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洛晨瞅見個空檔,踉蹌著走到外麵的露台上,涼風習習,卻不覺得冷,反覺得那股風吹散自己身上的熱氣倒舒服了許多。


    她閉著眼,幾乎一個不小心就會睡過去,一陣風吹來,她這才又清醒了過來。


    透過露台的落地窗,隱約可以看見大廳中央那張擺滿了食物的長條桌子,腦子裏閃過那句“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腦子裏一片混亂,卻仍勾了唇笑笑,她今晚的酒是過了三巡了的,不止,估計三十巡都有了,可菜,卻一味都沒吃到。


    此時酒勁突突地上來,心跳加速得讓人難受汊。


    洛晨深吸了口沁涼的空氣,試圖想壓製下自己跳亂了節奏的心跳。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回大廳去,咬了咬唇後,便想朝著一邊的偏門走去。


    可剛走出不遠,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朕。


    洛晨停住了步子,轉過臉去看時,竟覺得脖子根都是僵的。


    她心裏暗啐了一聲,直罵自己剛才怎麽就那麽沒些腦子,就看著蕭荊南帶著於姍走了,就那麽失魂落魄地灌酒。


    想想剛才的場麵上,根本就沒人能幫得上她。


    所有人都在敬她的酒,有些是看在鄭銘榮的麵子上,有些,則是含著色迷迷的眼神直接看在她的麵子上。


    可她隻裝看不見。


    若是說起來,那廳裏跟她稍熟些的,也就隻有林佑揚和安妮。她看得出安妮有幾次想來替她解圍,可生生被林佑揚扯住了。


    他看著她,滿眼的挑釁。


    她也看著他,滿眼的不屑。


    她從不曾要人幫自己,除了他,她誰都不曾去指望。


    洛晨轉過身來,麵對著來人,才又突然想到:是呢,她是誰都不指望,隻指望著他,可是,他又何時曾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過呢?


    心裏堵得難受,直到鄭銘榮緩步靠近時,才強迫著自己清醒過來,可那些堵就變成了墜墜的痛。


    “洛小姐。”鄭銘榮的臉就在跟前,帶著笑意,似乎溫雅,卻又透出的精明和迫不及待的欲、望讓她反感,本能地想逃避。


    洛晨本能地退後了一步,他卻並不避嫌地上前一步繼續道,“洛小姐身上不舒服?”


    他一臉關切地打量著她,卻讓洛晨越發想逃。


    “多謝鄭先生掛懷。”洛晨隻淡淡地應,卻不多說話,她不傻,在這樣的時候,女人一旦示了弱,或者是顯出幾分劣勢來,往往就會敗於下風。


    她緊了緊領口,不自覺地環抱著自己的胳膊,頗有幾分防禦的架勢,“今晚多謝鄭先生,明天還有戲,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說完,便欲轉身離去,鄭銘榮看著她的動作,腳步已經有些遲緩,卻似乎仍邁得很急,可見她想離開這裏的心情該是有多急迫。


    鄭銘榮看在眼裏,既不追上去,也不阻攔,隻不過勾了唇淡淡笑著,“洛小姐何必心急。洛小姐可是嫌棄這兒嘈雜了?那咱們改個去處?這村裏有的是嫻靜地方。方才揚少已經先過去了,怕是蕭先生帶著於小姐也在那兒等著了。洛小姐不如一同前往?”


    洛晨聽了他的話,剛開始時仍是本能地想拒絕,可腳步剛一邁出就聽到他提起了蕭荊南和於姍。


    腳步生生收住,可那顆心也在腳步收住的那一刻高懸了起來。


    鄭銘榮看著洛晨雖然停住了腳步,卻隻是被對著自己站著,半天沒有開口。


    他卻並不著急,隻是勾著唇望著她的背影笑,那笑極淡,又像是一切盡在掌握,那種將一切玩弄於股掌的感覺讓他的笑裏透著不屑、鄙夷。


    他當然不怕她會堅持離開,他自然有辦法留下她,也有辦法帶著她出現在那些人麵前。


    “洛小姐?”良久後,他才征詢一般地問了一聲。


    而洛晨則隨即回過了臉來衝著鄭銘榮淡淡一笑,“好啊,那就一起去玩玩。”


    她說著話,甚至走上前主動勾住了他的胳膊。


    她要去。


    他在哪兒,她也就要跟到哪兒。


    她要去看看,他在做什麽?他想幹什麽?


