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小尨河一帶陷入了空前未有的饑荒。北瓜秧、土豆秧、野草、樹皮……凡是能夠填飽肚子的,被災民洗劫一空。許多人營養不良而全身浮腫,患大肚子病的每個隊裏都有。


    黃龍嶺更為悲慘。黃家嶺讓何仙客趕著騾車去了煉鋼廠,想把龍大河親自請回來:“大河,我們黃龍嶺沒有糧食了,求你幫個忙到公社借糧。”


    龍大河很納悶:“你是黃龍嶺大隊長,你不去怎想到我一個戴帽子的老師啊?”


    “你辦事做周全,你是尨海聲的學生。你去,準成!”黃家嶺滿有把握地說。


    “那黃龍槐、金槐可是你的兒子啊!”龍大河更是不解。


    “別提那兩個敗類!一包煙你捎去,尨海聲抽煙。”黃家嶺將一包大槐樹牌的香煙揣到龍大河的衣兜裏。


    龍大河去公社找尨海聲,秘書說:“尨書記已經下去了,估計在到了青龍嶺附近。”


    “不可能啊!我們怎麽沒見著啊!”龍大河的話非常著急,但聲音非常地虛弱。“很可能去學校了。黃書記!”


    “這時候去什麽學校啊!飯都吃不上啦!誰還有心思讀書啊!這尨書記關心學校也不是個時候。”


    “事情是這麽著:各校不是開展了蔬菜種植、開荒種糧等生產自救活動嗎?在縣宣傳部領導下,教育部門要舉辦一個學習、運用龍大槐路線的大型展覽,要每個公社參加。我們公社要準備一個展出巨幅版麵,一個周後要在城鄉巡回展出。”


    “這個時候辦龍大槐思想展覽?”龍大河不理解。


    “我們就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人就憑一種精神。這精神那裏來,靠宣傳鼓舞!”公社的秘書耿亮說。


    “那我就在這等他,看這些思想路線管不管我們黃龍嶺快要餓死的群眾!”龍大河到尨海聲的座位上坐下,氣得直喘粗氣。


    “那你去找黃龍槐主任吧。”耿亮見龍大河的架勢,也不再想和他多說話,不得已將他交給了黃龍槐,看你怎麽和他說,就是罵娘我們也管不著。


    “黃龍槐主任?他是尨城縣縣長,在城裏忙得很!他要是知道了你們連糧食都發不下去,還不讓你們一個個從大院裏出去?”龍大河越說越來氣,還多虧他餓了三天少氣無力,不然那屁股早帶著破椅子壓在地麵上。


    “黃書記,也許你還不知道吧?黃縣長早回到我們公社了。”


    “怎麽回事?你告訴我。”龍大河從耿亮說話的口氣裏猜測,“黃龍槐是不是出事了?”


    “沒有,不過他不再擔任縣長了。”


    “不當縣長回到小尨河公社了?”龍大河沉住氣問。


    “嗯!他來當主任。”


    “他一個縣長到基層當一個主任,也難為他。”龍大河替黃龍槐惋惜。


    “黃主任來排在尨書記之下,這算是不錯的了。”


    “他一定犯了錯誤,不然龍書記不會讓他下來。你告訴我,耿亮。”


    “尨城這麽大的饑荒,龍書記組織人員分析災荒的原因,準備擬定救災方案。座談會上龍書記指出近兩年的幹旱和水災是造成饑荒直接的、最根本的原因。而黃龍槐偏偏這個時候站出來,說是人為因素大於自然災害,是我們這些縣委大院裏的某些幹部缺乏對基層的深入領導。龍書記大怒,讓黃縣長等一些幹部深入基層抓好救災工作,如果有一人餓死就永遠呆在小尨河公社……”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啊!”龍大河打斷了耿亮的話,“去年稻子、紅薯、高粱大豐收,後來麥子幹旱,他龍大河都勸他從煉鐵的營地上調回一些力量秋收,抗旱保收,可他一樣不幹。久旱必有大澇,他龍大河讓他疏通河道,他還是不幹,洪水來了,就堵。能堵住嗎?大禹治水的時候就知道疏通渠道,可他們不知道!大災難來了,就是龍書記不趕他下來,天也逼他下來。這麽長時間,災民等著要吃,他們卻藏了起來……耿亮,他們在哪?你告訴我。”龍大河站起來說。


    “好多事情不能怪大煉鋼鐵,不能怪我們學習中國搞大跨越,也不能怪黃主任,是我們窮怕了,窮就要挨打……”


    “少跟我拽一些思想路線。孩子餓了知道要飯吃。”


    耿亮禁不住一笑,替他更正:“到底是孩子要飯吃,還是黃家嶺的社員要飯吃?”


    “別磨蹭!他們在哪?”龍大河把手按在耿亮的材料上。


    耿亮一看那架勢知道不說不行了,便從龍大河的手下好容易抽出手來往黃金槐的辦公室一指。


    “我怎麽把那狗日的忘了呢?”龍大河自言自語去找黃金槐。


    黃龍槐正在兄弟辦公室裏喝酒,見龍大河少氣無力地進來,就站了起來,知道他在營地,沒有要緊的大事不會找他,就先指使兄弟去和龍大河說話。


    黃金槐把哥按下,看見龍大河昔日泛紅的方臉如今也變成黃臉了,以為他喝酒的原因,就說:“不就是小尨河決口龍書記抱著尨海燕擋水嗎?他要是喜歡給他,也換一個一官半職!龍槐哥都挨整了,你不就鋼鐵廠的一個教師嗎?至於把臉喝成這樣子?腿都站不好!”


