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卡車壓過來時,林耀祖就知道今天恐怕命不保。卡車把他的車的左半部壓在了輪子底下,老邢當場死亡。林耀祖因為坐在右邊的副駕駛座上,所以才幸免於難。隻是傷勢很重,血肉模糊的。


    林耀祖被人救出送往醫院,人一直是處於昏迷中。林耀祖的父親林健東在美國的家中等著自己的兒子回來,卻等來了林耀祖同學杜一星的電話,告訴他林耀祖出事了。林健東頓感天旋地轉,他的一雙兒女還有妻子都是遭遇車禍而死,他不能讓車禍再奪去林耀祖這個他如今唯一的兒子的命。林健東立刻動身回國,他要回來好好的照顧他的兒子,他不要再讓他的這個唯一的兒子被上帝收走!


    林健東趕到林耀祖所住的醫院時,已是出事當天的傍晚。林耀祖在重症監護室裏,仍處於昏迷中。監護儀在他的床頭櫃上嘀嘀的響著。林耀祖的鼻孔裏插著氧氣管;胸口上貼了五個心電監護儀的電極片;手臂上纏著測量血壓的繃帶。雙目緊閉,嘴唇因為呼吸困難,幹裂通紅。


    林健東在林耀祖的床頭,拉著林耀祖的手老淚縱橫。他伏在林耀祖的耳邊,輕聲呼喚道:“耀祖,你不要和你母親,還有兩個弟妹一樣,那麽狠心的拋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你一定要振作,一定要好起來。”


    林健東的哭泣令在場的每一位都為之動容。杜一星攙扶起林健東,讓他不要太難過,醫生正極力的挽救著林耀祖的生命。杜一星和林耀祖同年,是個長得精瘦的清秀的男人沲。


    林健東問杜一星:“市裏最好的醫院是哪間?我一定要讓耀祖得到最好的救治。”


    杜一星回答說:“伯父,這裏就是最好的醫院了,也是最好的醫生在救治耀祖,請您放心。”


    林健東點著頭,神情莊重的對杜一星說:“很好,讓你費心了。”林健東說著再次伏在林耀祖的床頭,握著他的手。他緊緊的握著,他想給予林耀祖父愛的力量,讓林耀祖能夠有力量戰勝死神,回到他的身邊鄒。


    因為這裏是重症監護室,家屬不能久留。杜一星攙扶著林健東走出了病房,然後把他送到了林耀祖曾經居住的地方休息。


    林健東和杜一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林建東簡單的問了杜一星這裏的一些情況,然後仔細的問了林耀祖出車禍的經過。杜一星一一回答了。並且說:“那個肇事司機已經被警方扣押,相信會給耀祖和老邢一個很好的交代。”


    林健東聽了囑咐道:“老邢的後事你一定要好好的幫著他們家人辦好,還有,多給些錢他的父母,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很痛苦。”


    “這我知道,伯父,我會好好安排的。”杜一星回答道。


    林健東此刻又想起了那對已經逝去的兒女,再次被淚水迷糊住了眼睛。


    杜一星看著林健東落淚,心裏也是一陣的難過。他以為林健東是在為林耀祖落淚。他和林耀祖,不,確切點說是霍石岩是大學裏最要好的同學。他那時候家境貧困,霍石岩一直很熱情的伸出援助之手,所以他很感激。


    杜一星安慰林健東道:“伯父,您別難過,耀祖他是好人,好人有好報,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林健東含著淚,點著頭說:“我知道耀祖他是個孝順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撇下我不管的。”


    杜一星點著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杜一星陪著林健東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然後起身告辭了。他有很多事要忙活著,所以他不能久留。


    林健東一個人躺在了林耀祖住所的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客廳裏擺放的那座霍石岩的半身銅像。好一會兒,他站起身來,走到銅像旁,伸手撫摸著銅像的臉蛋。這是他的兒子耀祖的臉,這個兒子長得真像他的外公。


    林健東深深的跌入回憶中


    林健東和林耀祖的生母小可是同學,又是鄰居。他們一起長大,兩小無猜。林健東記得他們那個時候是住在一個大院子裏,這個大院子是紡織研究所的職工宿舍。小可的父母是這家研究所的工程師;林健東的父親是一名教師,母親也是這家研究所的普通職工。


