尨海聲有意刁難,或許是忙於指揮,始終沒有在那張表格上簽字。龍大河隻好按尨海聲的意思,每天和小尨河的師生們上午來勞動,下午回去上課。尨海燕輾轉在幾個幼兒園的管理之中。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水庫工程即將結束。沒有想到龍大河突然想回槐樹園去。而更令人出乎意料的事,尨海燕卻為了進城,催促龍大河再次到工地上繼續勞動。


    “跨越水庫”正幹得熱火朝天:上萬人匯集在一個個深坑裏,然後再由幾十個形狀差異不大的深坑,組成一個偌大的深坑。在這坑裏,有幾百人手握鐵釺、钁頭……吃力地撬動一塊塊堅硬的石頭,然後再用鑿子、鐵錘敲開。坑壁上跑下一個個男人,或抱,或扛,或挑,或抬,賣命地往壩頂上運。在這些人群裏,參雜著許多帶著銬子的人,據說是各地運來“右翼派”或“反革命分子。”


    龍大河夫婦站在堆積如山的壩上張望。


    這時,過來一個送水的老人。尨海燕走過去問:“大伯,我想打聽一個人。”她所打聽的人就是二哥二嫂給自己介紹的那個大官—龍永圖。盡管當時,她無論如何不答應人家,而是因為年齡和地位的懸殊,她敬仰他是一個將軍。後來傳言說因為她嫁給了龍大河,尨海聲為了給龍大河一個模範教師的名額,曾經保護尊崇龍槐公的龍槐德,不得不革職回鄉。尨海燕覺得那人很威嚴、很剛直,對大河和尨海聲的事情或許他根本就不知道,所以為了龍大河她決定去求他。


    “出龍泉了!水庫出龍泉了!”龍大河夫婦聽到喊聲,向水庫工地跑去。工地上人山人海,正用肩挑著筐,手推獨輪車往高處運土。尨海燕知道黃龍槐一定在這裏,緊跟著幾個扛沙包的壯年漢子下了水庫。水庫底兩個泉眼像濟南的趵突泉噴湧而出,不多時已是半腰身的水。挖水庫、魚塘最希望遇上這樣的泉眼。在挖掘的時候,先用麻袋裝上沙土錐上,再抽水,再挖掘。等挖完了,再將龍泉上麵的袋子揭開,那水庫一定是水滿滿的。


    這時候,從後麵上來高大魁梧的龍永圖、尨海聲。他們大概來察看勞動情況,見黃金槐一手叉腰、一手擺著指揮下麵堵泉眼的勞工,尨海聲命令:“黃主任,我們下去看看?”


    黃金槐喊人過來,龍大河以為喊他就過去了。


    “你來也行!校長,按你所犯的錯誤應該和他們一樣,你看那些戴腳鐐或手銬的人,你下去了就和那些人民群眾一樣。我給你這個機會。”黃金槐指指點點對龍大河說。


    龍大河也想脫,突然想到沒有穿內衣內褲,工地上姑娘到處是,連衣裳沒來得及脫,抱起勞工準備好的土袋子,就走。


    “我們一起到坑裏看看!”尨海聲喊黃金槐。


    “水太涼了!書記。”黃金槐站在尨海聲的麵前。


    尨海聲竟然一點麵子不留,用腳將他踹進了水庫。“就你怕涼,為什麽不能和群眾一起奮戰?”


    黃金槐被一塊石頭擋住了,再次爬上了壩。[]


    尨海聲將鞋子脫了,棉衣脫了,帶頭下去。


    龍大河也要下去,被尨海燕拽住了衣服,“別濕了那一張表……還等龍永圖開介紹信呢。”尨海燕幫大河掏出了那張表,小心翼翼地放進衣兜裏,就要哭,“大河,要堅持,出來我們進城!”


