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四,忌祭祀、會友、嫁娶、破土、搬遷、安床;宜,決戰。


    三不管,晴,微風。是個決鬥的好日子。


    這麽個好日子,自然有很多人出門,向來少人問津的三不管頓時炙手可熱,以至於最後,魔域青龍營和地府不得不派出專人來維持次序,閑雜人等嚴禁入內。


    當然啦,其實都是些閑雜人等,就看你有沒有關係。


    此舉引起眾多無關無係的“閑雜人等”的抗議,風家協助維持外圍次序,風家小少爺自告奮勇攬過重任,小小布包掛在胸前,徑車熟路地兜售起——門票,氣得風老爺子吹胡子瞪眼,提著雞毛撣子滿場地“追殺”他,算是開場前給大家的熱身表演。


    上官涵端坐在專門為他搭建的帳篷,仔細擦拭著方天畫戟,心思卻不在此地。


    依依已經兩天沒見到人了,侍女說她去了百草園一直沒回來。


    她不在眼前也好,省得他總想著演戲,編些違心借口打發她。事已至此,涵少隻能出門前囑咐翩翩前去百草園,寸步不離地看住她,無論如何都要對她保守秘密。


    每次靜下心來回顧之前,涵少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於保護她,總覺得她是隻柔弱小鳥,他不保護她,她就無法成長。而事實證明她成長得很好,流落北宋的作為令他突然發覺她長大了,雖然跌跌撞撞的,但至少她飛起來了。


    換句話說,她的翅膀硬了。


    硬到發現異樣、疑問、不解,都不來和他商量了。


    機械地擦拭著畫戟,惹得戟靈抗議道:“喂,留點神好不?老擦一處,漆皮擦掉算誰的?”


    涵少習慣性翻白眼:“囉嗦,你又不是漆皮鞋。”


    “不是漆皮鞋也不帶這麽擦的呀!都起電了,待會熔化了的說。”


    回答他的是涵少含得滿滿一口,全噴上去的水:“給你降溫。”


    戟靈:“……算你狠!”


    說話間,門簾一掀,當先蹦進一人:“涵少,涵少,準備得咋樣了,打算好給那小子狠狠一擊了沒?”正是夜叉十一郎,後麵跟著好整以暇踱進來的呂瑾。


    “快了。”


    十一郎猴蹲在凳子上不滿道:“什麽叫快了呀?”


    “有點坐樣行嗎?夜叉少爺。”瑾少將他拎在一邊,自己坐在涵少旁邊,“別緊張,青瑄不是你的對手。”


    涵少挑眉:“我像是在緊張的樣子嗎?”


    瑾少盯了他幾秒鍾:“像,不過你不是在緊張自己,你在緊張小九。”


    十一郎自己拎過個凳子,繼續猴蹲著:“為什麽緊張小九,小九怎麽了?對了,今天這麽重要的日子,怎麽沒見著小九?哦……你是怕小九看到你們倆自相殘殺,不知道幫誰,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所以沒告訴她,對不對?或者幹脆把她軟禁了?”捏著下巴思索著,“你說,歐陽腦子裏到底哪根筋抽上了,怎麽就狠心對自己大舅哥下手,他就不怕咱們小九讓他以後每晚跪搓衣板?”某無良夜叉嘿嘿傻笑,開始腦補歐陽跪著搓衣板、旁邊是依依提著雞毛撣子的情景。


    瑾少嗬斥道:“閉嘴!”


    涵少施施然將手巾入懷中,半合眼瞄了瞄光可鑒人的畫戟:“能不能給青瑄一擊,我不知道。不過……給你一擊綽綽有餘!”當頭就劈了下去。


    十一郎哇哇叫著矮身一蹲,著地一滾,才險險躲過:“你玩真的?瑾少,救命呀!涵少被他妹夫氣瘋了!”


    瑾少捏著茶盞慢條斯理道:“他是被你氣瘋的。”


    涵少端著畫戟:“擎出你的雙鐧,給哥喂喂招。”


    尚武的十一郎一反常態繞桌跑:“我不!哪次步下過招不被你揍成熊貓,我就不!”


    “你的意思是在馬上就比我強?”


    十一郎噎一噎,囁嚅道:“反正我不!”


    瑾少喝完茶,才慢吞吞勸道:“好了,留點體力吧!兄弟過招以後有的是機會。青瑄可不是什麽善茬。”


    涵少咂巴嘴一想,也是。收了畫戟,也在旁邊喝起茶來:“你們怎麽來了?”


    “誰會錯過地府與魔域兩位風頭正勁的大好青年的決戰?本該在百多年前就舉行的。”


    見危險已過,十一郎又躥了過來:“就是就是,我建議哈,下回最好別在什麽三不管,又不是什麽風景名勝,改在紫禁城多好,‘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光這就是賣點。”


    瑾少乜斜他一眼:“俗。”


    涵少同樣表情:“真俗。”


    十一郎撇嘴:“就你們雅,雅還用在這準備決鬥,還武鬥,你們怎麽不搞個文鬥?”


