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小雪了,大家走出去看田裏的麥子,卻聽到一個晴天霹靂的噩耗,欲都的何江龍於月初就走了,據說死得很殘,是什麽叛徒?內奸?……


    早飯後,龍大河帶領全體師生參加歡迎儀式:各持花環、揮著小手、喊著口號很有秩序地站在學校門口西側離槐樹林不遠的路的兩旁。這是從小尨河公社來的必經之路。


    那天整個尨城縣的大隊書記、小隊隊長來了,擠在槐樹林裏三千餘人,等候領導的到來。


    陪同龍永圖的還有一名漂亮的女記者。不知什麽原因龍永圖一來,歡迎儀式全撤了。後來才知道,是龍永圖反對,說是國與國之間才有這樣的儀式,我黨領導下的真正革命幹部不講這樣的排場。


    黃龍槐沒想到龍永圖不去看農校的早茬麥子,反而要去槐樹園的學農基地哦。


    “近來陰雨連綿,到那邊泥水大,我們還是不去吧。”黃龍槐幾步跟上去解釋。


    “要是提前通知開會的帶上靴子就更好了。以後開會盡量安排周密一些。”龍永圖對身邊的警衛說。


    “實在對不起,書記!購買這麽多的靴子,資金和貨源都是問題。我看到那邊吧。”黃龍槐指著農校那一片過苗的麥子。


    “我的意思是讓各位穿上泥靴子多到田間地頭走一走。”龍永圖擺著大手比劃著麥田,然後俯下身子去脫鞋子。


    “書記,現在泥水涼,別凍壞了腳。”黃龍槐嚇壞了,忙去勸。


    龍永圖微笑著說:“還沒有結冰,我們小時候雨水天不都是赤腳跑到學校,再赤腳跑回來啊!沒事!”


    來開會的人見書記脫了,照書記的樣子將一雙泥鞋子提在手裏,踏著冰冷的泥水向學農基地走去。


    到了地頭,龍永圖說:“站在槐樹林遠看綠油油的一片,我們要取得真實的情況還是走近一些了解得更清楚。”


    “我們的現場在那邊,這裏是槐樹園小學生的。他們沒有種田經驗,所以……”黃龍槐怕龍永圖誤會,忙著去解釋。[]


    “槐樹園的龍大河很有經驗嗎?教學,莊稼都是好手。他的右派是我批準平反的,現在學校嗎?”龍永圖問尨海聲。


    “他去了槐花崗小學。”尨海聲如實回答。


    “原來這樣。這片麥子差了些,最後創造條件追一下冬肥。”龍永圖去摸煙卷,黃龍槐急忙接過他的鞋子。


    尨順行把龍大河喊過來了,黃龍槐當著龍永圖的麵狠批了龍大河一通:“當時,我們公社喇叭一天喊三遍,也派耿亮當你們片的工作組組長,你們既不搶收也不搶種,還大減了種子數量,你看麥子又矮又稀,等會兒去農校那邊看看。”


    “我們擔心麥子瘋長,沒有響應公社‘搶收搶種、科學密植的指示’。給小尨河丟臉了!”龍大河看著那麽多領導在場,就給黃龍槐留足了麵子。


    “等會兒,龍大河到我們那邊看看吧。”尨順行得意洋洋地眯縫著小眼睛說。


    “走吧。龍書記,您是專家,要多指導。”黃龍槐引領著領導要向農校進發。


    龍永圖說話了,“關於農業,這方麵還是問問尨海聲。”


    “這片麥子雖然不比那片深。如果一冬沒有災害,我看明年春夏也不比那一片差。”尨海聲解釋。


    龍永圖微笑了,連忙說:“很好,很好。但這一塊沒有那塊深。”


    尨順行向領導匯報:“這是晚茬小麥。”


    “晚茬?長這麽好?”龍永圖驚訝地問。陪同的也不相信,幾十雙眼睛望著尨順行。


    尨順行的小白臉紅了,他振作了一下,肯定地口氣說:“是晚茬!這都是龍大槐思想的偉大勝利!去年的夏季我們的麥子早割社員兩天,收割的當天晚上就翻起了紅薯溝。第二天我們發揚白求恩同誌連續作戰的精神,抗旱插秧。等他們收拾完曬穀場再來栽植紅薯,我們的紅薯秧早下溝了。這樣的秋紅薯和春紅薯相差不了多長的生長期。[]由於栽植早,因而收獲就早。收獲早現在播種的就早。”


    “看來你們的早種早收、搶收搶種計劃值得推廣。”龍永圖在事實麵前肯定了尨城縣的做法。


    “這……這是我們槐樹園的,龍大河的決……決策好。”何仙客不知什麽時候從人群裏鑽到前麵。


    “這沒你過來的權利?快走!”尨順行狠狠遞了憨叔一個眼色。


    “我……我是槐樹園的老師,這地是我……我們種的。”何仙客沒有害怕,據理力爭。


    “何老師,我們開得是農業會議,希望你能夠回避一下。”黃龍槐勸走了何仙客,又對龍永圖說,“農校和槐樹園是友好單位,這片麥子老師們參加了耕種。”


    “這很好嘛!讓師生們來學習。”龍永圖完全相信了,“我看今天我和縣領導都不要說了,我們是現場會,要多看多聽。讓尨順行和幾位代表直接發言。”


