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去國泰金融到此一遊的空當,莊盛是窮途末路末了隻籌到了一頂曆史悠久的轎子,美國新娘子膀大腰圓,就算起轎起得來,十步之內也得哢嚓。莊盛情急之下,無恥地吐出一條規矩:如損壞道具,十倍賠償。於是新娘子不得不答應了坐車,但鑼鼓隊照舊。


    莊盛扇得我頭發撲了滿臉:“可我的沁,你門兒清的,但凡是車模狗樣的車,它也比轎子開價高啊,可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新郎都勒令新娘婚後即刻節食了,咱也不好再給人加價添堵了你說是不是啊。”


    下午三點,周森的藏藍色賓利駛入了我和莊盛的視線,莊盛哈著腰迎上前,就差淌出口水了。周森下了車,將車鑰匙拋給莊盛:“不知道油夠不夠,趕著過來,沒顧得加。”


    莊盛:“夠,夠!回頭我給您加滿!您這得加95的吧?必須的!”


    適才,隔著綿延的電話線,我是若無其事:嗨,方不方便借你車一用?周森更是一如既然地泰然:方便,你在哪兒?我十分鍾之內可以出發。關於車的用處,周森問都沒問。而我反倒忐忑了:我們要用你的車……當婚車。周森給我吃下定心丸:婚車?好,正好可以沾沾喜氣。


    周森穿著襯衫,打著領帶。他當真是趕過來的。他向我走來,隨之我們的那個擁抱也越來越清晰似的。那當之無愧是個叫頭痛的擁抱,本來那就該是同病相憐的安慰,可偏偏我不是男人婆,他也不是娘娘腔,不然多少抵消些男女授受不親該有多好。幸好單喜喜這會兒雖兩手都要抓,但卻在著重抓王墨,不然我真免不了負荊請罪了。


    周森走過來了。我極力不痛不癢地:“耽誤你工作了吧?”


    “隻當勞逸結合了。”周森坦蕩蕩地。我鬆下一口氣,本來一怕他有所誤會繼而層層遞進,二怕他當我是蛇蠍似的避之不及。真能若無其事,再好不過了。


    我交代公事:“等會兒,我們會在你車頭綁上大紅花。”


    周森環視四周:“好。”


    “我們還會在你車窗上貼上大紅喜字。”


    “好。”


    “然後,你的車前車後會有鑼鼓隊,哦,還有舞龍舞獅的。”


    “啊,好。”


    “對了,新娘子是美國人,吃了快三十年的油炸食品,所以有些……過分豐滿。不過大賓嘛,不在話下是不是?”


    “啊,”周森眯著眼睛,“你在挑戰我的極限,還有沒有下文?”


    我不自知地笑了:“沒了。”


    夏日的午後,空氣悶灼,我沒束緊的碎發已粘到了脖子上。我爬進爬出改造周森的賓利,用綴有黃色流蘇的紅色繡花坐墊覆蓋住原有的奶油色真皮座椅。我鑽出來,舉手對周森發誓:“我保證,它會恢複原樣的。”


    周森此時正放鬆地坐在一張藤椅中,手持莊盛的大蒲扇,笑著給了我一個ok的手勢。驕陽之下,他的領帶已鬆開,可鉛灰色的西裝褲和白色的襯衫依舊咄咄逼人。


    周森忽然:“對了,需要我開車嗎?”


    我一本正經地唬他:“當然,而且司機還需要穿長袍馬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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