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啟穿了件粉藍色的薄毛昵套裝,腳蹬黑色小羊皮中筒靴,發梢卷著大波浪,慵懶得垂在脖頸兩邊;雙臂抱胸,背輕輕地靠住車門,與白色的別克車相互輝映;臉上浮笑,既有春天般溫暖的感覺,又透出初春時的絲絲涼意。(.好看的小說)劉長生走出公安分局的大門,一眼就看到她,心中湧上不知是笑是歎的感覺。沒想到她這樣大的動靜來找他,簡直是故意招搖。他不時被迫與剛剛下班從他身邊走過的同事打招呼,同時盡量放慢步子,不在太多同事走過他之前走到閆啟行麵前。可是閆啟行笑眯眯望著他等著他的樣子,基本上是對每位經過者發了一張通牌:我是找劉長生的!


    終於在大多數同事過去之後,他走到她麵前。他摸了一把頭,眼望了周圍一圈後,才看著閆啟行說:“找我有事?”


    “不是你想見我嗎?”閆啟行看著他笑。


    他知道是沈德鴻把他抖擻出去了,他也不是不希望她知道,可他沒想到她會來找他,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上車吧。”閆啟把頭往車上甩。劉長生遲疑一下,繞過車頭坐到她旁邊。閆啟行發動起汽車上路後又說,“我們六年前見過一麵記得嗎?”劉長生笑了下,意思顯而是記得。


    那時閆啟行還隻是沈德鴻辦公室的一名普通秘書。那年市裏舉辦首屆經洽會,各方麵對此高度注視,大會總籌備小組從全市各單位和大型企業臨時抽調了工作人員,閆啟行是其中之一。幾天來她都忙忙碌碌,進出於會場的各個大小門口,通行無阻。(.無彈窗廣告)在經洽會正式開始的前一天,有上級領導來視察,市與各縣區、市直單位的許多領導,還有一些較大型的參展企業負責人都陪同著。閆啟行他們更是忙進忙出被指令的團團轉。有一次她經過一個門口進入會場時,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忽然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擋住身體,她忙看擋住她的人,是和別的門口沒有多大區別的警務人員。


    “你幹什麽?”她覺得那胳膊擋得她實在不客氣,而且忙著進去複命,不禁用硬梆梆的口氣表示不滿。


    “會場現在不準入內。”對方連看也不看她。


    閆啟行覺得他實在滑稽的可笑,“你沒看見我戴著工作人員的牌子嗎?”


    他看了她胸前一眼,並不放行。閆啟行氣極,想把胸前的牌子扯到他麵前,她這才發現一直掛著脖子上工作牌沒有了,她有些茫然,很不理解那牌子是何時沒有的。她的氣焰立時蔫下去,笑了下,“好象忘記戴了!我真是工作人員,我每天從這兒出入多少次,你不該對我沒有一點印象吧?”


    “沒有,我今天剛被調到這兒幫助執勤。”


    “噢,這樣。剛才對不起了!”閆啟行以為這麽一說就沒事了,一邊為自己剛才的態度表示歉意,一邊往裏走。可是那隻胳膊又像個路卡一樣降下來。“你這是幹什麽?”她發了火。


    “非工作人員不準入內。”這聲音和那臉還是一樣嚴肅。


    “我不是告訴你是了嗎?我是工作人員!你去裏麵隨便叫個人來,他們都會認識我的。”


    “對不起,我在執勤。”


    閆啟行瞪著他,幹生氣沒有法子。最後她見與他說不通,不再在這兒耽誤時間,又跑了幾十米,去了另一個門,那門口處的執勤人員並沒攔她,由她進去。在最後,她隨著沈德鴻跟在一大批領導後麵從攔住她的門口又出來時,斜了一眼門口的警衛,她看到他也瞟了她一眼,依然麵無表情。


    那名警衛就是此時坐在閆啟行車上的劉長生。因為那天有領導去巡察,增加了許多臨時警衛崗,局裏人手不夠,臨時從其他部室抽調了些人員,包括當時就是刑警的劉長生。


    劉長生表示記得那時的她,閆啟行不太相信,“不會吧,你連正眼看我一下都沒有,怎麽會記的。”


    “後來是忘了,不過再後來又見到你時又想起來了。”劉長生如實相告。


    “你現在覺得那時過分吧?”


