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旭在輿圖前站定,張安王林如同往日一般左右跟隨,但比往日看的更認真。


    韓旭給他們講麟州四周的形勢,這是讓中裏通過劍南道兵馬探聽來的,朔方的位置很好,易守難攻,四周聚集了很多兵馬,但現在也很危險,安康山的叛軍對麟州正在形成合圍之勢,武鴉兒又帶著兵馬在外。


    “武鴉兒跋扈,一手遮天獨掌兵馬,但現在的問題是,他一走,麟州這邊的兵馬群龍無首反而亂了。”韓旭說道,“這一點安康山也知道,所以他必要趁機進攻麟州。”


    總之一句話現在的麟州,麵臨叛軍圍吞的危險,但如果能在這危險中一戰,近天子身邊而守護,必然大功,就像那個武鴉兒一樣,一躍衝天。


    他看向身側的張安王林。


    “你們可敢冒險一去?”


    張安王林對視一眼。


    “大人,你說錯了。”張安肅容道,“這怎麽能叫冒險?這是臣等之職。”


    王林也點頭:“是啊,陛下有難,我等當誓死相護。”


    韓旭道:“誓死倒也不用,活著才能更好的守護。”他從輿圖前轉過來,“而且情況也不至於那麽糟,安康山要攻下麟州也沒那麽容易,麟州有兵馬有河東道為防,而且還有我。”


    他看著張安王林。


    “我在山南道,我有劍南道的兵馬。”


    他伸手指著輿圖。


    “江南道安穩,淮南道亦能相助。”


    聽他說淮南道,張安王林視線看向他的胸口......


    視線把胸口的信引燃,韓旭覺得瞬時被火烤,但烤就烤吧,不管他們胡思亂想什麽,隻要想到淮南道在他掌握中就足夠了。


    韓旭麵不改色的對著輿圖劃動。


    “這也是對安康山形成了合圍之勢,如果他進攻麟州。”


    他再次看向張安王林,雙手分別落在他們的手上重重的一握。


    “內有你們二人領大軍,外有我運籌帷幄,內外夾擊擊潰叛軍誅殺安康山可期!”


    擊潰叛軍,誅殺安康山,那將是怎麽樣的大功!如果說武鴉兒救陛下於為難,那他們就是救大夏將傾!蓋世大功啊。


    張安王林麵色漲紅,反握住韓旭的手重重的搖晃:“我們必將與大人齊心合力!”


    韓旭坦然道:“如今的形勢,人人不可信,我也就相信你們,你們在皇帝身邊,手握重兵,對我來說就跟自己在皇帝身邊沒有兩樣。”


    “大人,我們相交這麽久,經曆這麽多,早就如同一人了。”張安鄭重道。


    王林道:“我們在麟州大人安心,大人在山南道我們也安心,山南道就交給大人了。”


    三人重重的握手,韓旭借著再次拿起信抽回手。


    “我與崔相爺同朝為官,關係,還不錯。”他說道,“我想有我的信,他會看重你們的。”


    張安王林毫不遲疑的接過來。


    “韓大人與相爺的情義人盡皆知。”他們笑道,“大人的舉薦,相爺必然看重。”


    什麽情義人盡皆知?他跟崔征除了那件事,很多事理念都不同,很少來往相交,隻不過男女之事傳的快也廣,議論紛紛熱熱鬧鬧造成了他是崔征的人的假象,也罷....


    韓旭默認,隻道:“麟州就交給你們了。”


    張安王林挺直肩背,鄭重點頭抱拳,很快便調集兵馬向麟州而去。


    他們前腳走,韓旭後腳就命劍南道兵馬進駐山南道,山南道再次被劍南道兵馬充斥,比原先李明玉帶的兵馬還要多。


    李三老爺跳腳怒罵韓旭要搬空劍南道,劍南道道衙也發來了疑問。


    “天下兵馬皆歸天子,不是劍南道的。”韓旭喝令,“兵馬搬空了,再蓄養練兵就是,竟然說自己兵馬不足?看看楚國夫人,她的兵馬就是這兩年養出的,能擊退叛軍能收複淮南道還能相助劍南道。”


    韓旭看著廳內站著的劍南道諸將。


    “你們羞愧不羞愧!”


