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溪從黃龍嶺緩緩南下,在槐樹園裏打了一個漩渦。老遠就能聽到流水波動水車嘩嘩的聲音。那聲音很響,很清澈,優美的讓人想起井邊美人兒沐浴的聲音。當年龍槐公看見溪流邊草木茂盛,就利用漩渦的衝擊力架上了一輪水車,周圍百姓很方便地用水車將深井裏的水打上來。後來傳說天上的仙女們常來這裏洗澡,村民就自覺地避開到村口去打水,偶爾做豆腐的時候來打上幾桶水,平時就供少婦、少女們沐浴了。


    要在大槐樹下辦學校,讓學生天天看著女人們的沐浴之身,更可怕的是龍大河這些男教師們能不想入非非?建了學堂,女人們到哪裏洗澡去?河裏是不願去的,因為那裏是孩子們和男人們的天堂。為了學校,這水車該停下來,怎樣讓它停下來呢?龍大河獨自徘徊在槐樹間幽僻的小路,為水車的事絞盡腦汁。


    嘩嘩的流水聲、啵啵的抄水聲從水車那邊傳過來,龍大河急忙停止了腳步,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抬頭一看:黃靜槐正半光著上身子洗發。長長的黑發散落在金光燦燦的水麵上,如溪邊飄逸的柔柳的枝蔓;那身子雪白雪白,細膩的像剛從牛乳裏洗過一樣,紅綢帶從背後向前繞過,讓人自然想到那前麵隆起的優美的山。這時候,她的女兒倩倩跑過來纏住了媽媽白蓮藕一般的玉臂,甜甜地懇求:“媽媽!我也要洗。還要你講個水車的故事。”


    黃靜槐將長發上的水捋去,把孩子的小辮子散開,一邊幫女兒洗發,一邊講《狐狸和水車的故事》:


    小狐狸一天天長大了,一天小狐狸跟媽媽一起高高興興地來到田野上,看見一個大風車正慢慢地轉動,風車下邊一股溪水斷斷續續地流著。小狐狸好奇地問:“媽媽,這是什麽東西啊?”狐狸媽媽說:“這個呀,水車。水車轉動可以把下邊的水抽上來。”小狐狸看了個究竟,於是就爬到了水車上麵,突然,水車快速地轉起來了,她嚇得趕緊往前跑去,可是他越跑水車越快。[]小狐狸哇哇大叫。水車轉得更快,水抽上來的越多。嘩嘩的水流聲和小狐狸的尖叫混成一片。“媽媽,媽媽,快來救我。”小狐狸拚命地喊著。狐狸媽媽在一旁大笑,說:“你這膽小的孩子,如果我不在這裏,怎麽辦?你該自己動動腦子,想辦法才能使它停下來。”


    “你說怎樣使它停下來啊?”龍大河用他洪亮的嗓音問道,那大槐樹般偉岸挺拔的身軀已經站在水車對麵的槐樹下了。黃靜槐臉也紅了,急忙把褂子穿上,慌張地係好紐扣。


    “大河叔叔,你壞!把我們都嚇著了。”倩倩跑到龍大河身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說,“你把媽媽的故事打斷了,你講啊!”


    “倩倩!媽媽的故事講完了。怎樣把水車停下來,你自己動腦筋。那邊玩吧。我有事和大河叔叔商量。”黃靜槐把女兒勸走了,和龍大河來到水車旁邊,望著龍大河說,“你這幾天常常一個人在這兒轉,一定有心事。於槐江告訴我了。我這次來也不一定能幫你。”


    “這些日子就有人來洗澡,以後天更熱,來這裏的女人會排成隊。我們需要建校,將來孩子們要來上課。我一個純男爺們怎麽對你們這些女人說?”龍大河說。


    “小尨河還有誰比你點子多?下個通知,讓村裏召開村民大會說說。實在不行,在槐樹園掛個‘學校重地禁止洗澡’的牌子。”


    “這些我都想過了,村書記和村民未必支持。我在河裏也掛了兩個牌子,按時段和區域把男女分開,沒有誰聽。”


    黃靜槐一聽覺得好笑,但一想讓男爺們辦這件事實在為難,就把這擔子主動擔了起來,她望著龍大河微笑著說:“你就是每家掛一個牌子不管用。離開這裏到河裏洗澡的事,我勸伯母嬸嬸、嫂嫂姐妹們。不過,這裏的水車停不下來,她們早晚會再回來啊!除非建了院子。(.)那樣幾個村更不答應了。”


    “我剛才聽你對孩子講的那個故事是不是有意講給我聽的?”龍大河突然想起黃靜槐的故事,“或者說有意耍我!”


