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很冤,相當冤!好心相詢,卻換來沒頭沒腦的殺招。


    本與龍英改頭換麵潛入遼營伺機而動,暗中勘察,計算出褚紫辰的法陣要三天才能完全擺好,他們的計劃實施也正好需要三天的時間,於是和依依約定,三天後內外夾擊,一舉擒拿犯罪嫌疑神——褚紫辰。


    可誰知,還剩一天,褚紫辰居然慫恿著忽勒出兵攻打永寧縣,他的法陣分明沒有達到最完美的地步,要求苛刻如褚紫辰的,怎麽會如此心急,莫不是他回到青索軀體中時發現了他的出現?不,不對,自負如他者,即使知道他們近在眼前,也會做完事情,再來對付他們。


    那是出了什麽變故?


    隻有先入了陣再說,逆天陣尚有缺陷,但饒是如此也夠嗆。


    歐陽和龍英打暈兩名遼兵,換了衣裳,大搖大擺就入了逆天陣,打入敵人內部。


    異化的遼兵做為陣腳壓住周邊,即使少了兩人,陣法依舊巋然不動。這逆天陣裏麵有若幹個小陣法,由褚紫辰招募的奇人異士、妖物魔怪坐鎮,再由阿蓮作為主陣眼,發動主陣,籠蓋住各小陣,即使破了一個小陣,也會馬上進入到另一個小陣中,或者直接進入大陣,環環相扣,凶險異常,手筆之大堪比當年萬仙陣,也不知褚紫辰在短短幾個月內從哪搜羅來如此多品性相投的修法者。好在此陣是褚紫辰主坐鎮,褚紫辰比之通天教主總是差了不止一大截,否則讓歐陽去哪裏找堪比另兩位大神的大神?


    在法陣發動前,這裏察覺不出任何東西,他和龍英隻能在一發現陣法被啟動才分頭行動,出手拔除各小陣,同時繼續他們未完成的工作。


    正當歐陽破除第五個小陣時,霍然感受到異樣的氣息波動,緊接著就是呂王爺失控的大吼,端的地動山搖,這動靜對歐陽來說並不陌生。


    細細一想就記起,當年他還是青瑄時,曾多次與心魔打過交道,知道但凡被心魔纏上,隻要一個心性不堅,壓抑在心中的魔性就會迷失其本性,若不能及時控製疏導,最終隻有墮入魔道,生不如死。當初他就見識過一位得道高僧在心魔誘惑下一步步墮入魔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魔,即使是神,也一樣,相反亦然。


    歐陽一接近呂王爺就見他的折扇夾雜著勁風向他咽喉襲來,當下青龍劍豎起格擋,巨大的衝擊將他生生震退兩步,好強勁的法力。


    “魔族,都去死吧!”伴隨著呂王爺的怒吼,描金折扇上又傳來一陣霸道的法力。


    歐陽這時已經有了準備,調動青龍真氣進行對抗,趁呂王爺這波法力耗盡,寶劍一揮挑開折扇,後躍五米與他保持距離觀察。


    呂王爺的眼睛已經變成紅色,裏麵流動的隻有仇恨,狠狠瞪著歐陽,似在盤算著如何下口咬斷他的喉嚨,原本溫文爾雅的臉龐猙獰扭曲,到底是怎麽樣的仇恨將個笑對諸事的冥王變成嗜殺危險的屠夫?


    如果能進入到他的神識……這貌似危險不是一般的大,隻要他一抽離元神進入呂王爺的神識,相信不遠處周遭虎視眈眈的妖物們就能把他肉身瓜分得一幹二淨,而且看呂王爺這模樣,比那些妖物危險n個加。


    他剛才說的是“魔族”?在將軍府時他明明知道他的身份,也沒那麽敵視。心魔隻是控製並擴大他人內心的魔性,而不是製造,也就是說呂王爺內心對魔族極度仇視,隻是出於各方麵的考慮而壓製了自己的仇恨?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內心對魔族的敵視?


    “要你償命”“魔族”……


    歐陽一邊格擋著呂王爺的招式,一邊在大腦急速組合著各種可能。


    突然眼前一亮,憶起一段密報:


    “地府五官王,呂姓,已故五官王次子,因其兄戰亡故得以承爵”,“兄友弟恭”。


    當年呂王爺的哥哥是在一次對魔域戰鬥中,中了埋伏被射死的。之後沒多久魔域退兵,與天界約定停止進犯邊境。那時歐陽的舅舅還是青龍太子,極度尚武,不時騷擾地府和天界,雖然其他兩界未見得怕了他們,但也被打煩了,為了來之不易的短暫和平,呂世子的死定然被作為戰將戰死處理了,所以,呂王爺即使心裏有恨,為了大局隻能吞下這口怨氣。


    現在心魔將這口怨氣用什麽引子給引了出來,並將其無限擴大——一個魔化了的冥王,危險度不下一捆原子彈。


    左不過是幻化了呂王爺的至親,或是當年呂世子馬革裹屍還的場景。


    你會,我也會!


    歐陽手中寶劍翻轉,擋去呂王爺又一招的襲擊,卻讓麵前空門大開。


    呂王爺迷了心智,對敵手段倒是未失,見歐陽露出破綻,獰笑一聲,折扇長驅直入,直抵歐陽心口,平地突起一陣迷霧,呂王爺一驚,以為又是歐陽詭計,不想手上卻傳來寶扇入肉的觸感,成功了?