    她想著,手不禁掐緊了鄭銘榮的胳膊,卻又在他有所感覺望過來時衝著他輕輕一笑。


    不得不說,她此時的笑並不該懷,甚至並非發自內心,可這樣映在月光之下,竟也讓鄭銘榮看得遲遲挪不開眼。


    洛晨感覺到他的注視,卻自顧別開眼去,她知道男人們都想幹嘛。


    可她,卻隻想著在這個男人為所欲為的圈子裏保全著自己的一點清白。


    洛晨突然覺得自己真蠢。


    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奢望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決定了要離開,可一見到他時,就又動搖了決心。[]


    她隨著鄭銘榮走到包間前麵,門外兩個黑衣保鏢為他們拉開了門,包間內的寂靜如凍結而成的冰撲麵而來,一下便將外麵喧嘩的嘈雜聲響覆蓋住,像是要將她裹卷進去一般。


    洛晨緊閉了眼,深吸了口氣,這才踏了進去。


    包間裏燈光昏暗,洛晨過了許久才適應了那樣的光線。


    裏麵的人不多,看見鄭銘榮進來,有兩三人起身打了招呼,這些人,洛晨全不認識,一時便有些緊張,立在一邊不知所措地環顧著包間,這才發現,林佑揚擁著安妮坐在角落裏,而唐昱正與他的父親坐在林佑揚身畔的沙發上。


    安妮看見她,自然地綻出一絲微笑,正要起身迎上前來,卻被林佑揚攬住腰按住了動作。他的動作清楚地落在安妮的眼裏,洛晨略感意外,她望向他,他的目光倒也不躲,直盯著她時,甚至充滿了挑釁。


    洛晨感覺得出今晚的林佑揚與平常不一樣,刻意地保持著距離,對於她多次的窘境視而不見。


    她意識到這點,又自嘲地笑笑,她又憑什麽要求他幫自己呢?


    他們本就算不上是一路人。朋友,更談不上。


    他多次的告誡,表明自己的立場,洛晨卻隻是充耳不聞,哪個男人都不會有那樣的耐心的。


    她又將目光轉向了唐昱,心裏莫名地有了些安全的感覺。


    有他在的地方,她總是覺得安全些。


    可他怎麽會在這兒,跟這些人扯在一起。在她的記憶裏,他總是盡可能地避開與家族之間的聯係,更不願讓人知道自己與唐家的關係。


    正想著,卻被鄭銘榮一把扯住胳膊擁進懷裏,濃烈的酒氣衝斥鼻端,她這才發現手中不知何時被塞進一杯酒。


    “來,洛小姐,敬大家一杯。”鄭銘榮進了包間後,比起方才越加地肆無忌憚起來,像是卸下來溫雅的外衣,恢複了以往衣冠禽獸的模樣。


    洛晨本能地想後退,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四下張望著。


    她細心地掃過每一個角落,卻始終沒有發現那個人的身影。


    蕭荊南……


    她茫目地站著,背脊處漸漸騰起一股涼意,隻覺得此時的他已經憑空消失,而她遍尋不見。


    心裏一陣失落,甚至可以說是恐懼,洛晨本能地就想離開,可是剛一轉身,才發現自己被製在鄭銘榮的懷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說話間濃烈的酒氣噴酒在她的臉上,幾乎要引她作嘔,他奪過她手裏的那杯酒,開始倚著她的唇畔誘哄她喝下去。