    “說心裏話,我是有孩子的母親了。不管對倩倩,就是對我那些學生,甚至對你都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你這是變著花樣兒罵我。”


    “我姐姐說,女人對待男人要像對待大孩子一樣疼著,愛著,嗬護著。”


    “可我希望你當姐姐。”


    “好!大河弟弟。你快想著吧。他們一會兒全來了。”


    “不是親生父母的這個姐弟,是仙女和董永那個姐弟。”龍大河見黃靜槐半晌沒有說話,想起來時她光著身子洗發的情景,那欲望就湧遍全身了,也顧不得她是否高興,一把將她摟住……卻見那倩倩蒙著眼睛裝作看不見。


    “那邊,那邊……”黃靜槐喘著粗氣極力反抗著。龍大河見那邊何仙客帶著一群青年過來了,就鬆開了手。


    “大河哥,我,何仙客,還有尨海燕都來了,我們能替你幹什麽?”於槐江將騾子拴在一棵樹上,大家跳下騾車。


    龍大河的心好容易平靜下來,尨海燕竟然和他們一起來了。龍大河皺著眉頭,看看身邊的好兄弟,好姐妹,心情又激動起來。他一雙深邃的目光緊緊盯住水車,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時間還沒有清晰的思路。


    尨海燕看著他愁眉緊鎖的樣子,還以為他不歡迎自己的到來,想想自己為他吃得苦,就要過去詢問,手腕已被身邊的黃靜槐抓住了。


    黃靜槐認識龍大河這麽長時間,從最初一起挖野菜到槐花崗學藝,她對龍大河的脾性有了大致的了解。當龍大河圍著水車轉悠的時候,她就知道:龍大河在不停地思考,這個時候誰也幫不上他什麽,也不需要,隻能給他添亂。所以,她不想去打擾他,當看見尨海燕焦急的樣子的時候,她替他攔住了。誰知道,這樣會是怎樣的結果!


    那麽,此時此刻,龍大河在想什麽呢?把水車換個地方,一定比在這裏更好!隻是腦子裏空蕩蕩的,一時想不到放到哪裏更合適。他仍在水輪車旁踱步,轉了一圈又一圈。許多雙眼睛在望著他。


    當他將目光圍著水輪車掃視一圈的時候,突然,目光觸到那水輪飄出的潺潺的流水,一個名詞終於水到渠成喊了出來:“水臼!誰知道水臼?也就是水碓?誰知道?”


    “石臼,我想大家都生在農村應該非常熟悉。石臼,石頭做成的;水臼,應該與水有關。”黃靜槐到底是槐花崗的名師,連這個也知道,她對大家認真地解釋,“水臼,換個名字說,叫水碓。就是用水德力量將糧食皮殼去掉的一種機械。早在西漢的一些文獻中就有記載。魏末晉初,杜預在總結利用水排原理加工糧食的基礎上,發明了連機水臼。根據推測,水臼的構造是……哦!我二哥來了。”


    這時候黃金槐急匆匆走來,抱起了倩倩,對黃靜槐說:“爸和大哥在家等你,好像有重要的事情相商。”


    “大河,你把水車和石臼聯起來想想,這水輪車不是停,而是常轉。”黃靜槐戀戀不舍地跟隨黃金槐離開了槐樹園。


    龍大河向大家描繪他的藍圖:“現在我們要把水輪車從這裏移到上遊,在黃家嶺村前頭攔截……”


    “大河,你腦子進水了吧。在槐公祠建學堂,你爺爺和龍家人都出來反對。現在你還要破壞龍家的風水。你們龍家能夠出龍永圖、龍一槐這樣的大官,全是這風水好。現在你把水車挪了,豈不是胳膊往外拐?恐怕你爺爺都要敲斷你的腿!”何仙客又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風水理論來。


    “這樣我們方便了槐樹園周圍的村民,學校也安靜多了。仙客,我知道你會木匠,讓尨海燕和你一起去找幾個老木匠幫幫忙,想辦法讓水車的水帶動水臼,馬上設計。我和於槐江等人移動水輪車和石臼。”


    何仙客和尨海燕帶著三個木匠回來。不知是怕得罪了龍家人,還是真的不會,都說他們沒有做過。


    龍大河沒有辦法,隻好在腳下找了一塊鬆軟的土地,把大家喊過去,取一根木棒將自己的想法描述一番。大家還是不懂,他又畫了一張草圖。


    何仙客到底聰明過人,三位老木匠一袋煙沒有抽完,他的模擬圖形造出來了。但大家還是不信這水輪車有龍大河和黃靜槐描述得那般神奇,都覺得龍大河隻是想象而已。


    “還磨蹭什麽。你們隻管按我和何仙客的要求去準備一些材料,等水車和石臼挪過去,裝上便是。槐江,我們把水輪車搬遷過去。”龍大河說著去解樹上的騾子。


    大家見大河忙起來,也不再細問,各做各的活兒。


    當水輪車和石臼按照龍大河的意圖架起來之後,所有在場的人目瞪口呆盯著:水輪的橫軸上穿有四根短橫木,旁邊的架子上裝有四根搗米的臼梢。當橫軸上的短橫木轉動時,水流的推動力將輪子上麵的葉片帶動起來,清澈的河水被附著在葉片上麵的一截截的“小桶”源源不斷地提起來,順著竹筒流利地流進石臼的末端,將之壓下,另一端就會自動翹起來,短橫木轉了過去,翹起的一端就會落下。四根短橫木連續不斷地打著相應的臼梢,就能一起一落地搗米。


    每一個人的眼神裏帶著一種欽佩和幸福。然而,尨海燕始終沒有說話,等龍大河望著戰績滿臉喜悅的時候,她突然衝著龍大河說:“姐妹兄弟衝著你大河建學校來,丟了手裏的活計。而你,按何仙客兄弟的話說,你破了龍家自家的風水,隻為了一個女人,把水輪車搬到黃靜槐的家門口……”


    “尨海燕你走!你們都走!一個女人在這兒指手畫腳。這教師我不幹了!愛誰幹誰幹!”龍大河像一條咆哮的雄獅狂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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