    “草你嫂子的腚眼子!有酒的話我喝死了也值,可我吃得沒有!”龍大河倒是罵上了。


    “親愛的大河!我拿回去的一袋子白花花的瓜幹子,你沒吃啊!”黃金槐急了,“誰家沒得吃,我家有啊!我們都在公社。”


    “你爸讓我來不是為你自家,是為了全大隊的社員群眾!”


    “回去告訴我爸,那白花花的東西給媽了!”黃金槐說。


    “白花花的瓜幹?”龍大河感到黃金槐的話裏有問題。


    “不瞞你說一袋子紅薯幹。千萬別亂說,要是尨書記知道了,我們……”黃金槐看著龍大河嚴厲的目光,不敢再說下去。


    “你,你偷來的?貪汙來的?你大哥要不是作死會下放到公社?現在還不悔改,我看將來挨槍子的是你!”


    黃龍槐比兄弟老成,硬拽著龍大河坐下,笑著說:“你說得對,做得也對!金槐是嚇唬你的!他哪敢往家裏背集體的糧食?餓著肚子不找點兒樂,肚子受不了。所以,兄弟喊我過來喝一點。”


    “大河,你來正好,坐下喝兩盅。”黃金槐去準備酒杯。


    “你們村裏連樹皮都吃光了,你們還有酒喝啊!”龍大河又站起來,看著桌子上的一盤花生米和一個酒壺。


    “再要緊的事情,先喝一盅再說。”黃龍槐給龍大河倒了一杯水酒。


    “再喝!黃龍嶺就要死人啦!我們龍大河急需要救助,我們大隊一袋米也行。”


    “還米?瓜幹都分完了。我們尨書記連大院能吃的,都分給你們了!”看來黃龍槐對尨書記的做法不滿。


    “辦法快想啊!”


    “想什麽辦法?我們正在組織老師搞宣傳呢。聽說,中國三年的災害沒餓死一個人,就是靠思想宣傳呢。”黃金槐替大哥說話。


    “什麽時候了,來點實際的吧。”黃金槐看著大哥槐說,對他不屑一顧。


    黃金槐不識相,對龍大河講起大道理來,“什麽意思?龍大槐說,餓了要勒緊褲腰帶!就能挺一天,就能參加生產。”


    “龍大槐說的?”龍大河用眼睛瞪他。


    “不是,一個意思。”黃金槐咧嘴笑笑。


    “在中國重要領導人為人民度饑荒廢寢忘食,聽說,他們連肉不吃了!我們的龍大槐每天也吃不上一頓飽飯,我們公社的尨海聲也親自借糧。你們卻有閑心喝酒!?”龍大河越說越氣,把黃金槐遞過來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要走。


    “大河,別生氣。金槐端來了就喝一杯吧。”黃龍槐和氣地勸龍大河。


    龍大河將酒壺杯子摔了滿地,心想:這些驢草的、狗娘養的,什麽時候啦,還在這有吃有喝啊!尨書記都親自下去,你們在這大吃大喝!


    “大河。我們哪有酒喝啊?隻是裝了瓶水,那盤子花生我們哪舍得吃啊!給龍書記準備的。我們不過是苦中作樂。大河用點吧,回來給龍書記說。”


    “你們要是黃家的兒子!都給我到下麵看看,想辦法解決。”龍大河摸過打碎的酒壺,聞了聞,沒有一點酒香,知道錯怪他們了,但一想自己批評的倒不錯,都什麽時候啦,作為公社的二把手,竟然坐在辦公室無動於衷。


    “大河,我和大哥留在公社也是工作需要。書記下去了,公社大院也不能沒有人吧。這幾天上麵經常下來領導。我們每一天都要匯報受災情況啊!大河,我們家還有糧食嗎?”


    “在這個時候,誰家有糧我們不能有糧食啊!你爸是老書記,你們也是公社幹部。有那麽點,早分給社員了。大河知道你們為難。可黃龍嶺確實是特殊情況啊!前兩年建跨越水庫,土地大部分沒有種糧。銀龍嶺、白龍嶺等幾個村莊就好一些,你們想想辦法吧。”


    “大河啊!今年連北京、天津、上海和遼寧糧食庫存幾乎挖空,中央多次催調,還是普遍缺糧。你們就地想辦法吧。”黃龍槐說。


    “我們減少糧食標準,控製糧食定量,‘瓜菜代‘等方法都用上了,可是……”龍大河一邊說,一邊把地上的花生米撿到盤子裏。


    “大河,龍書記去銀龍嶺去了,如果能夠借糧一定給你們送過去。”黃龍槐說。


    黃金槐見龍大河要走,跑過去,附在龍大河的耳朵,說出了那袋瓜幹所藏的秘密地方。


    龍大河喜憂各半,喜得是有了紅薯幹,黃龍嶺有救了;憂的是紅薯幹是黃金槐通過不正當手段取得的。他一邊考慮一邊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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