    “放開我。”洛晨開始煩燥,掙紮,而周圍的人開始起哄。


    沒有他在的地方,她隻會覺得危險。


    她知道自己的抵抗會引來男人更強的占有欲,可此時她已經顧不得這麽多。


    她的目光掃過林佑揚,落在唐昱的身上。


    她隻能期待著他,期待他能幫自己一把。


    可是她又害怕,怕他當真出了手,反而會將自己陷入囹圄之中。


    她總是欠他,其實欠得不多,隻是欠了他的情而已,可就是因為欠了這些情,她總是反不完,這輩子,下輩子,永遠。


    她看見唐昱的目光掃了過來,眸底是沉沉的神色,有疼痛,又有不舍。


    她咬了牙,用力地甩開身後男人的手,隻聽一聲脆響,房間裏的嘈雜頓時停住,所有人都望著眼前的一幕。


    掙紮中,洛晨甩手將鄭銘榮手上的酒杯揮落在地,晶亮的玻璃高腳杯碎裂在地,映著室內的燈光,竟也讓人覺得紮眼。


    唐昱騰地站起身來,引來身畔林佑揚的挑眉注視,而他剛想邁出腳步,卻被身邊的唐天順緊緊攥住了手腕。


    唐昱垂下臉去看他,雙眸裏像是要噴出火來,可父親卻隻像是不經意間,目光掃過鄭銘榮和林佑揚的臉後,再緩緩落在唐昱的臉上。


    唐天順的目光堅定,像是堵牆,橫亙在洛晨與唐昱之間,他猛地想起方才父親說的話,“昱兒,唐家的一切已經扼在了他們的手裏。我可以做出一切讓步,隻求保住祖宗留下的產業。”


    唐昱略一猶豫,那邊鄭銘榮已經重新攥住了洛晨的手。


    “洛小姐果然是不識時務啊。”鄭銘榮此時已經隱去了臉上應景的笑,似乎不想與她周、旋,也不願與她周、旋,反而借著身體上的優勢,直截了當地扣了她的雙手,一杯酒舉到了她的麵前,“洛小姐,何苦總想著得不到的,卻不明白及時行樂的道理?”


    洛晨心裏一驚,轉眸看他。


    “你在盼著誰來救你?”鄭銘榮一臉調笑,手指堪堪掃過林佑揚再落在唐昱的身上,“是揚少?還是唐昱?”


    洛晨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她看著林佑揚在一瞬間輕蹙隨即又鬆開的眉心,她看到唐昱隱忍著握緊的拳,緊咬牙關時的雙頰的僵硬,還有躲閃的目光。


    她突然輕笑,她從不曾指望林佑揚會幫她,她更不願將唐昱拉進這混水裏。


    她甚至想過,即使他們幫了她,在她的心裏依舊是失落的,因為不是他,不是她甚至的那個男人。


    在她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人會伸手幫她,她隻能自救,隻能逃。


    可一轉身,便被鄭銘榮扯住了肩膀拽了回來,腳步踉蹌間,被他用力一甩,整個人隨即便朝後跌去,隨即跪坐在地上。


    掌心觸地,便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洛晨抬起手看時,隻看見掌心處刺目的一片腥紅,垂眸看時,正是方才被摔碎了的玻璃杯,而跪坐著的小腿處不知是蹭破了皮,又或者是被玻璃紮破了肉,同樣也是鮮血淋漓的一片,略一動彈,就是鑽心的疼。


    洛晨掙紮著要起身,頭頂的光線又突然被黑影籠住,抬起臉看時,鄭銘榮正到了眼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頜。


    洛晨厭惡地蹙了眉,伸手正要打掉他的手,卻被他用力攥住,掌心的疼和手腕上的痛讓她禁不住驚叫出聲。


    “住手。”耳畔是一聲低吼,她聽得出是唐昱的聲音。


    可隨即又是一陣桌椅碰撞和身體的撞擊聲。


    洛晨驚得想回臉去看,卻被鄭銘榮製住了動作,她抬眼瞪他,卻見他的眸底閃著濃濃的狠辣,那種神色,像是要將人生吞活剝一樣,片甲不留。


    洛晨愣了一會兒,就這麽一會兒,耳畔的聲音已經停住。


    她心裏一驚,鄭銘榮卻一把將她從地上扯起來,“看看,看看,唐昱救不了你了。”


    洛晨抬眼,果然看見唐昱被兩個人製住,唇角依稀滲出了血漬,方才整齊的衣衫此時淩亂散慢,額角臉頰甚至還泛出了青紫的痕跡。


    “唐昱。”洛晨驚呼一聲,卻被鄭銘榮接下來的話定住了身形,“沒了唐昱,你接下來要指望誰?蕭荊南?”


    ――――


    等著南爸哈,洛洛。


    另,周四加更,嗯,南爸,乃得翻身了,多少人恨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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