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仙舟像淚人兒一樣跑過來,跪在尨順行的腳下:“求求你,讓他們放了大河和我嫂子!”


    尨順行為難地說:“這麽長時間,你跑哪裏啦?我們的紅衛兵是龍大槐思想武裝起來的革命隊伍。(.)你願意脫離我們的組織,我為什麽要幫助你?為什麽去得罪他們?”


    “我沒有脫離組織!求求你放了大河、嫂子吧。”


    “看在我們同學一場,也曾為了革命赴湯蹈火。隻要你能夠認識到組織的重要性,重新回到隊伍裏。”尨順行看著淚流滿麵的何仙舟,安慰她:“放心吧,你回家吧。過會兒會放回去的。”


    何仙舟不放心,“我要嫂子一起回家。你快求求你二叔。”


    “二叔那個樣子就像一匹狼。這時候求他沒用。二叔也想放了,可那麽多幹部、群眾監督著。等二叔晚上回城,我和你一起去。”尨順行告訴她。


    “等那個時候,大河和嫂子都會凍死的。我求求你。”何仙舟淚如河流。


    “你先找二嬸吧。在很多事上二叔聽她的。快去吧。”尨順行給她寫了一張紙條,遞過去,說,“我會盡最大努力幫助你的嫂子,相信我。我不是你的朋友,同學。但我們還是同一戰壕的同誌,我不能看著自己的同誌的親人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何仙舟剛要跑,被尨順行喊住了,“你這身衣服不行,要換一身軍裝進城,佩戴紅袖章和紅寶書。你先去找我二嬸,我隨後去找二叔。”


    何仙舟點了點頭,衝出了人群,淚水像斷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她拿著這張紙條要去找一個人。


    何仙舟跑到了小尨河公社的街道上。街上是紅色、綠色匯集的海洋,可謂綠葉襯托著紅花,體現了那個時代全新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色彩。到處飄動著的是紅色的戰旗,富於節奏擺動著是胳膊上紅色的袖章,舞動的就是高出頭頂握在手裏的紅寶書了,就是牆上的地圖也是用紅色標識著。(.)在這條街上,綠色是太太普遍的了。哪裏有武鬥,哪裏就有人民的解放軍,哪裏就有綠色的潮水在湧動。在那個時代,誰不希望自己擁有一套綠色的軍服,那怕是一個軍用包,一頂軍帽。每一個人對綠色軍裝的向往,遠遠勝過現代人對任何流行色的青睞。工人、農民、教師、幹部、知識分子,從大城市到農村,到處卷入了這綠色的流行旋渦之中。


    “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裝愛武裝”,何仙舟想到了和尨順行去北京的路上,要不是龍大河及時阻攔,或許她們早已飛向北京,去看一看偉大領袖在人民廣場門前檢閱來自五湖四海的文化大軍。每一位出場的中央領導穿著軍裝,緊隨主席向台下揮手,城樓下湧動的紅衛兵個個身著綠軍裝。那場景匯成綠色的海洋,紅色的天空。這些都成了她的想象,她永遠失去了這次機會。


    當初,為了搞一套綠軍裝穿在自己身上,她不知一次遙望中國,希望母親寄回一身嶄新的軍裝。一封信剛郵寄出去,就開始日日夜夜地盼著回信。說白了她們不是在等信,是在等回信中看問媽媽要的那一套軍裝落實了沒有。


    比她大幾年的姐姐、哥哥們先穿上了軍裝走向了街頭,那神氣、那派頭令人羨慕。她不知一次地跟在隊伍的後麵,盼望著有一天搞到一套軍裝,像他們一樣威武地走向街頭,呼喚著口號,揮舞著手裏的紅寶書。


    總算從龍大河的大伯那裏借來了一身軍裝,然而,黃靜槐嫂子總是禁止她穿這身軍裝參加紅衛兵隊伍。何仙舟跑進了槐樹園,推起自行車便走。等何仙客和於槐江聽學生們說跑出了教室,她早已離開了校園奔往小尨河公社大院。


    她知道龍大河大伯借給她的那身軍裝,已被耿亮他們翻走了。何仙舟悄悄地溜進了公社那暫存從各家搜來東西的屋子裏,她想要回那身軍裝,搜尋了一周,但見那身軍裝就掛在在門旁廚子的抓手上。


    屋子裏沒有人,時間緊迫,她沒有時間在思索,迫不及待地取下那身軍裝換上。或許過於緊張,或許這身軍裝和她根本不合適:褲角還需要上卷,褂子穿在上身她那麽高聳的地方很難凸出,太大了!帽子還沒有戴好,軍皮帶還沒有係好,就往門外跑。


    何仙舟看見尨仙薈眼瞪著自己,知道她是自己原來親自培養的紅小兵,就放慢了腳步,裝作顯擺的樣子問“你這樣看我幹嘛?”


    尨仙薈說:“偷我表哥的軍裝穿,羞不羞人啊!”