    麵前迷霧散去,手中的寶扇正刺在對麵那人左肩,嫣紅的鮮血染得白袍分外刺目。


    白袍?剛才,不是青衣嗎?


    “弟弟……”


    弟弟?誰?為何這聲音如此熟悉?


    抬眼是一張更為熟悉的臉,是自己最想見,有最怕見的,那個人。


    “大……大哥……”眼中紅色稍稍散去,“你是大哥……你是大哥嗎?”


    還好,沒有完全迷失,至少還能認人。“傻弟弟,除了我,還能是誰?”泛紅的眼圈蒙著層層霧氣。


    大哥,我傷了大哥?


    呂王爺手上一抖,折扇拔出,帶出一串血霧,也帶出呂家大郎一聲悶聲。


    “大哥……”上前一步想去捂住呂家大郎的傷口,腦海中又是一蕩。


    “他是魔族青龍少帥幻化。”那個聲音又說道。


    “敢冒充我大哥,罪無可恕!”紅色,再次充滿眼眸。提起寶扇又是一刺。


    又被迷惑了。歐陽迎上前又受了一扇,不等他撤回,一把握住扇骨。(歐陽:不握住行嗎?待會又來第三下!本少帥可沒那麽多法力精力體力來奉陪。)


    “弟弟,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悲痛沉痛以及頭痛,呃,傷痛啊……偶是你親大哥……的模樣啊,你咋就不認嘞?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呂王爺握著寶扇另一頭聲嘶力竭地吼道,執拗得如同一個委屈的孩子。


    “弟弟,可還記得地府的火樹銀花林?”


    “火樹銀花,不夜天……”口中喃喃,腦海中閃閃亮亮耀得熱鬧,士子王孫嬉戲期間,還有閨秀貴女巧笑倩兮,這是他幼時常央著大哥帶他去的景點,他有多久沒去看那留下他美好回憶的地方?他有多久沒去了?好像……


    歐陽本是想著火樹銀花林是地府最著名景點之一,在宋朝時候並沒有怎麽對普通鬼民開放,但作為地府有錢又有閑的呂家兄弟不可能沒去那玩過,隻沒想到他隨口說的地方竟歪打正著,勾起呂王爺深深地回憶,見他癡癡地回想,知道起了作用,忙趁熱打鐵:“還有小銀子,可是咱們一起尋到的。”


    在呂王爺想起,呂家大郎過世後他就沒再踏足火樹銀花林之前,歐陽又拋出一個讓他回憶的話題,不可謂不幸運。


    小銀子者,呂王爺召喚神獸也,一條威武的銀龍,當初是呂家大郎得了線索,幫弟弟收服的珍奇神獸。這條倒不是歐陽蒙的,完全來源於白虎少帥的白狐偵騎營,當年很長一段時間白琚的白虎軍歸青瑄暫領,其中的白狐營尤以刺探偵查為長。


    “對,小銀子是大哥找到的。”呂王爺渙散著眼神,顯然還沉浸在過去。


    心魔,利用的是心病,心病自然還需心藥醫。心藥各個不同,有需要破壞發泄的,有需要循循善誘的,也有需要當頭棒喝的。呂王爺這種情況自然不能讓他用破壞發泄的方式,那樣隻會讓他更快地墮入魔道;當頭棒喝現在還不到時機,不會有效果。


    隻能因勢利導,讓他不斷回憶曾經,然後從那些回憶中截取有利因素。


    “還記得父王常對我們說的話嗎?”


    “保家衛國、雖死猶榮。”呂王爺呆呆看著歐陽,口中像是在本能反應地回答,這話從他幼時起就由老王爺耳提麵命無數次,忽然呂王爺臉色又是一陣反複,“大哥,已經死了。”


    前言不搭後語的回答自然是心魔又在作怪,歐陽借這話茬,沒有被他猙獰的表情打擾,努力把麵前的呂王爺想象成白琚,依舊溫柔得能把鋼鐵熔化:“是啊,大哥已經死了,為了保家衛國而死,我自豪,因為我死得有價值,雖然中了奸計,但是大哥也把敵人拖住了,為我們的主力突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大哥雖死猶榮。”頓了一頓,讓呂王爺有時間消化,在他軟下表情即將開口前,喝道,“可是你看看你!你現在像什麽樣?!”


    斷喝中加了震魂術,換做平時,呂王爺自然不會中招,此時卻是在大喜大悲之際,反應速度慢了半拍,這半拍時間足夠。


    “我……”呂王爺頓時局促,大哥生氣了,我惹大哥生氣了。


    “區區一個心魔就讓你忘記作為神的基本要求嗎?是愛,不是恨!”


    愛與恨,神與魔,這就是區別,就這麽簡單。


    “我……”呂王爺緊顰著眉頭,想要狠起眼神,卻表情卻不想配合他做出凶惡形狀,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原本紅潤的嘴唇被牙齒咬得泛白,好不痛苦,他的心中正式開始交戰,成與不成得靠他自己。


    不過……歐陽不動聲色逡巡一圈,暗中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冷笑,默念一段咒語,喝道:“青龍,破!”


    一道青色光芒自他心頭射出,直直穿過呂王爺身體,呂王爺頓時像被抽離了所有力氣般軟了下去,單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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