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裏的白熾燈沒來由地閃了一下,近朱者赤,我沾染了些周森的泰然自若,連一下不安都沒有。(.無彈窗廣告)然後再任性地想想,愛情這場仗才打了個開頭,我還沒大刀闊斧,沒歇斯底裏過,沒贏了誰也還沒輸了誰,就這麽無疾而終了,麵子沒了,裏子更所剩無幾,要是這電梯真直直地墜下去,一了百了說不定更好。


    怎麽就偏偏選了他,愛情,本來不該像打仗的吧。


    我反手將周森的手握住手心裏,一隻手不夠用,再加上另一隻:“周森,我認識你的時候,就什麽都沒有,孔昊變心了,他早就變心了,和你無關,還有我在‘合璧’的工作,我一直是雷聲大雨點小,說是多麽熱愛,可又真正拚了多少力氣?是你幫了我那麽多,我才有了點作為。所以周森……和你在一起,我說什麽也不吃虧的,是不是?大不了,還是一無所有唄。”


    電梯到了頂層,叮的一聲開了門。


    我後悔莫及,剛剛的我就像個不解風情的大人,人周森小朋友今天好不容易高高興興要郊遊要野餐,要放假要拋開煩惱玩兒個痛快,我卻拉下臉給他講道理,說什麽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用力捶了下額頭,自言自語:“說什麽呢這是。鬮”


    到了時間,電梯門自動關閉了。


    周森小朋友少年老成:“畢心沁,我不會讓你一無所有的。”


    然後,周森啪啪連按了兩下開門鍵,這回他不再管我會不會腦震蕩,會不會落下後遺症智力低下,騰地打橫將我抱起,下了電梯,一直抱到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地方去。途中我的頭當真暈乎乎的,甚至沒力氣勾緊他。我對他說:“周森,如果這就是腦震蕩,那還挺美妙的。哦”


    那不過是一間放映室,整麵牆壁的幕布,幾排呈階梯狀的座位,再無其他。(.無彈窗廣告)可這些是我後來才認識到的,因為在我被抱進去的時候,那幕布上正放映著大片的薰衣草的影像,這是仙境才對。


    周森將我放在前麵最中間的座位上,而我幾乎是立即又跳了起來。麵前的影像不斷變幻,一幅幅漫無邊際的紫色,美得隻應天上有。


    “我說過,要帶你去個地方的。”


    這下,我反倒成了那拋開煩惱,要郊遊要野餐的小朋友了,嘴巴張得圓圓的,一聲接一聲地“哇哦”著,抽空才打發周森:“我以為,你是指你幫我找那處新房子。”


    “不,是那裏,新疆伊犁。”


    我嗯嗯了兩聲,敷衍著。


    “心沁,那裏有我的一個薰衣草莊園,不算大,大概五百畝的樣子,從今天起,它是你的了。”


    我緩緩扭過頭,在確定周森說的是有板有眼後,我便沒頭蒼蠅似的開始亂撞,指著幕布問,這玩意兒有沒有遙控器的?電源呢?你馬上給我關了它,我眼暈。


    周森不理我,兀自坐下來,愜意地伸長了雙腿:“想帶你去一趟的,可取保候審……我的申請被駁回了,出不了北京。可惜了,就算這會兒不是季節,但去一趟也總比在這兒空談好得多。”


    我在周森旁邊坐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森大有些自賣自誇的意思:“這些,都是我今年拍的,那裏並不遜色於普羅旺斯或是北海道是不是?心沁,它們還有個動人的名字,叫遠香。明年六月,你一定要去,早上去,早上的空氣尤其好,對了,你一定要找一輛自行車,沿著道邊騎過去,你會想永遠那麽騎下去,因為那放肆的像油畫一樣的紫色,永遠不會讓你厭倦。”


    “你說……那裏……是我的了?”我伸長雙臂,劃了一個大大的圓。


    周森當這樣的饋贈是稀鬆平常,所以誤解了我的發問,隻答:“我知道你的意思,心沁,我承認……我這個商人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奉公守法,有些……財產,我早就做好了轉移規避的準備。這個莊園,趙熾早就替我保全了,明天他會帶給你幾份文件,你隻要簽上幾個字,它就正式屬於你了,沒有人可以拿走它,包括國家和法律……”


    “夠了,”我急得跺腳,“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才不關心什麽轉不轉移,保沒保全,我是問為什麽,你知道我連幾十平米的房子都不肯白白住下,我連多一個帽子都不肯收下,你為什麽會送我……莊園?五百畝?天哪,一畝到底是有多大啊?我完全沒有概念!”