    那個時候,林健東和小可常常一起做功課,一起玩耍。小可長得瘦弱,常常會被男孩子欺負,林健東就成了小可的小保鏢,護著小可。


    那時候的林健東和小可很幸福,也很快樂。隻是幸福好像不會長久,就跟痛苦不會短暫一樣,林健東和小可的童年在一個晚上被蒙上了灰色的悲傷。


    小可的父親因為家庭成分問題,受不了被人批鬥和關牛棚的打擊,上吊自殺了。小可的母親原本身體就很虛弱,受不了父親自殺的打擊,不久也鬱鬱而死。


    就這樣,小可成了孤兒。小可那年才十歲,她是個獨生女,父母去世後她被送去了外婆家,從此和林健東家隔著城南和城北的距離。小可的舅媽對小可很不善待,小可經常千裏迢迢的跑到林健東家對他哭訴。


    後來,林健東和小可長大了,一起下鄉務農。在農村,林健東還是處處照顧著小可。又後來,他們倆一起回城。回到城裏後,小可的外婆早已去世,小可就搬出舅舅家,和林健東住在了一起。


    再後來,林健東上了大學,小可去了一家工廠做工。


    林健東在大學裏認識了一個女同學,那個女同學長得不是很漂亮,卻是相當的有氣質。女同學看林健東長得一表人才,對他是一見傾心。林健東因為身邊有了小可,一直對女同學避而遠之。女同學卻以為林健東害羞,就更對他有意。


    直到有一天,林健東知道了女同學家有海外關係。那個時候的學子一股風的想出國留學,林健東動了心思,他也要出國,他也想要出人頭地,所以他要和女同學接近。很快,林健東就博得了女同學的歡心。


    大學畢業後,林健東和女同學商議著一起出國留學。林健東回到了家,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小可。小可上來沒有同意,因為那個時候她已經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了,她隻是不敢跟林健東說。


    林健東很是生氣,他說他隻是出國留學,等他學成歸來,他一定會回來娶小可。


    小可看著林健東生氣的樣子,更不敢把自己懷有身孕的事告訴林健東了。她覺得自己是林健東的一個累贅,她不想這個肚子裏的孩子和她一樣成為林健東飛黃騰達的絆腳石。


    林健東走了,去了美國半年多後,他給小可來了一封信,他告訴小可他不想回國了,他讓小可不要再等他。


    其實林健東在美國已經和他的女同學訂了親,他不想因為小可而把自己的錦繡前程毀了。


    小可收到林健東的信後,萬念俱滅。這個時候她肚裏的孩子已經有八個多月了。為了這個孩子,她頂著蕩婦的名聲,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下低著頭過日子。她舍不得把這個孩子打掉,因為他是她和林健東的愛情的見證。但是,如今這個愛情沒了,她還留著這個孩子有啥用?


    小可跑出了家門,在風雨交加的雨夜哭著狂奔著,她想把肚子裏的孩子弄掉,但是這條小生命已經有八個多月了,怎會如此輕易被扼殺?


    小可無計可施,最後想到了和孩子同歸於盡的無奈之舉。隻是她沒想到的是,她被好心人救起,而這個命大的孩子堅強的活了下來。


    林健東並不清楚小可的事,他在美國和他的妻子過的很滋潤,事業也如日中天。不久,他的妻子先後為他添了一雙兒女,林健東更加的感到滿足。隻是夜深人靜之時,他還是偶爾會想起小可。他也曾寫信給小可,那些信卻是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複返。


    直到後來他的妻子和兒女出了車禍相距離他而去,他悲痛欲絕,突然就又想到了小可,他才決定回來找她。


    沒有人知道小可的蹤影,他花了很多的錢請了私家偵探為他打探消息,最後才終於知道小可早已去世,卻是給他留下了一個兒子。林耀祖很是欣慰,卻對小可倍感虧欠。所以他發誓一定要找到他們的兒子,然後好好的照顧他。


    林健東想到這裏,淚水再次嘩嘩流下。他對不起小可,如果當年他不執意想著要追求榮華富貴,而是和小可守著清貧,也許他們一家三口還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隻是如今,他差點就又要失去這個兒子了。


    林健東突然覺得在家裏呆不住了,他還是要去醫院看看,他要在林耀祖身邊守候。他不能讓這個當年的小可用生命留下來的孩子再被小可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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