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式斟酒的服務倒不稀奇,但錢你總是要多掏的,在這樣的燈紅酒綠歌舞升平中,隻要你掏得出錢來,她匍匐在你腳邊也不在話下。(.好看的小說)


    而許諾卻和這樣的燈紅酒綠格格不入,她捧著平板電腦,像是……在辦公。


    周森倒是在喝酒,小巧的平底淺杯,他一口便喝掉一杯。至於那侍應生是站是跪,似乎對他來說沒什麽區別,可他埋著頭,偏偏就不對她說一聲平身。


    我趴在門縫前,在熾熱的二氧化碳中汗流浹背,並不合理地發著顫。


    “猜猜我是誰?”這時,一雙毛手從我身後蒙住了我的眼睛,隨之而來的是焦世天刺鼻的古龍水味沲。


    我手肘往後一頂,焦世天悶哼著鬆開了我的眼睛。


    這下好了,周森在和我對視了。明明還在像打了雞血似的擴張著音量,而許諾和那敬業的侍應生也明明都沒作反應,隻有周森,下巴不動聲色地抬高了五度。


    焦世天酒氣熏天,雙手按住我的頭頂就把我向下壓,嘴裏叨咕著:“看什麽呢?讓我也看看。”我不知道我們這滑稽的形態從門縫中看,是否可以不這麽滑稽,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周森在看鄒。


    我隻好又往後一尥蹶子,及時捂住焦世天來不及嚎叫出聲的嘴,挾著他走為上了。


    我把焦世天撂在了半道兒,然後照計劃去了洗手間。站在鏡子前,我不禁罵了髒話,焦世天這畜生,把我的頭發捯得像鳥窩一般。而還不等我整理好頭發,門外隱約傳來一聲嚎叫。我怔怔地:他這神經傳導得未免也太慢了些?我尥蹶子至少是半分鍾前的事兒了。


    然後,洗手間的門被推開了。周森這次的確是用推的,力道不大不小,門從開到自動關上的那個空當,他正好認準了我,並邁了進來。


    “好像……沒別人。”我囁嚅著勘查洗手間的深處。


    周森站到我的旁邊,和我一同照鏡子。天曉得之前是誰這麽風情萬種,在鏡子的中央印了張嫣紅色的唇印,像一場妖嬈的邀請。我們都喝了酒,我的臉漲得絳紅,而周森的臉色是青白的,隻有眼底紅得厲害。


    “我正好在找你。”我對著鏡子中的周森說,“不是,我並不是說我找你找到這兒來,這是巧合,我發誓是巧合。”


    “有事?”周森埋下頭,認真地洗手。


    “你是有罪的?”水流聲太大,我隻好俯向周森,“刑海瀾說,許諾手裏有證據,能把你再送進大牢?周森,你有罪,而許諾包庇了你,是這樣的嗎?可當初你對我說你是無辜的,你親口對我說的!”


    周森洗淨了手,關掉水龍頭,一時間顯得我音量駭人。他將手上殘餘的清水拍在我幾乎著火的臉上,一邊兩下,幹脆利落:“畢心沁,我還親口對你說過,離我遠一點,自己保護好自己,這些,你倒都忘了?”


    我鎮靜下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的。刑海瀾還說了,要我給你自由。周森,這太不公平了,你連起碼的真相都不給我,而我還不能隨心所欲,不能自私,隻能給你自由?別做夢了你,我是倒黴催的嗎我?”


    周森根本沒在理會我的控訴,像是我說我的,他想他的,然後他抓住我的手,將我塞進緊裏麵的格子間,隨後擠了進來,關門上鎖,一氣嗬成。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心急火燎。


    周森用手掌捂住我的嘴,讓我噤聲。我瞠大眼眶,小心翼翼地呼吸,那是他的味道,幹淨到沁人心脾的味道,要用力聞才能聞到煙草香。我聽到洗手間的門被人打開,聽到一個女人的腳步。


    那是許諾,因為周森眼底的暴戾又蠢蠢欲動了,他的按捺和爆發在勢均力敵地軋著蹺蹺板。刑海瀾的正義之詞就算誇大了每一句,至少有一句卻是精準的,周森受夠了許諾,受夠了和她的朝夕相對。


    許諾在依次推開格子間的門,腳步聲愈加清晰。若不是周森正真真切切地貼合著我,我死也不會相信他也會有恐懼。大概就像刑海瀾篤定周森應該錦衣玉食,我也篤定著他應該無所畏懼。而這些真理正被他顛覆,啃噬,這讓我萬箭穿心般的難過,讓我比自己深陷絕境更加恐懼。