    “這身軍裝本來就是我的,是紅衛兵查了黃靜槐嫂子的家,拿來了。”


    尨仙薈斜眼瞅了一眼何仙舟,聳了一下肩膀說:“你的?你別穿著臭美了。等表哥回來我一定告訴他,你趁他不在偷他的軍裝穿。你身上長的肉皮子就得讓爸爸幫你蹭蹭癢你才知道什麽是利害。”


    一時套著軍裝急於進城的何仙舟,聽尨仙薈這麽一說,一下子成了蔫了的氣球。向她求饒:“你隻當什麽都沒有看見,等你表哥回來你裝啞巴好不好。等我進城回來,我賣糖給你吃。”


    “別拿糖衣炮彈收買我!你快把大一送回去,別進城顯擺了。快送回去,不然你少不了挨揍!”尨仙薈說著,指著前麵放自行車的耿亮說,“表哥來了,看你如何收拾吧。”


    耿亮眼皮不抬徑直到了那樁倉庫,眨眼之間就聽到了從室內傳出來的咒罵聲:“大天白日招賊了,誰偷走了我的軍裝?”


    走在外麵的何仙舟撒腿就跑。這一跑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自己告訴了耿亮此事就是她幹的。耿亮從屋裏追了出來,何仙舟剛要騎上自行車離開,那褲角纏在車輪裏了。何仙舟停車拽出那油汙弄髒的褲腳,耿亮就趕到了。


    何仙舟怕事情弄大,隻好低著頭跟耿亮回到了那間倉庫。還未等何仙舟解釋什麽,耿亮的拳頭如鼓椎一樣落在了何仙舟的身上。起初她還躲避求饒,後來就一聲不吭任憑他處置。


    耿亮一邊打一邊叫道:“誰讓你穿的,褲子搞髒了,我怎麽去見領導?”


    耿亮好不容易搞到了這身軍裝,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穿上顯擺就被她穿在身上了。他突然接到上級通知要帶著自己戰團的骨幹分子到一個重要的地方去串聯。那要見到領袖的心情,讓他久久不能平靜,心潮澎湃,血管膨脹。他要把自己武裝一下,穿上綠軍裝去見領袖。如今這身軍裝已經被車輪上的油汙搞髒了。


    何仙舟木然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夠理解,放她走,“耿亮,我用過了今天,明天一定給你。”


    “你給我回來!這身衣服你不能帶走!”他攔住了她,把她推到門後的角落裏,拔下她身上的軍裝。何仙舟盡力反抗,後來怕她非禮,就讓他剝去了上衣。“你起來,我自己脫給你。”何仙舟氣喘籲籲地說。


    耿亮起身站定等她脫下軍裝,但何仙舟想到明天的嫂子,又擔心這個時候他會占自己的便宜,遲遲不肯去脫。她幾乎向他哀求:“你救救大河和我嫂子吧。”


    “你讓我救救他們?”耿亮立即想到那一雙噴著烈火的眼睛,憤怒的黃靜槐用腳踢向自己,那像冬筍一樣的小腳,像探礦錘一樣砸在自己襠裏罪惡的凶猛的野獸。耿亮想到那天被踢的東東就心跳如雷:“你要救他們!休想!我恨不得他們天天光著身子遊街!”


    “龍大河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要這樣置他於死地?你也是女人生養,你怎麽能夠親眼看著我嫂子裸遊於男人眼下!”何仙舟說。


    “你讓我怎樣救他們你才肯把軍裝還我?”耿亮做出了讓步。


    “我要進城去見一個人,這一趟必須穿軍裝,否則根本見不上他。等我見了他,放了他們,我一定還你!”何仙舟說。


    等的不耐煩的耿亮急了,又把她攬住推到一灘麻袋上。經過幾個回合的搏鬥,雖然隔著衣服的接觸,但最後還是點燃了他的欲望之火,他已經不是單一的要軍裝了。他摸進了她的前胸,找到了溫熱的女人的東西,威脅她,“再不脫了褲子,我摸死你!”


    “我知道,你們男人沒一個好人。你放過我出去,我給你褲子!”何仙舟上氣不接下氣去拽那手,終因拽不過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此時的耿亮憤怒至極,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死死地把她壓在身子底下,拚命地剝下那一條軍褲,恨不得把她打扁,捏碎。由於動作粗暴,耿亮不小心用手指甲劃破了何仙舟的大腿,鮮血浸染了她的內褲。


    看見自己流血了,何仙舟怒從膽邊生,氣從胸中冒。她滿手沾滿了血跡,跑向耿亮,將血抹向了他手裏的軍褲。


    耿亮一見軍褲沾染了血跡,扔了褲子拳打腳踢,瘋狂地去撕裂著她的上衣、內褲。那半個乳房帶著手痕暴露出來,一條紅色的短褲邊沿也露出了內褲……房門被推開了,耿亮站了起來。


    尨仙薈站在他們的身邊,抱起了那一套沾滿血跡的軍裝,幾步走到何仙舟的身旁,給他遮擋女人的羞澀之處,輕輕地說:“軍裝的衣兜裏有一樣東西,也許對你有用。”


    耿亮退出了房子,何仙舟在尨仙薈的幫助下穿上了那套軍裝。何仙舟剛邁出門檻,頭一陣眩暈,前麵呈現一片綠色。在這片海洋裏,有文藝演出、會議、大型迎送外賓,但每一個人都穿著一身綠色的軍裝,手裏揮動著紅寶書。刹那間,綠色的海又變成一個“紅海洋”的世界。


    “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何仙舟突然想到這樣一句詩來,那爛漫的青春與革命的豪情又鼓舞鬥誌,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前麵是一條通往縣城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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