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九月小姐。”類似的話從那個美得令人嫉妒的男子口中說出,帶著絲了然,像是在專等她的出現。


    “你知道我要來?”依依出現在房間中,自然熟地坐到桌旁。要騙過歐陽獨自外出可真不容易,看來他真是累了。其實依依沒發現,歐陽早已元神出竅,留在她身邊的隻是一具軀殼罷了。


    柳若飛並沒有回答她,隻挑了挑芯子,讓燭焰明亮了些,眼角一挑等著依依說別的話。


    “我老爸在哪裏?你讓明風帶話說一日之內就能找到他,可這‘一日’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依依帶著些薄怒質問道。


    “上官將軍很好,雖然現在還在朱瑜手中,但為你考慮,他還是待在那更安全。”柳若飛落座在另一邊,臉上依舊是慣常的漫不經心。


    “為我考慮?”依依橫了他一眼,轉念一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老爸在朱瑜手中,朱瑜自然會將他視作最後的一張王牌,如果現在把老爸救出來,反而會打草驚蛇,不說朱瑜會提早動手,更會令她有拚個魚死網破的想法,既然柳若飛說他現在很安全,姑且先暫放一放,等到全麵動手時再把他接出來也無妨,反正他已經知道老爸被藏在什麽地方了。


    想到這,依依按捺住了怒氣,隻是口中依舊冷哼道:“那本小姐倒是還要多謝柳先鋒了。”


    柳若飛倒茶的手頓了頓,旋即恢複平常,依依很滿意他這個反應,那惡依依刻意提起過“蕩魔先鋒官”一名,柳若飛對這舊時稱呼還是有在意的。


    展顏一笑:“其實,你和我哥很久之前就認識了,至少是一起經曆過冥魔大戰,對不對?”心中的大石頭剛放下,依依體內的八卦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


    “上次小姐不是還猜測我和涵少爺是朋友麽,現在怎麽就退到戰友了?”柳若飛調侃道,“莫不是小姐覺得柳某不配稱為涵少的朋友?”不等依依回答,他自顧往下說道,“也是,我隻是勾魂司一個小小死神,他是訴冤司最年輕的司長;我本是混亂的平安街一個名不經轉的混混,他是高貴的將軍府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少爺……兩人死軸不搭嘎,難怪你會那麽……好奇。”柳若飛用滿不在乎的口氣說來,聽到依依耳中別有一番心酸,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吧?


    “你們是怎麽成為朋友的?你又怎麽會隻是個普通死神?”


    “這故事說來可就長了。”柳若飛輕歎了聲,收起那些嬉笑,俊美的臉上顯出淡淡的落寞,思緒順著眼神飄向了遠方。


    依依一直很好奇這個美得過分,又貪財得過分的男子,尤其是在知道他那些表象也許隻是偽裝後,愈發有去了解他的意圖。隻是柳若飛一直用調笑的口吻顧左右而言其他,本以為這次他又會故技重施,不想現在看來倒是有那麽一絲的希望了。


    那會是怎麽一個故事?


    過了許久,柳若飛才收回飄遠了的思緒,臉上帶著絲惆悵,反問依依:“小姐知道‘地府七少’嗎?”


    考究我?“自然知道。”不等他提問,依依已經開始掰著手指細數那“七少”,“有我哥哥玉麵神判上官涵、多麵小王呂瑾、千手鬼醫李默然、富可敵國花傾城、鐵騎夜叉十一郎,還有就是無所遁形黑白無常兩位哥哥。怎麽樣,沒說錯吧?”依依得意地一揚臉龐,心中卻腹誹道,一群老妖怪還學人間江湖人士,取那麽多拉風的外號。


    柳若飛嘴角掛著輕笑,將杯中冷茶一飲而盡:“不全對。”


    “怎麽可能?!”依依又點了一遍,我小學畢業了,明明是七個來著!


    柳若飛放下茶杯,右手做“八”狀:“百變無蹤柳若飛。”


    依依腦袋停頓了幾秒鍾後才從嗓子中擠出個短促驚歎:“啊?!”