    所以接下來,我做了平生最正確的一件事。


    我將周森捂著我的嘴的手扒開,搶在他的不安爆發之前,踮了腳尖,吻住了他的嘴。也許我有做馴獸師的天分,因為周森這頭惶惶不安隨時會齜開獠牙的野獸,正在我的安撫下,一點點沉靜下來。他沉浸在我柔軟的雙唇中,像是逃生了太久,千瘡百孔了才找到一劑靈藥。


    直到他主動起來,直到他的雙手揉搓著我的脊背,力道大得幾乎將我抱了起來。我渴望了多久,他便同樣渴望了多久,而這麽久了,我們還是嫻熟而默契的,牙齒不必交戰,不必發出哪怕一分貝的聲響。


    周森閉上了眼睛,他認命地投入到這場吻中,而等他閉上了,我才也安心的閉上。這三五年來的春去秋來,夏日炎炎,對我來說隻是一陣陣翻來覆去的淩冽,血液凝固,五髒六腑被凍結得棱角分明,唯有周森的溫熱,可以將它們融化。


    許諾隻和我們相隔一麵門板。她不過用三兩根手指推了推,門板卻仿佛地動山搖。


    周森仍在吻我,賣力地,像是討好我似的,這讓我好生心安。可我卻不得不在最後咬了一口他的下唇後,依依不舍地抽開了身。


    許諾發了聲:“有人嗎?”


    我用手捏住鼻子,用以變聲,可還不等我發聲,我的胃裏又翻江倒海了,一聲嘹亮的酒嗝脫口而出。


    許諾止了步:“打擾了。”


    我再沒臉麵對周森,這顯然比我適才的鳥窩頭更叫人難堪。可周森卻在笑,無聲地,清澈地,猶如時光倒流般地寵溺地笑著。他在想,畢心沁還是那個畢心沁,哪怕她換了大奔,被人喚了畢總,哪怕她勉強著自己過活,她也還是那個聰明一時,又笨蛋一時的她。而我在想,周森也還是那個周森,有時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更傾心於那個笨蛋的我。


    周森的手臂箍著我,我成心掙脫似的,他上了當,於是箍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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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技術有這麽差了嗎?讓你……反胃?”周森在“偷歡”,他豁出去了,放肆地和我偷歡。


    我抓住他的話柄:“太久沒練習了嗎?”


    周森沒答話,撥下馬桶蓋,坐在了上麵。


    他兩腳之間的距離,正好容得下我的兩隻腳。我擠在中間,撫摸他硬茬茬的頭發:“真的是退步了,不過我滿意你的退步。十分。”


    我有些激進了。周森兩隻手交握著,還是不答話。我將他的頭擁進懷裏:“別怕,我在呢。我早都觀察好了,這門底下沒有縫隙,有的話,在她彎腰之前,我就會把你抱離地麵的。我會保護你的。”


    周森的手攀上我的腰,他抬了臉,哭笑不得:“是啊,我差點兒忘了你有多有力了。”


    我知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會給這場氣味並不算太美好的旖旎劃上句號,可我也知道,我不得不說。所以我最後吻了一口周森,沒有了許諾,我吻得“有力”之至,啵地一聲。


    “我會等你。”我直奔主題,“你去坐牢吧周森,你別再怕我會等你,因為不管你怕或是不怕,我都會等你,所以你幹脆省省吧。如果你是有罪的,你總要付出代價,你去吃你的牢飯,我付出我的青春,這樣對誰都是公平的。”


    果然,柔情從周森的眼底褪去,他撥開我,要逃出這格子間。


    我擋住他,趁勝追擊:“小執,周森,我們之間隻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小執。”


    這一次,周森不再兜兜轉轉,他直截了當:“是,畢心沁,如果我去坐牢,他就是孤兒了,我不會把他獨自交給許諾的。”


    就是這樣一個直白的答案,卻是我遲遲不敢邁出的一步。所以周森才會去到兒童福利院做義工不是嗎?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和許諾魚死網破,不是嗎?他想了千萬遍的。他有在努力,可他的努力在我和小執的廝殺中,卻不過是一番番徒勞罷了。


    我如鯁在喉,才一下子,周森的手機便響了。他新換了部手機,比之前摔壞的那部更好,六千塊上下。電話是許諾打來的,除了她沒別人。


    周森又戴回麵具:“嗬,她倒是有些賺錢的本事的,至少這裏的軒尼詩李察幹邑偶爾開一次,她還開得起。畢心沁,我在讓她養,我在吃軟飯啊。”


    周森在等我說些什麽,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他一定是在等我說些什麽,但也一定不是我說出來的這句。我結舌:“什……什麽酒啊?能有多貴啊?我……我也開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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