    諸將低頭羞愧。


    韓旭又看坐在椅子上的李明玉,原本還在笑的李明玉忙低下頭。


    對既是大人又是孩子的他,韓旭沒有聲言厲色。


    “李都督,你的父親能養數萬兵馬,他不在了,你能養出來嗎?”


    李明玉從椅子上跳下來,大聲道:“能。”


    韓旭點頭,再看廳內諸人:“劍南道山南道兩道遼闊幅員眾多人口給你們養兵蓄力吧。”


    諸人齊聲應是。


    韓旭並不是把張安王林騙走了,朝廷如今需要兵馬和領兵大將是真的。


    麟州城已經不見被圍城時的慘烈,城池修複如初,比曾經還高厚了很多,人來人往,車馬湧湧,路邊有茶棚,街邊有人提籃叫賣,繁華如同亂世前。


    城門有衛兵森嚴,但並不嚴查過往的人,讓民眾安心又不鬧心。


    一輛車駛過城門,車旁有兵馬護衛,懸掛著崔字,路上的人紛紛避讓,對這輛車民眾已經不陌生了,看到了還很親切。


    “崔相爺又外出巡查了。”


    “崔相爺這麽忙還不間斷巡查,我等可安心了。”


    馬車伴著議論向前,車夫和馬匹都已經熟悉了路,閉著眼也能疾馳,直到車內喊了聲。


    跟車的衛兵忙上前:“相爺有什麽吩咐?”


    崔征掀起車簾,看著街邊。


    衛兵跟著看去,見街邊是一家酒鋪,上麵懸著幌子寫醉梅香三字,裏麵有不少人在飲酒。


    “相爺要打酒嗎?”衛兵不解問。


    崔征笑了笑:“這是京城一家老酒鋪,沒想到在麟州也見到了。”


    當初跋涉跟來的京城民眾並不算多,但現在街上京城口音的人越來越多,店鋪也出現了京城的老字號。


    衛兵不是京城人,這輩子還沒去過京城呢,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不過他很會說話。


    “因為麟州有天子在,天子所在就是京城。”小兵說道。


    崔征看他笑了笑:“說的好,天子就是京城。”


    小兵得到誇讚很激動,來麟州就是好,他們這些原本連京營都摸不到的人,能當朝廷禁軍,見到的都是朝廷大員,熟悉了朝廷大員還能喊出他們的名字,這要是傳回老家,村人們不知道還多震動。


    天子腳下就是好,在這裏殺了叛軍直接就是護駕大功,誰不想來這裏。


    但總有人從這裏走了,而且還不肯回來。


    馬車進了家門,崔征走下來,親隨迎接,院內等候的官員們也上前。


    “送去第幾封信了?”崔征問。


    “第三封了。”一個官員答道。


    “武鴉兒還是不回來?”崔征道。


    另一個官員上前猶豫道:“武鴉兒沒回來,但他讓大將劉毅回來了,還給陛下要兵馬。”


    “真是桀驁不馴。”


    “荒唐!”


    “他是不是瘋了!”


    其他人紛紛怒斥。


    崔征笑了笑,邁過門檻:“這武夫可沒瘋,不肯回來還要兵,目的是讓陛下不要生氣。”


    其他官員們回過神,更加惱怒。


    “奸詐!”


    “陛下不能被他哄騙。”


    “唉,陛下還是對他太信任了。”


    惱怒無奈還有嫉恨等等情緒在廳內交織。


    崔征坐下來神情倒是平和:“這樣很好啊。”


    這有什麽好的?諸人看他。


    “信任不是永恒的。”崔征道,接過親隨捧來的茶,“他現在不回來,在陛下麵前就可以被慢慢的消磨了,消磨掉信任,隻留下桀驁不馴。”


    沒有了信任的桀驁不馴,會是什麽下場?他們這些人不管是史書中還是親眼看的都多的很。


    官員們對視一眼,神情緩和,但又不安。


    “但現在麟州危急,缺少將帥。”有人道。


    “大夏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將官。”崔征道,將茶喝了口放下,“他之所以成就今日,不過是運氣,天時地利人和恰好趕上,當時如果換成其他人,也不一定做不到。”


    親隨上前斟茶,道:“相爺,有隴右蔣友,持項雲名帖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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