    柳若飛很滿意她的表情,“欣賞”了好一會依依牌木雞,才開始敘述他的故事:“當年我本是平安街貧民區一個小混子,雖然年紀不大,倒也靠拳頭打出了些名聲,本以為這一世冥壽會在和別的混子鬥毆、搶地盤中消磨殆盡,誰想到事情會在我十歲時候改變。”


    “你十歲時候就在平安街搶出一塊地盤了?”依依還沒完全從那個天雷滾滾的“八”上恢複,耳朵裏又捕捉到一個同樣強勁的話題。


    平安街的貧民區,那可是連諸多冥界大佬都頭痛的地方,打架鬥毆完全是小兒科,他當年居然在那個地方立了足,還就隻有十歲?講故事的吧?


    柳若飛用種自豪的語氣回答:“就是十歲。”


    “那後來呢?”依依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問道。很難想象,這麽一張嬌豔如花的臉,會在那個充斥著暴力、貧窮和血腥的地方,打出片天下?!


    “後來,與我相依為命的姐姐意外地找了份差事,成一位大官府上的廚娘。”那時候覺得真是天下最好的差事了,至少能吃飽飯,穿暖衣,每月還有富餘的銀錢可以積攢,姐姐說,等他長大了,就能給他娶個漂亮媳婦了。姐姐……如果知道之後的事情,他情願姐姐不去那個地方,情願每日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至少那時候他們很開心。


    依依在他眼中看到了少有的溫柔,發自內心的溫柔,忍不住插嘴道:“姐姐一定很美吧?”


    柳若飛閉上眼睛,喉頭蠕動,強壓下心中苦澀:“是啊,美極了。”頓了一下,“當年涵少也說過同樣的話。”


    “後來呢?那家大官對姐姐不好嗎?”從他的樣子推斷出,柳家姐姐應該已經不在了。


    “好,怎麽不好?”柳若飛自嘲地笑道,“他好極了,他還娶了姐姐當他家的女主人,他怎麽不好了?”那咬牙切齒的表情可不是在表揚別人的,“我姐成了官太太,我這小混子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不僅可以騎馬坐轎,還能進入冥府學堂讀書識字,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該想的事兒。這麽好的日子皆拜他所賜,你說他好不好?”


    依依尷尬地笑笑,不知該怎麽評價那位大官,隻能第三次問道:“後來呢?”


    “後來麽,我在冥府初學遇到了一個好管閑事、整日無聊、死纏爛打的小屁孩,你知道是誰的吧?”呃,這是在形容……我哥?“沒錯,就是你那沒個正形的哥哥,他對我很好奇,幾次接觸下來也就熟了。”


    依依可以想象,如果當年柳若飛就是這麽個臭脾氣,她家哥哥這個“幾次接觸”後的“熟了”,花了多少功夫,特別是他當年還隻有六歲的小屁孩,而某人已經是十來歲的小混混了。


    “初學裏有很多世家出身的小少爺,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涵少瑾少那樣,那些小子自作清高,看不起我這種從平安街出來的庶民,其中以夜叉家的十郎少爺最甚,他一直處心積慮想把我擠走,隻是沒找著合適的機會。後來你哥被青狼打傷了,所有的孩子都爭著慰問他,送他禮物。於是夜叉十郎在我最後一個離開教室後,聯合另一個同學,把瑾少送給涵少的《論語》偷出來放到了我抽屜,借此誣陷我,想讓學校以偷盜的名義把我開除,要知道,冥府學堂的規矩可是嚴得很的。後來麽,你家年僅六歲,卻過分早熟的哥哥明察秋毫,幫我洗脫了冤屈,於是,我覺得這小子還是可以一交的,就成了朋友。”


    涵少曾說過,他之所以會當判官,起源於六歲時候某次小試牛刀,想來就是這次了。


    “再後來,你哥去了天界,跟著二郎神殿下學藝了,我們很久沒見麵,卻在某天他回地府,不知受了什麽刺激,興衝衝地跑來找我和瑾少,非要建個組合,像當年‘三君子’一樣。當時以為他就是吃飽了撐的,誰想他還真開始調查諸多世家公子,最後確定了六個,還非要再找一個,因為‘地府六少’沒有‘地府七少’來得順口。最後剛修行回來的無常家兩位少爺知道這回事,很生氣,說這麽好玩的事居然不找他們,太不夠義氣了,還和你哥打了一架。”說到這,柳若飛“撲哧”笑出了聲,依依也忍俊不禁,她完全能想象哥哥當年的胡鬧。


    “那為什麽不叫‘八少’呢?”