    “沒有。”劉長生連更多解釋的話也沒有。


    閆啟行被這意料之外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隻能搖搖頭不和他一般見識。


    “你找我什麽事?”他問她。


    “不是你想見我嘛!”閆啟行還是那句話。


    劉長生揭底道:“被你們沈總派來刺探情報的吧?美女利誘這一套對我沒什麽用,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


    “沈總知道,所以她沒派美女來,派我來了。”


    劉長生終於忍不住笑了。


    其實沈德鴻並沒有派閆啟行來,他隻不過在她來向他複命時,笑談了有關俠女夜闖警察局的事,順便提及了劉長生表述過的意思。閆啟行早就想來正式見見劉長生,並請他吃頓飯。當初她能確定高國兵在哪,然後夜闖公安局局長室,隻有她知道有一個人功不可沒。那就是劉長生。當初她通好所有路子之後,最後一步她還得找到對此案主要負責的高國兵,她不可能到公安局一間一間地將沈德鴻搜出來。可是高國兵家裏人聲稱不知道他在哪,高國兵所有聯係電話都關閉著。她情急之下找了劉長生,那是她與劉長生六年後第一次真正的會麵。


    “謝謝你。”閆啟行舉杯向他道謝。


    劉長生卻也心知肚明她的意思,端起酒杯,但有些不情願,“你的謝謝讓我有罪惡感,我喝不進去。”


    “什麽呀,我是謝你這多年還能想著我。”閆啟行笑。


    劉長生笑了笑,把酒喝下去。直到最後也沒出現他預料中的詢問,飯後,閆啟行送他到公安局職工宿舍後要走,他忍不住又問:“你找我真不為別的事?”


    閆啟行笑問:“如果有,你會實話告訴我嗎?”


    劉長生想也沒想,很堅決地說:“不會。”


    “那就沒別的事了!”閆啟行笑著向他揮揮手,把窗玻璃掩上,調轉車頭,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劉長生對這個案子確實已經有了一些新思路。據抓到的“一號”入室者對那位即他之後進門的男子的描述情況,他已經在腦子把所有能想到的人不知過濾了多少遍,無疑是大海撈針,而且是全無頭緒。他把第二位入室者定名為“二號”。不過“一號”入室者卻提供了另一條線索,就是在他躥到上層樓的同時,依稀感覺樓道口外有汽車急駛而去。劉長生猜想,該汽車極有可能是“二號”乘坐而來。他進一步分析,汽車放下“二號”男子後接著急駛而去有些附和出租車的特征。這條線索其實也十分渺茫,不過他還是決定試試。他想先從跑市區的出租車入手,把8?12案發當天到過匯泉小區的出租車全部找出來,會有意外的收獲也未可知。


    他沒有告訴閆啟行這些,但因為她的到來,促使他更下定決心,要排除萬難抓住這條十分渺茫的線索,爭取在盡快的時間內給沈德鴻一個解脫。


    方嫂照新星茹的意思收拾上幾袋奶粉和其他一些小孩食品送到德榮家,回來時看到德鴻已回了家,與星茹坐在客廳裏。見她進來,他說:“方嫂,芳芳轉學的事成了,你把它交給芳芳爸爸,就按上麵寫的送孩子上學就行。”說著把一張折疊的紙遞給她。


    方嫂一邊接到手中,一邊欣喜地說:“這可好了,我那二閨女打今年可要轉運了,連辦了兩件大事。開個小吃部,兩口子都有了著落,這下孩子的事也妥了,可不是要時來運轉!我這心也總算安下了。哎喲,前幾年,簡直觸了黴頭。我那二女婿原在一個單位給領導開車的,不知怎麽著一下和領導鬧翻了,賭氣就離開單位不上班了,要去自己下什麽海!那海也是好下的?到了市裏可兩三年沒點正經事,亂七八糟地幹了兩年,又租了人家個出租車拉生意,沒跑了兩個月,怎麽著,出車禍了,把個腿也弄殘了!我那閨女廠裏去年也停了工,兩口子一下都沒了著落,心裏就煩,成天的碰上麵就吵。哎,人要倒黴躲也躲不開!……這下好了,打今年就要轉運了。”


    德鴻微微笑了下。方嫂又十分感謝一番,進廚房準備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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