    “文鬥?你和風家小子把票賣誰去?就盯著些蠅頭小利,丟不丟人?”


    十一郎訕笑道:“嘿嘿嘿嘿……你都知道啦?那是未雨綢繆,萬一你們打得激烈,把這綠化毀了,那不是得維護維護?或者兩人傷著胳膊崴了腿,甚至半身不遂,還能當個湯藥費不是?”


    兩人:“說些好聽的會死啊?”


    十一郎揮著手,咋呼道:“我是開源節流、勤儉節約!再說了,憑什麽就訓我呀?柳少家那五胞胎還滿場地地賣瓜子花生爆米花的,怎麽不說她們去?”


    “哼,我們不賣瓜子,你門票裏的衛生管理費問誰收去?”門簾一掀,露出張宜嗔宜喜的小臉。


    “衛生管理費?”另兩人臉色不善地看來。


    十一郎趕緊截下話題:“咳……嗯……小梅啊,什麽事?”


    那女子小臉一板,翻了個白眼:“我是小煙,小梅在外頭。十一少就沒一次叫對過。”


    十一郎擦著汗:“好吧,小煙,什麽事?”這五胞胎他從來就沒分清楚過。


    小煙這才向涵少福了一禮:“青瑄方麵使者過來,請涵少一刻鍾後校場會麵。”


    涵少點頭:“你去轉告那使者,說我知道了。”


    “是。”


    小煙轉身離去,十一郎也從凳上跳下,追著小煙出了帳篷,嚷著要去看看那個魔域使者是不是長得奇形怪狀,頭上長角背後長翅。


    見十一郎終於離開,涵少正起臉色:“都安排好了?”


    瑾少也收了笑容:“嗯,隻要他敢動,保管讓他手折腿斷,有來無回。”


    涵少翹起蘭花指,捏著茶盞,陰陽怪氣道:“瑾少不可大意了呢!”


    瑾少嫌棄地皺眉:“能把那‘呢’去掉嗎?”翻個白眼繼續說道,“之前影子七號遞來個消息,說你妹妹……”


    說到依依,涵少顧不上做作,脫口而出:“小九怎麽了?”


    瑾少很滿意這句話的效果,故意賣起了關子,慢條斯理地倒茶、喝茶、拭唇:“關運司丟了兩張通關證書,七號有察覺到小九的痕跡。”


    “她偷通關證幹嘛?”涵少眼神飄向對麵青龍帳。


    “應該和他沒關係。而且,大柳提前離開了百草園,而之前小九一直在那陪司徒明風。”


    “還有嗎?”


    “大柳啟用了他的影衛。”


    這線索倒是讓涵少有一瞬間的錯愕,柳若飛自罰降職時就把影衛封印了,這次啟封,代表著什麽?他終於活過來了。


    “這是好事。”


    “有兩個影衛去了人間。”


    “你的意思是說……”


    瑾少笑得深奧:“此等推理類的環節,就不是我的事了。”


    “直接說是我的事不就完了麽?”


    隻幾個彈指,涵少就按照瑾少給出的線索猜出了個大概,果然還是把她牽扯進來了。


    百草園、大柳、影衛、通關證、人間……


    小九在百草園與大柳密謀某事,大柳為她啟用影衛,讓影衛帶著通關證到了人間,交給某兩人,讓他倆潛入地府相助。


    那某事的目的自然是與她之前的發現有關——歐陽和逍遙侯;手段,怕不會怎麽溫和。交手既然難免,幫手要能權衡利弊,有勇有謀,又要與地府魔域沒有多少瓜葛,答案呼之欲出,反正景銘是沒得跑的。


    至於小九要怎麽做,他覺得自己已經猜出個八九分,那孩子的性子,隻能說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長長一歎:“痕跡打掃了嗎?”看來翩翩一人是看不住她了,希望柳少顧念情誼能幫忙隱瞞著一天半晌。


    “七號做事,什麽時候令你我失望過?”瑾少給涵少續了杯水,“現在告訴你這些,可不是想讓你分心,有大柳在,你大可放心小九。”


    涵少看了看他,張張嘴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換成個歎息,他很想告訴瑾少,有那個家夥在旁邊,他更不放心了。


    回想年少時候的事故,有幾次不是是因他突發奇想,某人在旁煽風點火惹出來的官司?


    瑾少也發現自己那句話的問題,抿嘴笑道:“這麽多年的曆練,大柳該是成熟了的。”


    “才怪!”一掀簾子走了出去。


    瑾少搖頭輕笑,跟上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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