    “不好聽唄!”柳若飛翻了個白眼表示對上官涵的無語,“於是你哥又想出讓無常家這雙生子並稱一少,所以,‘地府七少’實際上是八個人,因為我當時做的是情報係工作,不能像他們那樣常在外頭晃蕩,故此,多數人都以為‘七少’隻有七人。”


    原來柳若飛當年在世家子弟中也是有一號的,這倒要感謝他那姐夫了,等等,姐姐?依依突然想到在z市,他們伏擊褚紫辰時候,柳若飛曾提到他的姐姐,褚紫辰說了什麽來著,對了,他說,她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柳若飛的姐夫是褚紫辰?!


    柳若飛似沒有發現依依眼中的驚恐,自顧自往下說道:“後來魔域大舉來襲,又打仗了,我們八個或因家族原因,或因自己想法,不約而同的入了軍營各司其職,因我的攝魂術對付魔兵極有效果,居然還當上了先鋒。我們跟著上官將軍抗拒魔族,一路勢如破竹,銳不可當,直到遇上青瑄和他的青龍軍,雙方膠著不下,追魂司的刺客也數次無功而返。


    “這時無常兄弟帶領的斥候探出條偏僻小徑,於是涵少提出兵行險著,由他帶輕騎迂回到青龍軍後方,待約定時間一到,由我先在正麵佯攻,他在後方奔襲。因事關重大,具體操作內容和時間隻有我們為數不多幾人知道。可是,涵少卻被俘了,原因是有人泄密……”


    “這人是誰?”以前聽小白說起過,是有人泄密,才導致涵少被俘,從而引起了後來一係列的事故,隻是連青瑄都不知道那人是誰。此時聽柳若飛說來,依依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在z市的伏擊中,褚紫辰說的難道並不是要控製她心神而撒的謊,那人真的是……他?


    “這人,也許是我。”柳若飛吐出一句話,頓時如釋重負。


    依依倒吸了口冷氣,又注意到那個“也許”,一定有蹊蹺的。“也許?為什麽說是也許?”


    他歎了口氣,徐徐敘述道:“那日,褚紫辰來軍營探望我,他是我姐夫,又是教授我法術的導師,自然沒什麽突兀,褚紫辰並沒呆多久就離開了,可是緊接著就發生了輕騎兵被伏擊的事,對手完全是有備而來。知道那件事情的隻有我們幾個,當即我就開始暗中查找原因,別人都沒問題,隻有我自己,那日我出現了一炷香的記憶缺失,那段記憶無論如何都找不回來,這根本就是攝魂術的後遺症。所以,也許是我把這計劃告訴了褚紫辰。”


    “我老爸和我哥,知道嗎?”依依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若飛點了點頭:“知道,我和將軍說了,並求上官將軍軍法處置,不過將軍用一句,令我將功折罪,來結束了此事。”


    “但你一直不肯原諒自己,你覺得是自己的緣故,害了那些將士,害了淚姬和翩躚,所以,戰後本該升任諜報司高級官員的你,自降到勾魂司當個普通死神,我說得對嗎?”


    “差不多。另外我還有個私心,我要將褚紫辰親手逮捕歸案正法,為了姐姐。”


    依依知道,柳若飛不僅是為了柳家姐姐,他也在尋找雪翩躚,一如青瑄這麽多年尋找淚姬,都是癡情的男兒。依依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關於雪翩躚的記憶告訴他,他也曾出現在雪兒的記憶中,是她除涵少瑾少外最好的朋友。“若是遇著涵少,還請小姐代柳某說聲,對不起。”“嗯?你……”


    “小姐若無他事,還請回吧!讓我悼念一下逝去的青春。”柳若飛突兀的詠歎詩將依依轟出了屋子,把她到嘴邊的疑問和安慰全堵了回去。今天的柳若飛怎麽這麽奇怪,誒,他不會想不開吧?想到這,依依頓時毛骨悚然,返身擂門:“喂,你不會上吊吧?”內有某物砸到桌上的巨響,柳若飛弱弱地回答:“死不了!”


    “哦,那我先走了哈,晚安!”算了,總有機會的,等事了了再和他好好聊聊,反正很快就能結束了。


    感受依依氣息的離去,柳若飛靠在椅背上,癡癡半晌未曾動彈:小雪兒,你是最害怕孤單的,這麽多年,苦了你了,還怕黑嗎?別怕,大柳很快就能來陪你,不會再有人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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