    “外麵天涼,泥水又大。龍書記,我們要不回公社……”黃龍槐觀察著龍永圖的臉,試探著,卻見那四方臉上陡然升起幾朵陰雲,他接著說,“離槐樹園緊,要不去那裏開會。”


    “那裏孩子們在上課!什麽時候不要耽誤孩子們學習啊!既然是現場會,就在這裏開。”龍永圖堅定地說。


    龍永圖話音剛落,耿亮領著兩個買鞋子的人過來了。耿亮跑在頭裏,後麵兩人抬著一筐子鞋子。


    “龍書記,穿上吧。這是何仙舟專門給您做的,知道您腳大。您穿上一定暖和。”黃龍槐取去一雙鞋子遞給龍永圖。


    龍永圖接過欣喜地看看又放下,“準備開會吧。”


    “我們公社總不能讓您大冬天光著腳開會吧。傳出去人家認為我們給領導有意見呢。”黃龍槐說。


    “當年紅軍過草地的時候,就是穿著草鞋。那艱苦今天怎麽不能比。”龍永圖先是很嚴肅,接著就對尨海聲很風趣地說,“要穿的話,這點兒遠遠不夠,你們小尨河公社能不能給全公社、全市都送上一雙鞋子啊!”


    尨海聲也不好回答,想了想說:“既然做了,您們不穿太可惜了!”


    “怎麽可惜啊!你們小尨河的老師起得早,晚上還要批改作業。送給他們。這件事讓龍大河去辦。”龍永圖說。


    “這一雙太大,您不穿誰也穿不上啊!”黃龍槐又摸起那一雙最大碼的鞋子。


    “給龍大河,要是他不用,讓那個做鞋的知青改一改給龍大河。”龍永圖把那雙鞋又送回去,看著大家用洪鍾一樣的聲音喊:“馬上在這開現場會。”


    龍大河被龍永圖關懷得熱淚盈眶,答應了龍永圖的決定。


    根據龍永圖的要求,就減去了各級領導講話的程序,尨順行做了典型發言,幾名代表表態發言,最後由小尨河公社黃龍槐書記做了總結:


    “……看了這一片片麥子,我心潮起伏,浮想聯翩。當初播種這片麥子,有人說早了!糟了!大雨下下停停,雨停歇的時候完全可以搶種。有人說‘濕不愁麥子’,還有教師也跟著起哄。你看看快到小雪了,有的大隊、生產隊還沒有播種,這片麥子快尺把深了。這也不能怪你們,是一些修正主義在煽風點火。有人搞‘一分試驗田’想否定主席的革命路線,還有人想把地再分出去,調動什麽農民的積極性?結果怎麽樣?都將被曆史的車輪碾得粉身碎骨,都將淹沒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大家可要擦亮眼睛啊!這片麥子是對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對“叛徒”、“內奸”、工賊”之流的有力回擊;這片麥子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偉大勝利,是龍大槐思想的偉大勝利!……”


    “龍主席萬歲!”


    “人民公社萬歲!”


    “打倒叛徒、內奸、工賊——何江龍!”


    …………


    大會散了之後,龍大河向尨順行要了一支煙,告訴他,“尨海聲聽說你的樣板田非常高興,要我來看看。沒有想到這怎樣交代啊!你這下子出名了,成典型了,明年麥子收獲的季節他們一定來。”


    “這一片麥子綠油油的長勢喜人。我們就是讓豐收的消息傳到欲都。我的農校的副校長,農技站長都來了,到時候,大河老師你可要來祝賀啊!”尨順行興高采烈地說。


    沒想到龍大河臉色一沉,話題一轉:“你還配說見偉大領袖?尨海聲恨不得讓我趕著騾子給你耕了!他在那等你有話說。”


    “他有哪膽子?我就不認他這個大伯了!”尨順行對尨海聲的建議非常反感。


    尨海聲見到尨順行,背著龍永圖的麵提出建議:“這片麥子一定要控製瘋長。馬上用犁每隔一壟除去一壟,剩下的用鐮刀割,之後用打麥場的碌碡壓實,一冬要嚴格控製澆水、追肥。第二年春天,追糞、澆水,或許還能收成,否則顆粒不收。要是龍市長再來,你怎麽交代?”


    龍永圖站在不遠處,沒有聽見他們伯侄的談話,他深邃犀利的目光在女知青的隊伍裏尋找一個人,很失望地把龍大河喊過來,說:“今天,我怎麽不見何仙舟?她好嗎?”


    “像是病了,好多天了。”龍大河回答。


    龍永圖說:“我怎麽忘了呢。她一定知道了何江龍逝世的噩耗。你要像一個大哥哥一樣多關心他。”


    “現在尨順行對她一直很關心。”龍大河把人情給了尨順行。


    “這小子樣樣好,就有點花心。我們走了。”龍永圖在黃龍槐等領導的陪同下離開了小尨河。


    檢查的一走,尨順行埋怨龍大河在領導麵前說他,“誰讓你和尨海聲伯拉瘋長了?你這不是將我往死裏整啊?我知道順風的事情錯怪了你。但你今天不應該想這樣的餿主意騙我。你把我當三歲孩子了!”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要不是你尨大伯問你農田的事情,我才不願管你呢?說不定一生氣,將我拉到大槐樹下……你要覺得我報複你,你寫信問問尨海聲。”龍大河說著,背起那一袋子鞋子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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