    壩上幾個大隊書記見尨海聲下去了,也不敢怠慢一一下了水庫。


    黃金槐依舊站在壩上,看黃龍槐走過來想打個招呼,誰知黃龍槐滿臉鐵青地說:“怪不得群眾反映你搞官僚主義,那個龍書記也好像對你沒一個好感。搞大跨越這樣大的運動,尨海聲職位、貢獻和群眾的聲望都遠在你我之上,你卻站在壩上逍遙自在地抽煙。”


    “大哥,我的腿關節確實有病,萬一被水冰了。”黃金槐還是不懂大哥的意思。


    黃金槐這腿確實有點毛病,那是爬人家的牆頭被狗嚇得摔下來落的。黃龍槐見兄弟無動於衷,龍永圖又往這邊走來,就將兄弟踹下。


    黃金槐沒有提防,連滾帶翻“噗通”進了水坑,一把抱住了水籠頭站了起來。那籠頭裏嘩地倒了下來,從籠頭噴湧而出,把龍大河等幾個人灌了一身。


    “你們都看見了吧。黃金槐老是這樣欺負我家大河。”尨海燕望著龍永圖和黃龍槐說,“就這樣大河從不知道喊屈,小尨河容不下他,就幫個忙讓他換個地方吧。”


    龍永圖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怎麽不相信她曾是尨海鳴夫妻介紹給自己的女人。他起初和她在場地商量著建幼兒園,他就想過這個女人,但很快就否定了—也許何玉蓮介紹的女孩是她婆家近門的一個妹妹。但今天,表上的照片和何玉蓮介紹的照片一樣,那上麵的人和眼前的少婦基本吻合。他覺得她可愛,經龍大河的雕琢如此的成熟、甜美。她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兒,彎彎柳葉眉下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臉不飾脂粉,卻顯得白皙,嘴唇不曾塗抹卻也鮮紅欲滴,上天賜予的柔美的線條勾畫出一副絕美的身軀,原來淡藍卻已發白的粗布褂體貼地伏在她曲線上,高聳的地方藏著誘人犯罪的胸膛,盈盈一握的柳腰纖細得仿佛迎風河柳,而渾圓挺俏的臀部勾畫炫目的弧形。


    “讓他們鍛煉鍛煉。”龍永圖望著黃龍槐說。


    黃龍槐掏出金筆想在表格簽字,然後從衣兜裏取來兩張白紙開了介紹信,“希望你們不要辜負龍書記的厚愛。”


    龍大河走來說:“隻要能讓我安心教學,那城裏就不去呢。”


    “你看看,你老公還不同意呢。”龍永圖詼諧地對尨海燕說,“人家非要紮根農村,幹嗎要逼人家到城裏發展?都是革命嘛!幹嗎非逼人家去縣城。我看這農村就不錯嗎!”


    尨海燕傻了,她沒有想到三個男人前後變化這麽快。氣得要過大哥手裏的表格,唰地撕了!


    “這表格豈能隨便轉借的,尨海潮不去就不去,轉借給了龍大河。何必讓人家不自在啊!龍書記你說呢。”尨海聲說。


    “這樣吧。當初尨書記、黃主任之所以不簽字是另有安排。”龍永圖說。


    大家都看著龍永圖。


    龍永圖撿起被撕碎的表格,詼諧地說:“尨海燕是想和龍大河一起飛翔,一張表格介紹信不夠。龍大河能縱身跳進水庫,也因為有一個好後台嗎?給他們開兩張介紹信。”


    尨海聲按龍永圖的意思開好介紹信,對龍大河夫婦說:“龍大河在水庫工地上幹得不錯,尨海燕在幼兒管理上也很棒,這次還評為紅專分子,組織決定龍大河去校辦工廠一邊教書,一邊勞動;你呢,尨海燕去校辦農場,一邊勞動,一邊學習。要你們去荒灘大戰――揀礦石、運焦碳、拉鼓風機,吃在工地,教書在窩棚,睡在爐旁。雖然苦了點,但擺在眼前的將是一條光明的大道。”


    “他們是讓我們去紅專中學教書、學習。不會又變卦了?”回去的路上,尨海燕看著龍大河先是激動後是擔心。


    龍大河知道那農場、工廠不過是大煉鋼鐵、開荒種田的場所,雖是勤工儉學,但尨海燕可以讀書、寫字;而自己呢,雖然不像其他學校在教室裏教書,但半天、陰雨天可以上課。不管怎樣,算是不錯的結局了。聽說,最近一些教師被打成“右翼派”也去那裏去勞動改造,這一切能告訴尨海燕嗎?


    “到那好啊!你可以一邊勞動,一邊學習,要好好珍惜啊!”龍大河慘然地一笑,心想:這一去,不知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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