聽得更是兩眼放光了。


    那時候,“萬元戶”是一個新名詞,在農村說哪家是萬元戶,那是在全公社都很出名的,小英的父親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能攀上一個一年能掙一萬元的“萬元戶”女婿,隻要這個女婿肯幫他一把,要不了幾年,他也可以成為人人眼紅的萬元戶!想到這裏,他的心裏不僅同意,還簡直樂開花了。


    小英看見那人瞧她的眼神總有點賊眉賊眼的樣子,不象什麽好人,她的心裏很反感,卻又不敢跟父母說,隻有低著頭不看他。


    說到實質性問題,二嬸先問雙方同不同意,那男人說同意,二嬸再問小英,卻輪不到小英說話,她父親已經點了頭,說:“人我們沒有意見,但我有個要求。”


    二嬸問:“什麽要求?”


    父親說:“如果要訂婚,男方要給兩千塊錢的彩禮錢。”他早已經從那男人的眼神裏,看出他看上小英了,既然男方看上了,他當然得敲一筆。


    在當時來說,結婚辦場酒席也不過一、兩百塊錢,小英的父親卻張口就要兩千,這一個是因為他看出那男人年齡大了,說媳婦有點困難,另一點,也是因為媒婆二嬸說他一年能掙一萬多塊錢,既然他那麽能掙錢,問他要兩千也不算多。


    二嬸把那男人喊到半邊,兩人商量了一陣,二嬸過來說:“錢不是問題,不過,他希望能盡快結婚,如果能馬上辦婚事,他願意一次性給你們付五千!”


    小英緊張地看著父親,但父親連看也不看她一眼,隻對那男人說:“行!你什麽時候付錢?隻要你給了錢,馬上就可以帶人走。”


    小英的臉色刷白,叫了一聲:“爸爸!”


    父親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轉過頭笑著問二嬸:“二嫂,你說呢?”


    商量結果,那人說第二天送錢來,小英的父親說:“好!給五千塊錢她就是你的人!你把錢送來就可以把我女子帶走了。”


    二嬸滿意地起身告辭,那男人的眼睛一直看著小英,小英的心嚇得撲通撲通直跳,直到二嬸和那男人走遠了,她都還回不過神來!


    小英想求父母別把自己這麽早嫁出去,還沒開口,父親罵道:“死妮子!還不去打豬草!多打點!明天你走了我們忙不過來!”


    小英趕緊說:“爸爸,那我明天不走,我好天天打豬草……”


    父親揀起地上的掃帚猛然甩過來,打在小英腿上,小英一個趔蹶,差點摔倒,父親罵道:“我要你給我天天打豬草!你天天打豬草能給我打出五千塊錢來?還不滾!”


    小英眼裏含著淚花,背上背兜走出去,到了沒人的地方,卷起褲腿看著腿上的紅印,想著明天就要跟著那個男人走,心裏很害怕,眼淚不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抽抽搐搐哭了很久。


    晚上,小英躺在自己床上,聽父母在裏麵商量明天的事情。


    父親說:“這五千塊錢一到手,兩個娃讀書就不愁了,還可以買點材料回來把房子修整修整。”


    母親說:“唉,說來還是有點對不起女子,她才十四歲……”


    父親打斷母親的話:“女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我們哪裏對不起她了,白養了她十四年,現在給她找這麽好個人家,會做生意,又有錢,她嫁過去還不是享福?”


    母親說:“我總覺得那人年齡太大了,麵相看起來也不象什麽好人!”


    父親說:“年齡大才會疼女人,好人又怎麽樣?壞人又怎麽樣?結了婚就隻有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哪裏還分什麽壞人和好人!”


    母親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始終有點擔心,他前頭那個女人說是被他打得受不了,才上吊自殺了的!”


    小英的心裏一驚,恐懼地睜大了眼睛。


    父親說:“那是那女人笨,打得受不了,她不會跑?自殺!自殺有什麽用?她自殺了,人家一年掙一萬多塊錢,再娶一個照樣過日子!她就隻有埋在泥土裏眼睜睜地看著!”


    裏麵的燈滅了,交談聲也停了下來。


    但小英卻久久都睡不著,父母剛才的一番談話,使她的心裏對未來充滿了恐懼!


    天亮之前,小英終於決定逃走。


    這是她這一輩子第一次做出了這麽大膽的決定!


    小英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家,沿著大路一直往前走,她想好了,現在到處都是出去打工的人,她也到縣城去找個工作,隻要有一雙手,她不相信養不活自己。


    她到過縣城,初中升高中考試的時候,她和同學們一起,在老師的帶領下,來到縣城參加的統一考試。


    走了很久,天亮了,路上有了車輛,但她的包裏沒有一分錢,小小年紀的她也不敢攔順風車,隻有繼續走。


    小英的母親起來上廁所,看見小英的房間裏還亮著燈,原來她走得匆忙,忘記關燈了。


    母親罵道:“死妮子!一點都不知道節約,睡覺還把燈開著幹啥。”


    母親走到門邊喊:“小英!小英!把燈關了!”


    沒有聽見小英答應,母親推開門,看見床上沒有人,頓時大驚,忙喊:“娃他爸!小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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