    “因為我反悔了。”周森從外套口袋中掏出遙控器,從容不迫地關閉了影像。


    可我用力吸吸鼻子,依稀還能聞到薰衣草的香氣,我知道那是不真實的,因為它們聞上去比夜來香還要濃烈撲鼻。可又有什麽像是真實的?我在那個叫做伊犁的地方要富甲一方了嗎?還是照片上的那個孩子?通通做夢似的。


    周森走去一盞盞地打開了頂燈:“因為我還是想換回我的方式……照顧你。心沁,這次別想改變我的主意,對你我有太多無能為力的事,不能一直在你身邊,不能讓你引以為榮,隻有錢,是我唯一可以給你的保障。那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不會讓你聞到銅臭味的。而且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嗎,不知道的話,回去後可以查一查。”


    這間再嚴肅不過的放映室忽然間燈火通明,我適應不及,隻好把手擋在眼前,濾去光線。於是周森像瞬移似的,就來到了我的身邊。


    他撥開我的手,吻住我的眼睛,呢喃地:“你說的沒錯,和我在一起,你吃不了虧的,而我說的也沒錯,和我在一起,你不會一無所有,你會非常,非常富有。”


    我將周森推到半臂之外:“喂,你還嫌我要操心的事不多嗎?還要……還要我去打理一個莊園?不,我不要,我有把子蠻力是不假,但不代表我會種地。”


    周森失笑:“就算是閑暇的時候,那裏也至少有幾十個工人。”


    我卻笑不出來:“你別給我裝糊塗,我的意思就是,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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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森的好脾氣到此為止,大概是我這一盆盆冷水潑得太緊了些,讓他連星星之火再燎原的機會都沒有了。


    “畢心沁,如果我今天送你的是房子,你大可以掉頭就走,是支票,你也盡管扔到我臉上,你別扭也要有個限度,因為我也有為你著想的權力。”


    周森說完,便要離開,他順手將遙控器丟進了垃圾桶,那麽精準。


    我心急火燎地,追過去便把手插進垃圾桶裏摸索,無意中碰到了播放的按鈕,頓時那該死的幕布又染作大片紫色,蠱惑人心。


    周森回過頭:“我不想你去監獄探視我,我不允許,那麽你想我的時候,總要有個地方可去,去那裏……不好嗎?”


    原來我築起的防線,也不過是一隻沙漏,緩緩流淌,我便倒戈。


    “你會想我嗎?”周森還怪它漏得慢,給我灌下一劑劑猛藥。


    也許我最大的好處便是願賭服輸,於是周森一動未動,我獨自走完我們之間的距離。可不巧,他站在比我高一級的台階上,那樣懸殊,我隻好一把抓住他的領口,讓他俯下身來。


    周森對這樣的俯身甘之如飴,所以我們的嘴唇才碰在一起,我的手便解放出來,勾住他的後頸。我以為我吻得很霸道,很有麵子了,可還是一下子就被周森欺壓了下去。不知道腦震蕩是不是還有發燒這樣的症狀,反正我全身著了火似的,又也許是周森唇齒間的煙草香在作祟,以至於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抽了身,而我還在上癮。


    然後我百口莫辯:“周森,你抽的該不會是大麻吧?”


    “要不要再多吸一口,但我事先聲明,後果自負。”周森的手就在我的腰際,這再平常不過的位置在今天莫名的千鈞一發,像是稍有差池,他便會左右開弓對我上下其手。


    天知道我在擔心什麽些什麽。在這裏嗎?連個沙發都沒有,到處都硬邦邦的。我今天裏麵到底穿了什麽?成套的是不可能了,日子過得這樣凶險,哪裏還有興致去配成套,隻要能帶點蕾絲就阿彌陀佛了。一日三餐不定,好像又瘦了點,偏偏首當其衝的還就是胸前的那兩團。


    周森不知道什麽時候都退到了安全距離,他伸手撫平我的眉心:“好了,以為我會強迫你?”


    “少得意了,是差點兒我就強迫了你。差那麽一點兒啊。”我揮開他的手,用小拇指比劃著恐嚇道。


    離開放映室,我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你說,我媽也許知道了一些你的事,你是指……什麽?”


    周森還在關燈關門,像個小弟:“大概是我是個有錢人之類,所以她才會對新房子那麽排斥吧,以為你……愛慕虛榮。”


    他關好了門,便攬著我離開了,連貫流暢,無一停頓。他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對於他和那個孩子的照片,他全然不知情。


    “我在找權威的專家了。”周森沒頭沒腦地。


    我停下腳步,扯得周森也隨之停下,說著說著我便潸然淚下:“權威的專家。謝謝你,沒有說精神方麵,沒有說醫生,沒有說她是個病人。”


    周森刷刷兩下抹去我的淚水,百般無奈:“哎,我的大手筆在你這兒從來就沒有過好下場,舉手之勞你倒是大有要以身相許的意思。以前從不認同女人心海底針,隻有你,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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